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端

  慎儿，答道：“是，主子！”苏格儿摸了摸慎儿的头，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这时候，福全儿进来打了个千儿，递给我一个银质的长命锁，说：“本来是给小阿哥的，出了这么个事儿，也一直没给格格。今儿头七，奴才想想还是给格格送来了。不是什么值钱的，格格不要嫌弃！”
  我突然很感动，捂着嘴，对苏格儿说：“给福全儿打赏儿！”
  福全儿却摆摆手，道：“这个赏儿，奴才不能领！”说完，磕了个头，就走了！
  望着福全儿的背影儿，我便想到四爷，这奴才还能让我心暖呢！罢了、罢了，还提他干嘛！
  “这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啊？”我看着窗外，面无表阴的问道。
  “回主子，年福晋的小格格今儿办满月！”慎儿答道，苏格儿戳了她一下，又小心翼翼的看向我。
  我却是一笑：“呵呵，满月好呀，好！那边儿笑，这边儿哭；那边儿热闹，这边儿冷清。瞧瞧吧，还有谁记得我们娘儿俩儿！”
  正说着，有人敲门，苏格儿打开门，我便看见十三的一身白衣和有些怜悯的目光。
  我猛的起身，竭力抑制住悲伤道：“你来了！”
  他努力的扯出一抹笑道：“我来了！”
  我也笑了笑：“从那边儿过来？”
  他答道：“从那边儿过来！”刚说完，复又深深地望着我道：“乌云珠，你要理解……”
  我突然指着十三叫道：“老十三，你今儿要是跟我提他，你就给我出去！”
  十三微一沉吟，摇头道：“罢了、罢了！我想此刻你也不欢迎我了吧？只是乌云珠你要保重身子，我改日再来看你！”
  我忽然一阵儿委屈，上前拽住他，哭道：“十三哥！”
  他也是一颤，转身，拉我入怀，还用手摸着我的头道：“傻丫头，知道你委屈，可是一切都会过去的！”我努力的点点头。
  十三呆了很久才离去。
  天黑的时候，外边儿的热闹终于不再。我还坐在地上，摆弄着孩子的衣裳。
  这时候，听到轻轻的叩门声。
  “年福晋，吉祥！”苏格儿的声音。
  我的手，稍微停了一下，又继续摆弄着，也不起身给她行礼。
  她颤颤的声音：“我也来送送他！”
  我冷笑：“呵呵，不是来看我笑话儿的吧？”
  她却哽咽了：“对不起！都是哥哥的主意，我原先不同意的。可也经不住身边儿人这么百遍、千遍的说。后来李大人担保说对孩子没什么要紧，我才同意的……”
  我有些听不下去了，压低了声音说道：“说什么都晚了，他死了！”
  “噗通”，跪地的声音，我挺直了腰身，只听得她说：“这是坏良心的事儿呀！我纵是平日里跟你斗，我也不想伤及无辜。”
  接着，她把孩子放到我手里，那孩子哇哇的哭着，我也哭了：“你这是干什么？不要以为我会心软！”
  她却说：“我也吃了早产的药了，我看这孩子弱的很。可是我把孩子给你，她是我欠你的，你要她死要她活，我这个做额娘的都不拦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我低头看着那孩子，我也是一个母亲啊。我轻轻的又递给她：“抱着你的孩子走吧，好好儿的爱她！”她看着我，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终这样离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想起来纳喇氏一直都还未出现。我觉得这时候，大家都很清楚，伴随着这么多伤害，所有的斗争都应该结束了，至少到我这儿，它就结束了……
  50、风波
  八月份的时候，年氏的小格格也夭了，年氏着实大病了一场。我没有开心，反而是有些伤心，这大人斗来斗去的，孩子们反倒成了牺牲品。一时间，府里上下，都充满着一种沉闷的气息。
  就这样又过了三个月，到了十一月，始建于今年的“镂月开云”园（即后世的“圆明园”），已初具规模。康熙皇帝亲临园中游赏。要按我原来的性子，倒也是极有兴致，去欣赏一下那“万园之园”原来的样子。只可惜现在，已全没了心阴。
  临近年关的时候，德妃要我进宫一叙。
  刚到承乾宫，就有宫女禀报说：“娘娘去偏殿还未归，请您到屋里候着！”
  小宫女掀帘的刹那，我便瞄见正在喝茶的十四爷。心中一惊，也只能迎了上去。
  “十四爷，也是来给额娘请安的吧？”我听见自己问。
  “嗯，额娘要我这个时辰来，偏偏她倒出去了。”我听见他答。
  多久没有这么近的看过他了，只是他，早已不是我记忆里的模样。那个着宝蓝色长袍的少年，如今却是全骚朝服，坐在我面前的皇子。没有了青涩，全是沉稳。
  脑海里仿佛还出现那场景，他抬起我的下巴：“你真美！你是哪个宫的？”此时耳边，却响起来一句再体面不过的话：“云格格，快坐啊！”
  我抬头看他，平静如水的眸子还有波澜不惊的面容。我缓缓坐下来，却扫见他腰间的香囊，正是早年间，他在我帐子里抢的，偏偏还只绣了一半儿。我撇撇嘴道：“你还戴着？”
  他低头望望，又仔细的望向我：“最近可是有些消瘦！”
  我垂了眼帘：“嗯，胃口一直不大好。”
  他似乎有些担心，眼睛却飘向别处：“孩子的事儿，不要老挂在心上，身体要紧！”
  “十四爷，德娘娘叫奴才过来说一声儿，让您不要再等了。另外，八爷让您到他府上一趟，说是有要事儿。”他本能的“嗯”了一声，就起身跟我告辞了，我也忙起身见礼。
  这十四爷刚走，德妃便来了，我心下还奇怪，但也不能没了规矩。忙上前行礼：“给娘娘请安了，娘娘万福！”
  这德妃也不叫起，只在我身边儿打着圈圈，半晌了才道：“起来吧！”
  起来了，我也不敢看她。只听她冷冷的说：“兰儿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今儿我可瞧见了！”
  兰儿？哈季兰？十四福晋！她又跟德妃说了什么？
  我忙问道：“妾身不知道娘娘指的是什么？”
  “混账东西！”德妃怒吼着。我忙跪下！
  她摒退了左右，又继续对我喝斥着：“今儿你和十四的见面儿，都是我安排的。怪不得十四看你的眼光一直不同，是不是你**的？怪不得你一连三次怀胎不成，是不是不想怀老四的种儿？”
  我摇了摇头，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还继续说着：“你觉得，你这样在我两个儿子之间，我容得了你吗？！”
  我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说：“请娘娘赐死吧！”反正，我也不想再活了。
  她便笑了：“死？能这么便宜了你吗？让我的儿子都记住你，再怨恨他额娘一辈子？我不能！老四恐怕还不知道吧，要我去跟他说吗？”
  “不要啊！”我几乎拼命的叫道。
  想来也是此语一出，我顿时便清醒了。原来我宁愿死，都不愿他知道！我咬紧嘴唇，低声的哭着。不知道为什么，十四福晋到今天都不肯放过我！
  这时候，德妃突然把我扶起来，她居然笑了：“我永远都会保护我的儿子！你也记住今天咱娘俩儿说的话，不要再与十四见面，能做到吗？”
  我猛地点点头：“娘娘，本来今天也不是我故意要见的啊！”
  她闭上眼，指着那道门：“出去！”
  我擦了泪起来，转身间，听到后面的一个声音：“连个胎都坐不住的女人！”迅速的跨过门槛儿，闭上眼：我真的宁愿死啊！
  曾经逢人便夸我的德妃，如今咒骂我的德妃；曾经答应就此结束的十四福晋，如今背后捅我的十四福晋；曾经柔情的十四，如今冷漠的十四；……不成段的画面，不连贯的声音，不真实的人。我好像对他们无比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心中曾经的甜蜜，曾经的痛苦，如今除了泪水，便再无其他。
  从宫里回来，我便把自己关了起来，不如就这么过吧。
  康熙四十七年正月初五日寅时，八贝勒爷长子弘旺出生。
  八贝勒府。
  “哦，哦”，八福晋哄着怀里的小男孩儿。旁边立着的奶娘想要伸手抱过来，却又被八福晋瞪了回去。她侧头在小男孩儿白白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还笑说着：“我们就要额娘抱抱，是不是啊？”
  我就这样笑望着八福晋，却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儿。
  此时，她看了看弘旺又看了看我道：“没事儿，你还年轻。这生养也是早晚的事儿，过去的，别老往心里放！”
  我冲她点点头，可是眼下，我与四爷，怕是连相见都难，更别说别的了。
  她把孩子递给奶娘，又拉过我的手说：“你看我这么要强，这孩子的事儿，偏是由不得我！不是自己生的，不也照样儿的疼吗？自己想开点儿！”
  我不说话，只笑着。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淡淡的说：“没事儿呀，就多来看看我！还有，赶紧的养好身子。改明儿，咱给四爷再生一个！”
  我面儿上一笑，但心下清楚：就是有机会，我也不想要了。人再满怀着希望，也经不住这三番五次的折腾！
  “你看见那台阶儿下的女人没？”顺着八福晋的手，我看到一个女子正朝着弘旺的方向望去，眼中满是期望与失望交织的东西。
  接着，八福晋又继续说道，“这就是孩子的生母——张氏。这妾啊，生的孩子也不能自己个儿带着，因为身份低。你说看着自己的儿子又不得亲近，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