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第74章


 
  闻言,小厮眼睛立即一亮,牢头却不待她继续追问,微微拔高声音推着她出门:“好了,我要赶紧让那人吃饭了,食盒你午饭时过来一起拿。”
   
  刚刚服侍犯人吃完早饭,砰砰的敲门声再度响起。不用多问,必是那每日必到的齐大人。牢头赶忙收起地上碗筷,口中大声应着:“来了,来了。”
  饶是她疾步奔跑,从地底监牢跑到地上屋内,还是花了些许功夫。
  “怎这么拖拉!”齐忠孝虎着一张脸,进门就是一顿叱责。
  见齐忠孝面色比往日更加阴沉,牢头知晓她又是受了什么刺激,也不辩白,只是低头跟上齐忠孝脚步,唯唯的告饶:“老奴手脚慢了,还请大人息怒。”
  “下次动作利索些。”说话的时间,齐忠孝已进到设有机关的卧室,她动手扳开机关,在等待石门慢慢升起的时间,撇撇嘴,恶意笑问道,“那人死了没?”
  上头的吩咐,就是让她守住犯人,不让犯人在没到时间前丢了性命。面对这样的问话,无论回答是还是否,都不对,牢头唯有继续保持沉默。
  好在齐忠孝也不是真想听她回答,见门开得差不多,弯腰低头,提步就走。
  厚重的石门,在两人进去不久自动下坠,撞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撞击声。
   
  声音,快于两人的脚程,先一步到达最深处的牢室。
  又来了么?双手被绑在木架上叶暖,嘴角略略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弧度,慢慢睁开刚刚闭合不久的双目。 
  齐忠孝刚出现在牢门前,叶暖就笑了:“难得不需上早朝,齐大人也该大人大量,让我好好偷几天懒啊。”说话的嗓音如久病未愈般虚弱,口吻却如面对好友探望般从容。
  安乐王的计划,即将接近尾声,只待两日后一举攻破宫墙。昨日晚间,她本是兴致极其高昂的与夫郎谈及日后前程,谁知夫郎却道希望安乐王赏她个闲散的官职。大女子出仕立世,谁不求功成名就?要她从此像个无能的老妇一样安闲度日,她当然不愿意。
  夫郎苦口婆心劝导她——“有多少才,做多大事。无功无能,再靠裙带关系升任高位,旁人哪能服气。而你又极易志得意满,只要一个不慎出了些许差错,那些紧盯着你的人,便会借机发难。听我的,爬得越高,摔得越疼,还是安安稳稳吧。”
  理智上她确实知道夫郎是为她好,但感情上就是不服。什么叫无功无能?若不是被楚秋设计陷害,此时的她,定是支撑起乐王大业的一根顶梁柱,哪能落到如今这般有力没处使的田地?
  旧恨又添新仇,齐忠孝一肚子怨气,如同火山爆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叶暖身前,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好你个楚秋,死到临头,嘴巴还是这么惹人厌!看来,先前的苦头还是吃得少了”话说完,袖口一抖,从中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和一只不知装了什么的瓷瓶。
  “乐王嘱咐过了,这个犯人不比其他人,刑固然也是要受的,却得打在不起眼的暗处。所以大人若是要行刑,拿尖针吧。”她的职责,不仅在于看守犯人,更在于看守住与犯人积怨甚深的齐忠孝,一旦犯人真有大的损伤,她难逃一个失职之罪,牢头明白今日齐忠孝若要下手,定比往常更狠,拦是拦不住,只求她换种伤害较小,可以控制的方式。
  “针扎得还少吗?”齐忠孝“嚓”的一声撕开叶暖腰间衣衫,掐住那处满布着青紫色针眼的皮肉,重重拧了两下,“若是顶用,早就乖乖服软了。”
  果然,即便疼得冷汗流满半脸,叶暖依旧吭也不吭。
  齐忠孝见此,怒极反笑,抽出匕首在叶暖身上比划着,像是在寻找下刀的位置。
  “大人,你……这是……”在一旁看着的牢头,脸色都白了,话也说不连贯。身为当事人的叶暖,却把眼睛闭起。 
  眼不见,心不惧?齐忠孝可不愿如叶暖愿,既是有心卖弄,又是想以恐怖的描述来打破叶暖的坚强,她一面割开叶暖身上衣衫,一面阴森森的慢慢解释道:“前日我特意去刑房,听那老邢师说了,老用一种刑法,犯人会产生耐受力,不如换换其他花样。本大人为着伺候好楚秋你,特意跟老邢师学了一招,名叫‘百花齐放连天雪’,做法么,就像刀撇活鱼片。前日看老邢师示范,真叫人叹为观止。九九八十一刀下去,一条大腿上的肉片,如同花朵一般绽开,而后撒上洁白的细盐。那景色,漂亮得让人咋舌!本大人第一次下刀,可能没掌握好技巧,但你年轻,肉质也好,想来效果应该不至于偏差太大。哈哈,到时候——”
  “大人,不可啊。”未等齐忠孝说完,牢头一把抓住齐忠孝握着刀的手。
  “怎的,本大人要做的事,凭你一个小小的牢头也敢拦着?”齐忠孝冷厉的看了眼牢头。
  牢头抓住齐忠孝不放,低声下气求道:“老奴不敢,老奴是怕刀剑无眼,万一犯人大出血,伤重不治,过两天耽误了乐王的要事,老奴无法交代。”
  “你能不能交代,关我何事?”齐忠孝一向高高在上,哪里会体谅他人苦楚。甩了几次都没甩开牢头,她不由得大怒,抬起脚恨恨的踢上牢头左腿。
  没有防备的牢头,登时膝盖一软,倒在地上。但她知道,此时若不拦住,待后果不可收拾之后,她所遭的罪,可不仅仅是拳打脚踢这样简单了。她咬牙忍住腿上的痛,手脚并用的爬到齐忠孝身边,双手紧紧抱住齐忠孝两腿,眼泪横流,口中兀自劝着:“大人息怒,老奴也是为大人好。这犯人死不足惜,乐王之所以不让她身上带有明显伤痕,肯定是想避免落下个屈打成招的诟病。大人与乐王亲厚,自然比老奴更了解乐王的脾气和忌讳。”
  提起安乐王,倒真让齐忠孝有了几分忌讳,手上紧握的刀,也不由自主松了些许。
  见齐忠孝意有踌躇,牢头提着的心才落到实处,不等她继续把齐忠孝念头全部劝没,叶暖突然笑出声:“牢头啊,你又何必拦着齐大人。难得她肯放低身段,拜下九流的酷吏为师,不让她多锻炼锻炼,怎能练好技艺?
  而齐大人之所以落到今日地步,说来都是因为我的缘故。也罢,算是欠齐大人的,我也不计较你手艺生疏,给她练练手吧。
  也许等安乐王篡位成功,在文不成武不就的情况下,齐大人她还能凭借这门新的技艺,巴着夫郎的裙带,求来个刑部尚书当当!”
  “你!”句句皆是讽刺,偏偏尽数切中她的要害,齐忠孝刚被劝下的怒火,再度点燃。如同一头怒到极点的饿狼,红了眼,方才的顾虑全被抛到脑后,她不管不顾的抓紧匕首就刺。
  好在自叶暖开口时牢头就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一见齐忠孝面色不对,立马阻拦,饶是挡得及时,偏了大半准头的匕首,还是扎上叶暖胸膛。
  “大人!难道你真忘了乐王的命令!”牢头再不顾齐忠孝身份,一面厉声喝道,一面查看叶暖伤情。 
  齐忠孝松手,匕首也离了叶暖身体,鲜红的血慢慢涌出,不多也不急。好在没刺深!牢头呼出口气,抹了抹汗出如浆的额头。无意瞥见煞气沉沉的齐忠孝,她心里再度一个咯噔——齐忠孝毕竟是安乐王弟媳,今日得罪了她,难保她不怀恨在心,自己小小一个牢头,日后不需由头,她也能轻而易举惩治自己!得想个办法转嫁她的愤怒才对。牢头双眼四顾,眼睛一亮。
  “齐大人,老邢师的逼打方法,最重要的是想达到割出伤口好撒盐的目的,刀子大人切莫再动,不如用那绞丝鞭,一鞭抽下去,皮肉都能翻出来,且不容易死人。到时候,大人想撒多少盐,都不成问题。” 
  鞭子恭恭敬敬递到齐忠孝手边,她看了眼讨好的牢头,哼了声,接过鞭子就甩了起来。
   
  初时的不顺手过后,齐忠孝慢慢熟练起来,一条鞭子,幻化为成十上百条鞭影,啪啪的击打在皮肉上,即便被打的不是自己的身体,牢头还是不受控制的打着寒战。
  书生的体力毕竟有限,再加一开始上手时着实耗费了许多力气,待齐忠孝气喘吁吁停下鞭子时,才发觉抽出的大部分鞭子仅仅勾破衣衫或者留下些许血痕。
  辛苦一场,成果却不如所愿,这叫齐忠孝如何不懊恼?但更令她懊恼的,还是叶暖的嘲笑——“如此不济,也叫行刑?齐大人可要先回去吃碗早饭?”
  “你是怕了吧,想让我放过你不妨直说!”齐忠孝哪肯示弱,压下方才的失望,强撑场面。
  “真正害怕的人,是我这幅模样么?看来齐大人的见识,委实少得可怜。”叶暖斜睨着眼扫过齐忠孝全身,怜悯的轻轻摇头。
  有一种人,天生就善于针对对方的薄弱环节出击,叶暖仅凭三言两语和一个眼神,就让齐忠孝血气冲头。两人好似地位颠倒,受苦的人不是绑在架子上的叶暖,而是站在她面前的自己!先前还存着些顾及,不敢真正重伤她的齐忠孝,再也忍不住,重拾起鞭子,狠命往叶暖胸口打去。
   
  人的承受力有限,挨到第八十三鞭,叶暖终于昏了过去。牢头急忙叫停:“大人,停手。犯人昏过去了!” 
  “这就昏了?用水把她泼醒!再继续来。”齐忠孝揉了揉酸疼的胳膊,依旧不依不饶。
  醒来定是又得继续打,牢头上前替她按着肩,小心翼翼的打着商量:“大人你也累了,差不多就算了吧。” 
  齐忠孝不愿在牢头面前示弱,甩开牢头,眼一横,似有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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