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第71章


只因为付钱雇她们来的人,达不到想要的目的,不让她们中途离场,只得强压下想喝水的冲动。本就不是和善良民的她们,如何真心被这样使唤?所以表面上应付着差事的她们,一面把压榨她们的无良雇主骂个半死,一面乞求着菩萨显灵,来口润喉的水。
    有水从天而降的刹那,她们先是一喜,以为真是心愿得偿,但很快就被一盆接一盆劈头盖脸浇下的冷水唤醒了神智,个个又惊又怒,哇哇大叫大跳。
    在一片鸡飞狗跳的慌乱中,一直铁将军把门的秋水别院,反而出乎意料的打开了门。但见身着一袭标志性青衣的叶暖,跨过门槛,随意垂着双手,稳稳当当站于人前。
    “出来了,出来了!”最内一圈看热闹的闲人,悄声私语着向后传递讯息,后面一大群人伸长脖子挤头探脑的各自找到各自满意的视角,极有默契地收住口,沉默着等待好戏开场。
    身后鱼贯而出的侍卫和管家,瞧见门右侧恶神恶气的地痞和穿插在人群中的挑事者,神色紧张,正欲拦在叶暖身前保护,叶暖摆摆手,轻声道了声“无碍。”凤眼一抬,缓缓扫过围聚于此地的大批人群,随即目光一凝,盯着缩在门前抱臂着发抖的地痞子们上上下下看了两遍,抱起拳,用那清冷中夹带着些嘲讽的语气,轻笑道:“难得门庭若市一回,可惜啊,人来得多,小庙容不下,热茶也供应不足,只能偷工减料些,真是愧对各位一片热情!还请各位贵客大人大量,勿怪我招待不周!”话说完,还漫不经心的弯了弯腰,对着那伙人行了个轻慢的礼。
    “姓楚的!你莫在那假仁假义!”地痞子中,正有两位现场鼓动闹事的魏门士女,被从头到脚淋得一身狼狈,本就怒气冲天,再得叶暖如此嘲笑,更是大怒,一面发着抖,一面咬牙切齿地大骂,“那乔家夫郎,定然也是被你甜言蜜语一时迷昏了头,私情揭破之后,羞于见人,才跳了崖!”
    “喔,这位姐姐,还真是上知天文,下晓私情哪。早听说魏相手下多能人,没想到居然还有千里眼和顺风耳。”面对刻意的污蔑,叶暖没有半点恼意,反而拍了拍手,别有深意的赞起对方。
    “谁说我是魏相门生!”来时,魏相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她们一定不要暴露身份,如今被当众揭穿,自是心慌意乱,急于掩饰再加浑身冷战,更是失了镇定。
    她们的否认,本就在叶暖预料中,也不给她们更多解释时间,叶暖语音倏忽间转冷,换上咄咄逼人的口气:“我说呢,魏相手下,哪有你们这样蠢钝的读书人!别说事不干己,即使事情与你们密切相关,在帝上都未下结论前,你们有何立场到我尚书府邸闹事?
    乱吵乱嚷也就罢了,还带着武器!我迟迟不开门,并非怕你们,只是看热闹的相邻相亲无辜,一旦争斗波及到手无寸铁的她们,伤了人,叫谁来负这责任?
    门墙砸坏,就已经很大大的失礼,你们又怎敢把帝上御笔写下的匾额损坏?来人——”
    “属下在!”身侧侍卫马上应声。
    叶暖面上一片冰寒,手指着毫无辩解之力的士女和地痞,厉声喝道:“去请府尹大人!派兵来把这些抛却忠君爱民道义,置帝上威信于不顾的乱党贼子抓起来!”
    事情牵扯到皇权威严上,早已脱离她们原先掌控。眼见势头不妙,躲在人群中的几人,以眼光示意门前不服气的两个士女赶紧撤退!毕竟是读书人,懂得审时度势,纵然满腹憋屈,也只能暂时忍下一口气,色厉内荏地慌乱高叫了几句,趁着叶暖身边侍卫顾不及,狼狈不堪地逃离。
    为了贪那零星几个小钱,把身家性命断送了,实在不值!雇主一走,地痞们哪里还能留?一个个蜷缩起身体,好似过街老鼠,灰溜溜地窜出人群,很快消失无踪。
    今日聚集在此的百姓,亦有一小部分人是收了钱,才不停揣啜其余凑热闹的百姓添乱的。本想一走了之,一想到街坊四邻,最是面熟,会有追究到她们身上的可能,登时吓出一身冷汗,不住威吓他人:“赶紧走吧,犯事的人走了,府尹抓不到人,万一把我们抓去顶罪,那可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惧意一生,人心惶惶,何来心思继续看戏?剩余的百姓生怕遇上赶来的府尹,半点不敢耽搁,各自转身,匆匆如同鸟兽,一哄而散。
  昨日那帮人逃得快,待府尹赶来,早已追查不出半点踪迹。但事关女帝威信,府尹又怎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得已只能上报至刑部。这不,今日刚一上朝,女帝手上就接到了折子。
  此事,女帝亦有耳闻,至于其中幕后人的心思,也是心知肚明。本就不甚平静的朝堂,如若再砸下一块砖石,岂不加剧了海平面上的风浪?女帝自不愿看到自己维持多年的政局动荡,她暗中考量,抬眼望向立在金銮殿下的叶暖:“值此多事之秋,还是暂把这些小事放放?楚小爱卿,你以为如何?”的 
  “可是……”女帝的态度,原是在叶暖预料之中,但她言语迟疑,面上神情亦是不自觉显露出心头的不忿。 
  过了小半响,才像是突然回过神,她急忙躬身作揖:“帝上所言甚是,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小臣惹出来的祸。小臣虽然一直坚信时间会还小臣公道,但林深树密,要找出孟家夫爷确实很费功夫。听说魏相大义,已经开始派人帮着寻找,小臣本来觉得该避嫌,如今看来,若能早日找到孟家夫爷,不仅证明了小臣清白,还是从根本上消除我与孟将军之间误会的关键。还请帝上给小臣一个补救的机会。”的 
  “你能明白就好,那就多派些人手去找吧,朕再派孟飞率领二十羽林卫协助于你!”女帝恩威并施,如愿摆平了问题。
   
  散朝之后,女帝一直阴沉着脸。柯常侍瞧着心中不安,小心翼翼端上茶杯,试探道:“帝上还在着恼楚秋么?” 
  “纠葛种种,皆因她而起,叫朕如何不恼?不过——”女帝皱着眉,话锋一转,“朕最恼火的,倒不是她,而是那几个别有用心搅浑水之人!”
  “帝上恼的是魏相?”
  “魏相一派,与那楚秋积怨未平,此时出手相帮,定有别的意图。朕不明白,孟守业怎就不懂这道理呢?” 
  柯常侍一面轻轻捏着女帝双肩,一面细语温声开解:“关心则乱。孟小将军求娶五次,才娶回乔夫爷,孟老将军自然希望搜救的人手越多越好。”
  “她心中想的,朕也明白,然而人已失踪六日,只怕业已凶多吉少。一旦真确定生死,孟家必定不会甘休,如此一来,朕苦心经营的朝堂安稳,立马付诸流水。”
  无论哪个朝代哪个帝王,党派之争,都是避无可避。就像内里的脓疮,倘若因为害怕一时的苦痛,而迟迟拖着不治,到最后反而会引发更严重的炎症。这些道理,其实几经风云变幻的女帝,理应比她这个侍奉人的常侍更明白,但——联系到女帝性情,柯常侍只得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然而到底还是忍不住担忧,她又斟酌着言辞,小心试探着:“万一事情真成最坏的局面,帝上到时会怎样处理楚秋?”的 
  “怎样处理?”女帝脊背一挺,冷哼出声,“谁做下的烂摊子,谁来收拾!朕总不可能因为小小一个楚秋,罔顾朝臣,罔顾国家!”
  固然早知道,在帝王眼中,众生都是棋子,不论当初多重要,只要妨碍到国家或者帝王本身利益,眨眼间就可轻易丢弃。柯常侍心里还是免不了一惊,轻捏在女帝双肩的手,不自觉僵住了。
  女帝若有所觉,转过头,眼中不带半点情绪:“常侍可是觉得朕无情?”
  “老奴不敢!”作为女帝最贴身的侍从,柯常侍早已察觉,近一年来女帝的心思比以往更难捉摸,稍有不慎,即会引来猜疑。柯常侍跪倒在地,强压制住颤抖的身躯,小心翼翼坦诚缘由:“帝上让老奴宣孟飞来晨曦殿时,碰上心忧侄女的楚相,楚相担心事情结局不好,苦苦哀求老奴到时候为楚秋求情。 
  身为宫人,主子永远只有帝上一个。本来老奴不想管,但想到楚秋为官几年,颇有清名,又很是能为帝上解忧,老奴见帝上喜欢她,心里也不自觉对她高看几分。再加上前先日子刚听帝上说过,楚秋虽有贼心,却未真做出格之事。所以老奴愚钝,一时间想不明白。”
  女帝最恨的便是身边侍从插手朝政,暗地里为朝臣谋福利。念在柯常侍并未受贿,出发点也是为了自己,她深深地注目于跪着的柯常侍良久,面色渐渐柔和,手握成拳,笃笃扣了三下案角:“楚秋是朕亲自选中的,朕岂会不怜惜?朕一直认为玉有微瑕,人无完人,所以见那楚秋贪些男色,只当瑕不掩瑜,不去追究,谁知会阴错阳差,造成今日这般不堪的局面?也罢,终究还是有了朕的纵容。那朕到时候给她个辩解机会,是存是亡,且看她自个如何脱解吧。”
   
  权贵的命运,大都与政局息息相关。而政局走势,又是由万万人之上的帝王决定。女帝打个喷嚏,朝臣回家都要揣摩半天,更别说突然派羽林卫寻找孟家夫爷。
  但对安乐王来说,最让她心烦意乱的,其实只是两字——“楚秋”
  几次与楚秋(叶暖)交锋,均已失败告终。加上昨日那场戏,一拳打在铁板上,白费心血不说,还差点折损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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