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怀袖盈香

  
  “这个并不是借口，”即使深知他的无奈，真田也绝对不能想象失去柳莲二的网球部：“即使没有选择家族，你也有足够的能力支撑起一片天空。何况……你并不喜欢茶道！”
  “我明白，”柳点头，话锋一转：“只要给我十年，我就能创造属于自己的梦想。可是……家族不会给我这个时间……”
  
  我们都有或者迟早会有要保护的人，而仅凭手中的球拍，能给我们多大的力量？
  因为家族的护佑，我们拥有比别人更多的选择；可是当允许范围外的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在梦想和未来之间，我的脚步尚且犹豫，心却早已做出抉择——柳看向舞池中笑靥安然，老神在在调戏着池田的，他的女孩——
  
  最想要保护的，世上唯一的你！
  
  舞池中心，好不容易摆脱异常热情某人的两女，偷偷瞥向那个气氛格外阴沉的角落。
  
  “唉？我觉得他们的神色好凝重，出什么事了吗？”池田扯着同样不解的好友，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出门的时候心情还挺好的……”
  怀袖轻轻摇头，表示不解。
  
  两人对视一眼，正待走过去，却见已经有人抢在前面过去打招呼。对于这种应酬两懒人自然是能躲则躲，皆有默契的偷偷溜了出去。
  
  忆及刚刚柳和真田熟练与人周旋时，怀袖才意识到，他们背后所潜在的家族背景。她从未怀疑过柳莲二对于自己的真心，只是，突然之间才换算出，如果他们一直走下去，会付出的代价——
  一个放弃梦想，一个放弃自由。
  
  真是的……
  怀袖拉了拉垂在胸前的长发，默默叹息：果然，自己是被爱情养笨了吗？
  还没到晚上，天空中，乌云带来的阴郁和沉重已经暗暗压下来，天将雨未雨，笼罩在人心里，就是一层灰色的影。平地生风，首当其冲的便是坐在窗边的人。虽然门窗紧闭，但风细细钻进来，倒更显寒冽刺骨。耸着肩磨蹭了几天，还是被同座的切原赶着换了位子。
  
  天气如此，大多数人都被拘束在教学楼里。没有别的消遣，八卦变成了唯一的娱乐，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闲闲碎碎的流言蜚语。
  其中最热门的，当属——
  
  “唉，听说高中部的柳学长要退出网球部了！”
  “我也听说了，是不是为了继承家业？”
  “我觉得就算不继承家族，柳学长也一样能够出人头地。那么喜欢网球的人……”
  
  怀袖趴在桌子上，看着左边小海带时不时瞥向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想要发笑。蓦然间，随着种种流言而来的忧虑涌上来，却淹没了这小小的欢愉。
  
  正如她们所说，柳莲二的优秀根本不需要身后的家族背景为他添砖加瓦。而之所以放弃网球，多半是为了保护……没有任何高贵姓氏的自己。
  
  少女垂下眼睑，脸上的笑容越发公式化。
  
  “您美丽的脸上不适合这种勉强的神情~”一个走神，一只手伸过来，缓缓勾起怀袖的下 巴：
  “请允许您的骑士为您排忧解难，让这可恨的悲伤不再萦绕这双琉璃银的眼睛~”
  
  很好，由此可见，你最近又迷上了莎士比亚……
  
  微微摇头，挣脱开在自己脸上乱摸的爪子，怀袖带点哭笑不得的抓着来人：
  “我只是在做适当的放松而已……”
  “唔？”班长少女拖过后面的椅子，坐在她身边，随手拿起一支笔，放在手里把玩：“可是我看你不怎么高兴？”
  
  嗯，确实高兴不起来……
  
  “大概是开始觉得迷茫了吧？”怀袖喃喃自语，像是在解释，也像是在问自己。
  
  这件事真正的导火索，不是继承权，是被柳认作未来伴侣的自己。
  从柳与自己双手紧握的那一天起，就意味着，再得不到京都老宅的支持。那些所谓的世家对待联姻道路上的阻碍会有什么样的手段，怀袖也心中有数。如果不能真正完成权力的移交，那么，心怀恶意的上位者如果想要对付一对尚未踏上社会的情侣，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当然，说是没有任何依仗，未免没有良心，至少柳爸柳妈一定会站在小辈这边。可是，如果这件事情全凭他们解决，那以后呢，难道也要一直躲在长辈的羽翼下？
  还有……
  
  柳做出了他的选择，那么，自己的准备好了么？
  
  莫名来到这里，等于变相逃离了君家的重担，现在，又要重新走入那片围城？
  
  班长少女看着身边的人再次神游天外，轻轻皱眉，偏头望向窗外的天空。
  
  命运在人不在天，这句话人人都会说……
  可是你看，只要上帝在云端微微眨眼，眉一皱，心一偏，整个世界，不是就满目倾盆了吗？
  
  ————————————我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分界线—————————————
  
  放学后切原将网球部丢给眼泪汪汪的副部长，扯着怀袖一溜烟直奔高中部。
  
  “你不劝……”咬住下唇，切原踌躇了一路，还是忍不住询问：
  “柳前辈真的要放弃网球吗？”
  “待会到了那里，你亲自问他吧！”连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走，又怎么能给他指方向？
  “还有切原你，以后也是打算成为职业网球手的吗？”
  切原摇头：“还没有想过……”
  
  果然……
  
  对于还处于少年和青年交界点的人来说，未来，只是个偶尔会设想的名词，而不是需要去构建的动词。
  在他们眼里，现在这个词才是比较重要的吧？
  
  接下来的气氛沉重很多，不过一个急着去阻拦前辈离开网球部，一个纠结于当下与未来，现实与梦想的取舍问题，谁都没有心思再开口。
  
  因为蹭掉了部活，两人走到网球场外的时候，铁网内还满是训练的队员，却连一个正选都没有，训练的众人也都是心不在焉，时不时瞥向社办。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向社办走过去，还没进门，就听见幸村温柔到令人想跑的嗓音——
  “莲二，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退出网球部。”很有种的柳同学声线平稳，语气坚定。
  
  “不行！”切原一个激动冲进去，扯着柳的袖子，悲愤道：
  “柳前辈，你不能走，要不然以后部长欺负人的时候，谁来救我！”
  
  欺负人……
  
  众人看着气场黑化的幸村，默了。
  切原，就算现在柳站在这里，估计也救不了你……
  
  “赤也，”幸村笑眯眯捏住惊觉起来的海带的耳朵，尽量和颜悦色的商量：
  “关于这个欺负还是关爱后辈的问题，我们等会单独讨论。现在——”
  松开手，任小海带啜泣着躲到真田身后，直视面无表情的好友，他摇晃着手里的退社申请，从中间撕开：“尽管不是四月一号，我会把这件事当做恶作剧！”
  
  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柳叹气，仍然是波澜不惊的口吻：“没关系，我复印了很多份。如果你喜欢撕着玩，每天我会准时送过来的。至于现在……”转身迈步，拉住单手扶在门框的女孩：“我想先回去了！”
  
  你站住！
  
  幸村在后面手舞足蹈咬牙切齿：“雅治比吕，你们把他给我拖回来！”
  
  柳生仁王爽快点头，一出门便直接遛掉了——
  开玩笑，又不是想死，干嘛卡到三巨头中间没事找事……
  
  真田无奈，扯着还在咬牙切齿的幸村坐下：“你安分一点吧，明知道莲二有苦衷……”
  “我知道，可是我希望不是现在，不是以这种方式退出舞台！”幸村面色沉郁下来，低下头凝视自己摊开的双手：
  “我们还要……夺回王座！”
  
  —————————我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你走一切扯淡的分界线————————
  
  柳拉着怀袖在离家一条街的地方下了车，让司机先行，自己牵着她慢悠悠散步。
  
  “对不起，”偷偷瞅了眼身边默不作声的少年，怀袖垂下眼帘：
  “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牺牲网球……”
  “这不是我的牺牲，而是我的选择！”重重握住她的手，柳低下头，安抚道：“毕竟，要陪着我一直走下去的是你，不是网球。”
  
  勉强挤出笑意，怀袖摇摇两人交握的手，点点头。
  
  气氛正好，一个女仆匆匆忙忙跑出门，直奔两人而来：“少爷小姐，京都老宅那边来人了。夫人让我告诉你们做好准备。”
  
  怀袖闻言，下意识后退一步，抬眼看向神情凝重起来的柳——
  京都……
  
  心怀忐忑走进客厅，便见柳爸柳妈正对面坐着一位身穿褐色和服的白发老人，虽然始终是在笑，但是精神矍铄，眼光锐利，看见两个小辈进来，停下说话，只是定定的打量低着头的女孩。
  
  柳拉着怀袖走过去向老人鞠躬问好：“太爷爷，您身体还好吗？”
  老人点头，收回视线，转头询问柳夫人：“这就是莲二看上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