诗人

第51章


  她回头望望柜台。值班的已经把脑袋低下去了,正读着一张小报。雷切尔向我转过身,无声地吻吻我的脸颊,在我耳边悄悄道一声晚安。我目送她走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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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 伪造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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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会睡不着。脑子里的事情太多了。我刚刚和一个美丽的女人做了爱,整晚和她沐浴在爱河中。其实我并不真正知道什么是爱情,但接受对方肯定是其中的一部分。我对雷切尔就是这样。我这辈子还很少碰上这种情况,它既让人兴奋,又让人担心。
  我走出旅馆大门,想出去抽根烟。这时,担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和其他心事混杂在一起,占据了我的脑海。渐渐地,发生在很久之前的那件往事凸显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台上的事仍旧让我窘迫,让我揪心。记忆的力量真是强大啊,多年之后仍旧如此真切。我没有把高中那个女孩子的故事全部告诉雷切尔,没有说完这个故事的结局,也没有告诉她那就是赖莉,她后来交往、最后嫁给他的男生就是我的哥哥。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拉下了这些部分。
  我没烟了,于是折回柜台,问值班的上哪儿买烟。他说得回凯特・菲德尔去。柜台后他那摞小报旁放着一包开了封的骆驼烟,可他没主动给我一支,我也没开口要。
  一个人重新走在日落大道上时,我想起了一件事,和雷切尔做爱的事。我们上过三次床,每次她都很投入,但似乎决心以被动的姿态迎合我,把主导权交给我。第二、三次时,我一直等待她的态度发生某种细微的变化,动作有意不太果断,好让她主动作出自己的选择。可她一次都没主动过。三次了。我以前交往过的女人,没有一个在这么多次以后还是这样。
  其实这也没什么,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我仍然有些好奇,因为躺下以后的她跟站起来时那个积极主动的她简直截然不同。下了床以后,她明确地据于主导地位,或是努力据于主导地位。我相信,正是这种区别,我才对她如此着迷。
  横穿大街前往酒吧时,我侧过脑袋看有没有汽车经过,眼角瞥到左边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什么动静。转眼一看,我发现一个人影钻进阴暗处一家关上的店铺外的门洞。我的脊背上起了一阵寒颤,但我没有动。我朝那里继续观察了几秒钟。门洞离我大约二十码,我可以肯定刚才那儿有个人,可能现在还在。就在我观察他的时候,他说不定正在阴暗处观察着我。
  我果断地朝门洞飞快迈出四步,然后猛然止步。我是在虚声恫吓,但没有谁从门洞里逃出来,我吓着的人只有我自己。我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我知道,这很可能只是个寻找过夜地方的流浪汉,我也知道,有上百种理由可以解释我看到的人影。尽管如此,我照样受惊不小。也许只是个过路人,但也可能正是“诗人”。眨眼间,无数可能性掠过我的脑海。我的形象上过电视,“诗人”看了电视,“诗人”选定了他的目标。那个黑黢黢的门洞正挡在我和威尔科克斯饭店之间,我回不去了。我猛一转身,朝街那边的酒吧走去。
  迎面扑来汽车喇叭的轰鸣,我向后一跳。我并没有遇险。急驶而过的车子离我还有两条车道,留下一串年轻人的大笑声。或许他们远远看到了我的脸、我的表情,知道轻而易举就能把我吓个半死。
  我在酒吧里又点了一杯混啤,还要了一篮鸡翅,找到卖香烟的自动售货机。终于叼上烟了,点烟时我发现我的双手哆嗦不止。现在怎么办呢?我想,同时朝吧台后面的镜子吐出一缕蓝烟。
  我一直待到两点,酒吧打烊时才和最后一批死硬派酒鬼一块儿离开凯特・菲德尔。我觉得,人多意味着安全。我跟着人群后头,辨出一伙三个醉鬼朝东面威尔科克斯的方向走去,于是跟在他们后面几码远的地方。我们从日落大道另一侧走过那个门洞。从四条车道之外望去,我说不清那个黑乎乎的凹处有没有人。但我还是不敢停留。到了威尔科克斯,我和护送队伍分手,小跑着穿过日落大道,跑向旅馆。跑到柜台处,看到值班人那张熟悉、安全的脸时,我的呼吸才正常起来。
  尽管现在是半夜,又灌了那么多啤酒,但惊惧剥夺了我的疲劳感。我毫无睡意。回房间后,我脱掉衣服,上床,关灯,但我知道自己不可能睡着。十分钟后,我只得承认现实,开灯。
  我需要做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找些事做,让脑子平静下来,这样才能入睡。我用的是从前无数次遇上这种情形时的老办法。我把电脑搬上床,开机,把调制解调器连接线插进电话接口,远程登录《落基山新闻报》的网络。没有给我的留言,我倒也没这种指望,但查查留言开始让我松弛下来。我随意浏览着电讯稿,翻到了我的报道摘要,是发给美联社的稿子。这篇报道明天就会见报,肯定会像落下一颗炸弹。从纽约到洛杉矶,所有编辑都会注意到我的署名――但愿如此。
  退出登录、下线之后,我玩了几手电脑上的扑克牌游戏,很快便输得没心情继续玩下去了。为了找点儿事做,我伸手在电脑包中掏菲尼克斯饭店的那些账单,可怎么都找不到。我翻遍了包里的所有口袋,那叠纸不见了。我一把抓起枕套,像对嫌犯搜身一样把它搜了个遍。枕套里只有我的衣服。
  “妈的。”我骂出声来。
  我闭上眼睛,一幕幕回想我在飞机上是怎么摆弄这些纸头的。我想起把它们塞进座位上的杂物袋,不由得吓了一大跳。但紧接着我便想起,给沃伦打完电话后,我又把账单掏了出来,按上面的号码拨打电话。我记得很清楚,我的最后一个动作就是把它们重新放进电脑包。我敢肯定,账单没有落在飞机上。
  我知道,另一种可能性就是,有人进了我的房间,把它们拿走了。我来回踱了一会儿,不知应该怎么做。这东西可以说是我偷来的,现在又被别人偷走了。我该怎么解释?
  我气急败坏地拉开房门,沿着过道走向柜台。值夜班的正在看一份名为《上流社会》的杂志,封面上是个裸体女人,胳膊和手摆得很有技巧,正好能遮挡住足够的身体部位,让这份杂志不至于无法在报摊出售。
  “喂,你看见有人进过我房间吗?”
  他肩膀一耸,摇摇脑袋。
  “没人?”
  “只瞅见那位跟你一块儿的女士,还有你自个儿。就这。”
  我盯着他,等着他说下去。可他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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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 伪造卡(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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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回房间,进门前还研究了一会儿锁眼,看有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就算有我也看不出来,锁眼磨损得很厉害,到处是划痕,但它可能好几年来一直是这种状态。而且就算我的性命全指靠它,我也没本事分辨出被撬过的锁眼。尽管如此,我还是照看不误。我都快气疯了。
  我很想给雷切尔打个电话,告诉她这桩入室行窃的事。难办的是,我不能告诉她房间里丢了什么东西。我不愿意让她知道我干的这件好事。我又想起了很久以前发生在看台上的那件往事,还有从那以后我得到的种种教训。我脱掉衣服,重新上床。
  睡着之前,我脑子里栩栩如生地浮现出索尔森溜进我的房间、四下翻腾的情形。即使沉睡也没有平息我的愤恨。
  37
  门上“砰”的一声巨响,我被惊醒了。我睁开双眼,只见明亮的阳光透过窗帘。太阳早已升得老高,我也该起了。我蹬上裤子,一边系衬衫扣子,一边开门,也没先从窥视孔往外看一眼。不是雷切尔。
  “早上好,伙伴。起来啦?真是容光焕发呀。今天咱俩搭伴,这就上路吧。”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索尔森伸出手,在开着的门上敲了敲。
  “喂?里面有人吗?”
  “你什么意思?咱俩搭伴?”
  “字面意思。你那位女朋友有些事得单独处理,巴克斯特工把你这一天派给了我。”
  和索尔森过一天。我脸上的表情肯定暴露了我的想法。
  “老实说我也不乐意。”他说,“但别人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听着,如果你打算在床上躺一天,反正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告诉你――”
  “我正在穿衣服,给我几分钟。”
  “给你五分钟。我在巷子里的车旁跟你碰面,过时不候。”
  索尔森走后,我看了看床头桌上的表。八点三十五,还没我想象的那么晚。我花了十分钟,而不是五分钟。我把脑袋伸到淋浴喷头下冲了冲,同时想着必须与索尔森共度的这一整天。我害怕这一天的每一分钟,但我想的最多的还是雷切尔。不知巴克斯给她分配了什么工作,不能让我跟她在一起的工作。
  离开房间后,我上楼到她那儿,敲了敲门,里面没人答应。我侧耳在门上听了一会儿,什么动静都没有。她已经走了。
  我来到巷子里时,索尔森正倚着其中的一辆车的后备箱。
  “你晚了。”
  “对,抱歉。雷切尔去什么地方了?”
  “抱歉,伙伴。问巴克斯去。他不是你在调查局里的导师吗?”
  “听着,索尔森,我的名字不叫伙伴,懂吗?如果你不愿用我的名字称呼我,随你的便,只是别乱叫。我来晚了,因为我必须先给我的编辑打个电话,告诉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后续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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