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清百合

怎么说呢，不是沉默，也许是消沉。情绪不是特别好，当然，也不是那种特别的沮丧。怎么说呢，与过去相比，显得很低调。我曾经听别人说过，说是孟辉的女朋友跟他吹了，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没好多问。其实，有好几次，我与孟辉一起在外面开会，是有机会问他点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我也没问。你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与他谈什么爱情，谈什么至死不渝的情感，是件很不入时的事情，还不如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好，省得尴尬。”
赵明问：“在单位里，有没有与孟辉交往比较深入的同事，或是朋友？就是那种可以谈点个人隐私之类的哥们儿？”
张主任想了想说：“恐怕是没有。因为孟辉这孩子平常是属于生活特严谨的那种人，加之后来大家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后，对他都有点敬而远之。对于他的才干与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但要与他交知心朋友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看来，关于孟辉在单位的情况也就只能了解到此。之后，我们看了看人事部门提供的有关孟辉的档案材料，从材料上看，孟辉简直就是一棵根正苗红的好苗子，从初中到大学，一直是担任着学校与班级干部，参加工作后，先后两次被评为年度优秀公务员，多次被授予优秀共产党员、先进工作者等荣誉称号。看不出有任何犯罪的信息或是犯罪的征兆。之后，我们让张主任提供了有关孟辉在英国剑桥大学的详细地址与通联方式，随即便结束了对孟辉的调查。
“赵明，我觉得现在我们应该回到现场。回到现场给我们提供的那些最初的痕迹物证上去。比如，李漫莉卫生间的那枚沾有ＡＢ血型的唾液的烟头，那残留的三根毛发，还有那个棕色的印有英文字母ＭＥＲ的玻璃瓶子。”说到棕色瓶子的时候，我的心里像有一个什么东西突然间往下沉了一下。我知道那个棕色玻璃瓶子的出处，可是，我一直没有把这个真正的出处告诉过赵明以及我们专案组的任何一个人。我一直在等待，等待我的父亲。我想等他从美国回来后，先问问他，澄清一些问题之后，再向专案组提供我所知道的一些情况。
赵明立即接过话头说：“我一开始就认为那个棕色的玻璃瓶子是最大的疑问。方馨，你知道吗，那个玻璃瓶子上印的ＭＥＲ字样肯定是一种药品代号。我找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的专家作过鉴定，他们分析这种玻璃瓶子的结构原料很特殊，只有湖南一带才有这种矿物质。如果需要，他们还可以专门派人去了解，也许能了解到具体是哪家玻璃厂生产这种瓶子。”
一想到为了一个玻璃瓶子的产地，还要花那么大的人力、物力与财力，我的心动了一下。我说：“赵明，你最好先别考虑那个玻璃瓶子的生产地问题。我们班上有一个同学，他对玻璃瓶子有非常深入的研究，据我们专业课老师讲，他在这方面搜集的材料已经达到了国内的一级水平，到时，我找他就能把这个事情搞定。”
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赵明编这个谎言。难道我的另一个直觉也是对的吗？想到这里，我内心深处不觉颤抖了一下。我打算今天无论如何要回家一趟。
17
与赵明分手后，我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开着我的那辆白色本田雅阁去了通县。 
阳光缓缓地从车窗里照射进来。我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按下两边车窗的升降按钮，车窗徐徐降下，让风与阳光一起涌进车里。车里的录音机里放着那首曾经打动过无数人的英文歌曲《我心依旧》，我想起了我的父亲方清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最了解他的。可是，直到今天，在我想起了那个印有ＭＥＲ代号的棕色玻璃瓶子之后，当我在我的大脑里搜索我对我父亲的了解情况时，猛然发现，我对自己以为了解的父亲竟然是十分陌生的。除了他在生活上对我的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除了他给我的那种父爱与亲情的感觉，其实我对这个相貌英俊事业成功的男人是缺乏了解的。我对他在情感上，在事业上的，在家庭之外的生活空间，一无所知，他甚至从来没有正式地给我谈过他与我母亲之间的情爱故事。我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爱我，为什么肯拒绝那么多的诱惑，不另找一个女人过日子。难道在我的母亲之后，他真的成了一个禁欲主义者吗？ 
我的意识与思维都想象不出，像我父亲这样的一位完全正统的男士，与李漫莉这样的女子在一起，会是怎么样一种感觉。我在心里，一方面不断地否定，像我父亲这样的男人会与李漫莉这样的女子会有纠葛，另一方面，我也发现，我的否定是非常没有依据和道理的。它们就像是我没有直接将棕色玻璃瓶子的来源告诉赵明或是戴强他们一样，找不出理由与原因。 
我产生了一种无法抵御的欲望，就是想彻底地了解我的父亲。 
我把车停在了华氏集团公司约一百米的地方，远远地望着这个规模宏大、凝聚着我父亲半生心血为之奋斗的地方，忍不住百感交集。我迷惑地掏出手机，拨通了李洪刚的电话。李洪刚一脸幸福地上了我的车。我们就在通县县城里找了一家日本料理店，要了一个小包间。点完菜，我就让小姐在门外等候，如果需要服务再叫她。 
几杯清酒下肚后，李洪刚的脸色变得更加红润了。我趁着酒劲说：“喂，给你说认真的，那天我找你的时候，不是看见那个大美妞了吗，我觉得她配你不错。” 
李洪刚反应挺快。他说：“你说的是那个吴飞飞吧？” 
然后，李洪刚的脸上立即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拿眼睛瞟我，说：“你让我和她贴，不是明明想让你爸爸炒我的鱿鱼吗？” 
显然，他的话里有话。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我想从李洪刚的嘴里，知道一些关于我父亲的事情。哪怕这些事情不是特别的光彩，但至少可以从另外的角度，让我认识我父亲。 
我明知故问：“你是华氏集团的老总助理，找一个集团内部的名花，也算是肥水不外流，我父亲有什么理由要炒你的鱿鱼？” 
李洪刚立即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吴飞飞就是天上的仙女，也不适合我。我倒是觉得你挺对我的胃口的。” 
他立即又露出刚才的那种坏笑。那种坏笑露在他真诚的脸上，产生一种戏剧性效果，让人觉得他非常真诚，非常可爱。 
我说：“洪刚，看在我们交情的份上，你跟我讲实话。是不是这个吴美眉与我的父亲之间有点那个？” 
李洪刚如梦初醒似的看着我，说：“方馨啊方馨，我真是小看你了。原来你今天找我，不是与我约会，而是想从我这里了解你的爸爸” 
我说：“洪刚，你也别误会，我今天找你，一方面，的确是好几天没有跟你联系了，想与你聊聊。你知道，我的朋友不多，可以聊天的朋友就更不多了。再有，我也实话实说，我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下我的父亲。洪刚，你不知道，我与我父亲生活了２０多年，但我却不十分了解他，最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了解一下我的父亲，也说不清楚要了解他什么。” 
李洪刚看出我是真诚的，他也把脸上的表情调到了庄重的程度。 
他自己替自己倒了一杯热热的清酒，并没有立即喝下去，而是用手指捏住酒杯。良久，他说：“方馨，你知道，我一直都非常非常喜欢你，你知道吗，一个男人最不肯做的事，就是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说谎话。本来，作为下属，我是不能对自己的上司的私生活评头论足的，何况，这个上司还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爸爸今天，既然你想从我这里了解你父亲的情况，我想，我不应该让你失望才是。” 
说完，他端起酒杯，一口气干下那杯酒，仿佛是在给自己壮胆。 
李洪刚说：“其实，方总应该算得上是一位才品与人品都十分优秀的男人。我跟了他这么多年，可以这样说吧，他是一个相当自律的男人。他的那种自律能力，恐怕一般的男子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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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洪刚接着说，“那个吴飞飞你也看见了，她对方总的确是非常钟情的，她的这种钟情可以说是到了狂热的地步。如果换成一般的女子，也许不敢轻易地向你爸爸这样的重量级人物示爱的。这个吴飞飞毕竟是吴飞飞，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敢恨敢爱，对生活情感的态度都旗帜鲜明，也非常本真。
“同时，她也是个极度爱惜自己的女人，所以，她更关注自己个性的自由化发展。这是她与别的女子不同的地方，也许这也是她吸引你爸爸的地方。如果说方总真是为吴飞飞动了一点凡心的话。”
我在心里想像着吴飞飞在我父亲面前的那种娇柔的媚态，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李洪刚立刻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他说：“方馨，其实，你应该比别人更能理解方总的这种情感上的需要。你父亲是一个从心志到身体都非常健康的男人，他有对年轻漂亮女子的欲望就像我们要呼吸空气一样的自然。”
李洪刚见我不言语，停止说话，用眼睛望着我的眼睛，仿佛从我的眼睛里，他能看穿我内心深处此刻所受到的伤害。
我说：“洪刚，我内心的真正的承受能力要比你想像的强得多。说实在的，我父亲与谁相爱并不能真正影响我对我父亲的那份感情。我也深信，不管他将来与谁相爱，也不会埋葬掉我母亲留在他心里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