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第80章


管家看不过,恨声插口道:“若不是看家主爱你至深,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心剖开来看看,看看你是否有心,是否懂得人间的感情!”
  “你问我,有没有心,有没有情?”叶暖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却不看管家只看萧义,“既然当初明知我无心无情,何苦后来又苛求我的多心多情?萧家是眼光独到的百年商家,不会连开始做生意前最基本的资本投放都未能估量得当吧!”
  付出未得汇报倒也罢了,那个良心被狗吞了的人,居然敢理直气壮的反过来指责他们!管家已经气过头,满脑子都是恨,却连一句驳斥的话也说不出。
  瞧着管家气急败坏的摸样,叶暖收住笑,正起面色道:“罢了,也不逗你了。我的回答是——有!的 
  只不过,我的心,小了点,容不下权势富贵许多人;我的情,淡了点,须经过细火慢炖的煎煮。”的 
  “你心里能容下的,只有张柳一人?能炖出你香浓情感的,也只张柳一人?”不知是否哀痛过头,萧义慢慢恢复平静,望着叶暖一字一字地反问着。
  不回答,即表示默认。心底的苦涩,让萧义再也无法继续面对叶暖,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房间右侧。短短七八步,他却像走过半生那么长的距离,直到感觉心情略微平复,他才从书案上拿了一个紫檀木盒,转会身又走了过来。
  打开锁,就见盒内躺着两张纸,一张密密麻麻都是字,一张则仅有短短两行。萧义捻起其中一张满是字的纸,似笑似嘲道:“这是方蓝在担忧你抱有一死决心时,急匆匆赶到萧府找我,托我转给张柳的。纸上明着交代后事,实际应该也如你此前坦白的计划一样,仅是故意诱使我们出手相助的饵。
  上至女帝、安乐王,中有楚家、萧家、孟家、乔家,下及底层的馆人、侍卫,整个云京的大小人物,都被你以一人之力,设计在内。计划种种,环环相扣之余,细节之处都极为精密。云京最年少有为的楚尚书,果然不同凡响!——我很想问一下,在你心里,还有谁,是不能被拿来利用的?”
  面对质问,叶暖嘴角却微微一勾:“不仅仅是你所知的他们,还有张家。我与孟家达成协议,也就意味着把养我的张平娘娘的性命做了抵押!”
  及见萧义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她闭了下眼,似不胜疲惫,但随即又浅浅的笑开来,只是,那笑,淡薄孤凉,像是顷刻间就能被风吹去。只听叶暖低声道:“你们只问我,心机为何如此深重,却不想想,谁愿意终日活在计算之中?生活容不得我选择,那我只能选择生活。
  犹如生活在暗夜之中,有时候我自己也会厌恶自己……但,骨子里不想被人左右的不屈,又使得我不由自主的选择抗争。这样的生活,如果继续下去,我也不知,我是否会负尽天下人!”
   
  商场之上,尔倪我乍见识得多了,却从未遭遇到如此不堪的欺骗。明明应该愤怒,明明应该指责,萧义却只觉黯然,就连心,都开始无端的疼起来。然而,让他疼痛的,其实不止是因为欺骗,而是他突然想到的一个人,突然明悟出的结论。
  到底是被人称道的萧家主,拿得起也放得下。萧义紧蹙的眉头也如想通般舒展开,他又在椅上坐下,声音恢复了谈判时的沉稳:“你说错了,即便你真负尽天下人,有一个人,你万万不会辜负!那就是,张柳! 
  原以为,你对他,只是出于兄妹之情,家人之意,从诸多迹象来看,你对他的情,远非如此。此前因为我对他的不在意,使得原本不知感情的你,日渐把情感的天平倾斜到他那里;以后又因为我的强势,使得你急切的从我身边越逃越远。等我发觉,已然追悔莫及……
  既然你要我放手,那我不如放手罢。如一个养在高阁的怨男般强自乞怜,我萧义,还不至于沦落到那样的地步!” 
  手中的纸张,已经被攥成一团,只有萧义自己知道,要说出放手二字,对他来说,是多么艰难。坐着刚说完话,他就迅速起身,转头看向管家,指示道:“对了,最后收尾的工作,就由管家您来负责吧!” 
  管家对叶暖,早就心怀不满,哪里还愿意帮忙?他正要出言,萧义眼神一凝,肃然道:“在我们萧家手底,即便是场吃亏的交易,也万万没有虎头蛇尾的道理!”话说完,像是赶着去忙什么急事一般,五六个大踏步,就走出了内室。
   
  高大的宫墙,是一条泾渭分明的分割线,划分出宫内宫外两个世界,把亲情和权利隔在两边。作为这场由权利引发的战争的目击者和参与者的孟飞,带着手下三百多羽林卫,冷眼旁观着宫墙底下车来人往的忙碌。 
  宫墙底下的高台,雏形已成,只需塔上最高处的平台就算完工。刚被提拔成羽林卫正统领的孟飞,抬眼望了望阴阴的天,转头问着身后副官:“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差一刻!孟统领。”孟飞不喜客套,但必要的礼节还是要守,副官言简意赅地答道。
  “从卯时算起,这个高台花了近三个时辰!安乐王还真有这闲工夫!”但那又有何意义?孟飞哧一声笑出来。 
  不需多言,副官同样明白孟飞发笑的理由。若要是为了喊话方便,那安乐王又打错算盘了。谁不知,自昨日揪出原羽林卫正统领是安乐王埋伏在羽林卫中的最后一招暗棋后,想要凭三言两语就蛊惑人心的打算,就已在女帝杀鸡儆猴的严厉政策下失效。如今的安乐王,好比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时!她心中一动,停了挺原本就直的腰板。
   
  最后几块大木板,也安装到位。负责指挥兵士搭台的兵丁长,低眉顺眼的跑到安乐王身边:“乐王,高台搭建就绪,还请乐王指示!”
  “把罪人押上去!”安乐王挥挥手,仗势颇像在指挥千军万马。
  “得令!”短短一声应答,兵丁长很快指挥起手下兵士,把一个身着紫色尚书朝服的女子,五花大绑捆缚住,拖至高台。
  当那女子的头被迫抬起时,不仅是安乐王这边,就连宫墙上的羽林卫都是一阵哗然——“快看,那是楚秋!那是失踪多日的楚尚书!”
  瞧见想要的效果达成,安乐王得意一笑,对身侧一直沉默的灰衣谋士使了个会意的眼神,指示她继续按照原来安排行事。
  谋士舌灿莲花,把楚秋怎么媚上欺下,又怎么引诱孟家夫爷之事,添油加醋说了一大通,生怕不能取信于人,还发话让兵丁长拔下紫衣女子口中的布团。
  口舌一得自由,那女子立马声泪俱下的请求饶命,而下方的灰衣谋士,却如看待围困于网中的猎物般,放大声音一句一句问着她所犯的罪。
  每问一句,那女子答一句,答得毫无停滞,像是训练了千百遍。
  不同寻常的表现,怎不让人生出屈打成招的怀疑?孟飞身边卫士,面面相觑,试探道:“孟统领,这楚秋是不是魔疯了?”
  好似明白她们的怀疑,灰衣谋士又让站在高台上看管女子的兵士,脱下那女子上身衣衫。
  光滑素白的肌肤,看不到半点动过刑罚的痕迹。安乐王笑着提高声音道:“本王可没用酷刑折磨过她,只是饿了她两天。人都是怕死的,这楚秋,别看她平时人模人样,在得知自己丑事败露后,居然和本王讲条件,恳求本王看在她认罪及时的份上,饶她一命!
  如今,她没等本王答应,就把罪给认了。按理来讲,本王该同意她这一请求。但——国法不容,天理不容,你们说,这样小人,该不该饶?”
  “不该饶!”“烧死她!”安乐王这边,群情激愤,掀起的声浪几乎高过宫墙。
   
  饶是业已改去莽撞性格,孟飞还是大怒,恨不得立时就跃下宫墙,被三个副官死死拉住,才不至于犯下冲动的错误。她怒瞪着安乐王大声为叶暖辩白道:“别听安乐王胡说,她这是给秋妹妹泼脏水!我认识的楚秋,不是这样懦弱的小人!”
  一人之声,如何与三千兵士抗衡?
  然而就在此时,安乐王包围宫墙的士兵外围,传来另一股骚动。
  一大群骑着马的侍卫,一路拼杀着撕开包围圈,朝着宫墙奔来。
  是与女帝里应外合的孟家军和安平王吗?宫墙上的羽林卫心中一喜,及至跑近,才赫然发觉马上之人,与高台被缚的女子,几乎如同双胞胎!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孟立先喜极而泣,手指着马上女子,大声疾呼:“那才是真正的楚秋!”
   
  女子在侍卫的保护下,连打带撞的冲至宫墙下,未等马停稳,就怒斥安乐王道:“安乐王,你好大的胆子!竟然逼宫!”
  但到底余伤未愈,一句话说完,就捂住胸大口喘着气。等气稍稍平顺,发现了与她体貌相似的紫衣女子,登时更怒:“她是何人?噢 ,我懂了——你把我囚禁在私牢,妄图以药物迷惑我神智,不料三日前我突然被救,破坏了你的目的。你不思悔改也罢,居然想到找替身替代我认罪!
  为了争夺皇位,你果真挖空心思,无所不用其极!
  你别忘了,天下人都有眼,都有头脑,你以为假借我的名义,欺瞒天下人?无论你借口如何巧妙,你的所作所为,只该是四个字——乱臣贼子!”
  “好!说得好!”到底是的她一直佩服的秋妹妹,短短几句,就揭露了安乐王阴谋,孟飞一扫连日来的忧惧,站在宫墙上拍着手高声喝彩。
  孟飞正高兴着,站于她身后的副官忽然兴奋起来:“真正的援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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