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忽然又被撞开,温暖去而复返,“对了,如瑾……来找你做什么?”
她乍然闯进,顾夜深眼里闪过一丝惊惶,慌忙收敛不经意流露的茫然情绪,一瞬间恢复从容,抬起目光望过去时,嘴角已有了忍趣不禁的笑意:“暖暖,我怎么发觉,你今天的最终目的是来查岗的?”
温暖也发现自己不合时宜的行为,懊恼地:“我不是……”她只是出门后听桑落微说,纪如瑾原来是他的……不知怎么的,一冲动,转身就又进来了,“抱歉,我先出去了。”
她几乎有些手忙脚乱转身去开门,今天真是脑子犯诨、莫名其妙了。
顾夜深跨步上前,从后面拥住她,捉住她因为情急怎么也打不开门的手:“傻瓜,我喜欢你这样。”
心里不是不清楚,她答应和他在一起,“爱”这个字眼,谈不上,但她能在知道他晕倒后不顾上班时间来问个究竟,能对前来找他的女人敏感,已倍为欣慰。
他像是看到希望的曙光,心里溢满难以言喻的欣喜,然而,在此同时,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喜悦,又感到丝丝害怕。
在看到CT结果那一刻,不得不说,他和温暖之间,真的是一种较为悲哀的宿命,一种无可奈何的因果。
此刻,他只能这样贪恋着,恐惧着,矛盾着,紧紧地拥抱着。
温暖又羞又窘,还有一丝轻微的不安,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他从来没有提过他和纪如瑾的关系!
头顶却传来顾夜深的回答:“我上次去‘忘川’做脑部按摩,听说骆琛新投资的制药厂出了点事。”
骆琛的制药厂给仁爱医院送去的一批药里出现了伪劣产品,有患者用过后病情恶化,甚至死亡,患者家属要状告医院,医院将责任推给制药厂,骆琛坚称没有伪劣产品,是被人陷害,但医院害怕承担责任,即使人命关天,亦不肯彻查。
仁爱医院隶属.D集团旗下,自北海道那次偶遇,顾夜深和.D集团总裁陈原野开始有了一些私人交情,便致电请他下达指令彻查,陈原野于公于私都不会拒绝,最后查到那批伪劣产品与骆琛的制药厂毫无关系,是.D集团的竞争对手存心给陈原野抹黑,骆琛的制药厂不过是被随机选中的替死鬼。
顾夜深仔细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解她心中疑惑:“骆琛的制药厂已经没事,所以如瑾今天特地来谢我。”
“你很关照如瑾啊……”有困难即使是她的丈夫也会帮。温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酸的、怪怪的。
“暖暖,你这是在吃醋吗?”顾夜深笑眼瞥她,看她急了,才敛了笑正色道,“其实也只是举手之劳。”
做头部按摩时,纪如瑾心不在焉,他随口问了一句,听了事情始末后,顺手挂了电话给陈原野。
仅此而已。
温暖此后再也没有主动去过二十八楼总经理办公室,那天她太莫名其妙了。
幸而顾夜深似乎考虑到她的窘状,一连几天的非上班时间也不再约见,甚至每晚十点左右的固定电话时间都基本取消。
温暖正值心理动荡期,也没多想,他工作起来给忙忘了也是有可能。
直到元旦前一天临近下班,他才打电话给她:“暖暖,想吃你烧的菜了。”
温暖此刻正因先一步拿走办公室里的最后一张设计专用纸,被同样有需要却来迟半步的甄甜甜用刀子眼扫射。
几天没有碰面,似乎是时间和空间拉长了想念,突然听到他在电话里如大提琴低醇的声音,立刻心情雀跃起来,大方将设计专用纸递给甄甜甜,然后装作捡东西弯腰钻在办公桌后低声问:“去我家做还是你家?”
即使答应和他在一起,温暖仍住在蔷薇花园。
“我家,你先坐计程车过去,我七点钟回来。”顾夜深今天的声音格外温柔。
“好,我去做好等你。”下班时间已到,温暖挂断电话,立刻收拾东西。
整幢楼的下班高峰期,电梯里挤满了人,温暖一眼瞧见桑落微和Kimi都在,但奇怪的是,这次Kimi非但不像以往默默地站在桑落微身后当护花使者,反而与她站了相隔最远的位置,并且把头偏向另一边,看不清他的表情。
桑落微则一味低着头,却似乎紧咬了下唇,脸色有些苍白。
到底楼后,Kimi率先出电梯,头也不回走掉,其他人都鱼贯出去后,桑落微还站着一动不动,温暖把她拉出电梯,关切地问:“桑桑,你怎么了?”
桑落微这才抬起头,眼睛有些红肿,她勉强摇头笑笑:“温暖,我没事,对了,我有急事要去办,先走一步。”她说着快步离开,背影消失在瑟瑟寒风里。
恋爱中的人小吵小闹,温暖只能给予一声轻叹,总归要和好,干嘛还要吵!
买了菜到滨江花园,以前用的钥匙还留在她手里,进去后,发现一向爱整洁的顾夜深,家里竟有些乱,她收拾了一番再淘米、洗菜,掐着时间炒菜,刚全部炒完,推门声轻响,顾夜深七点准时到家。
“你回来了,赶快洗手准备吃饭。”温暖系着围裙端了两盘菜往餐桌去,脸上漾着自然而然的笑意。
很温馨的家的氛围,好像妻子在等待丈夫归来。
顾夜深微笑望着她倾着身子把菜放上桌,拖到七点才回,就是想享受一次这种平凡的俗世之暖。
在外忙了一整天,回到家里,屋子里的灯亮着,有个人系着围裙在里面忙碌穿梭,在他进屋时说“你回来了”,还有热的饭菜在等候……
这是他,曾经深刻嫉妒唐子旷的。
只是如今他也拥有,却又能持续多久?
他从来不是悲观之人,却在这一刻,悲从中来。
温暖见他从进门后就忤着不动,像在发呆的样子,不由笑着过去:“夜深,怎么了?洗手吃饭了。”她接下他的公文包,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顾夜深回过神来,去厨房洗手,出来时眼底隐着笑意:“暖暖,其实我们很早就在一起了,是不是?”
从她第一天住进来的时候开始,或者从她被刀切破手,他邀她一起吃开始,又或者,从他们轮流做饭的时候开始……
不管从哪一刻,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算起来就长多了,否则,如果按她答应的那天开始算,就太过短暂。
短暂得,他的心都开始抽搐地痛。
温暖也想到了从前住在这里的时光,两个人很舒服地相处。
很早就在一起了,应该,算是吧。
那就是吧。
用餐过后,温暖收拾餐具,去厨房洗涮,乐在其中,完全忘记,若在以往,一人烧饭,另外一人便会负责收拾善后。
顾夜深今天没有动,就那样懒懒散散地斜躺在沙发上,没有开电视,因为他要细心聆听锅瓢碗筷奏响的乐章,要记下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
他拿着DV对着厨房的方向摄影。
有些微朦胧的白炽灯光倾泻笼罩在她身上,她体形清瘦,身材比例却很好,该凸该翘的地方既不过分张扬,也不觉得含蓄,该平该凹之处也不多不少恰如其分;
因为屋子里有空调的关系,她的外套早已脱下来,只穿一件紫荷色长款羊绒毛衣,衬得她肤白如雪,腰上有银色链子作腰带装饰,鸡心领的,围巾已经取下,露出高耸美好的锁骨,身子微微向前倾时,便出现一个引人无限遐想的沟壑入口;
她的五官算不得精致,但皮肤白皙,组合起来恰到好处,看着很舒服,特别是那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像两颗成色极好的黑宝石浸润在月光下的水里面;
斜刘海,长发随意用发夹挽着,一小撮发丝脱离控制任性垂下,有一种别致的凌乱美;
她捋起衣袖,腕上戴着他送的“天上人间”,搭扣处的两个小人儿在她的动作里欢快地晃荡着,纤纤素手在水里出出入入,餐盘碗具在相互碰撞以及哗哗的水声中变得洁白无瑕……
顾夜深多希望,能把这些画面、这些声响像烙印一样刻进记忆,无论如何都不要忘记。
他贪恋这样的美丽静好,却恐命运不待见。
她即将收拾完毕,他放下DV任它自动拍摄,缓缓从沙发上坐起,头又开始微微地疼了,眼前有片刻的黑暗眩晕,歇了几秒,才起身去厨房。
厨房里已被她收拾干净,他从身后把她圈在怀里,拿起毛巾替她擦去手上的水渍,动作缓慢而温柔。
她回头朝他嫣然一笑,贝齿红唇,令他心旌摇荡。
“暖暖,以后每天晚上,都过来给我做饭,好不好?”仔细擦干她的手,他状似无意地问。
温暖将毛巾晾起,偏头看向他,眸子里清波荡漾,笑意盎然:“来当老妈子啊,这我得想想看……”她皱起眉一脸正经的思考模样。
顾夜深眼微微一沉,笑着扳转她的身,间不容隔低头覆住她的唇,只容她轻呼一声,便长驱直入侵占城池,缱绻流连。
温暖隐约听见他咕哝:“老妈子……哪有这样的待遇。”
好吧,他的吻已让她无力思考,允了。
从此以后生活变成这样的节奏:
早晨两人从各自的住处出发上班,都会掐准时间在上电梯时相遇,那时并没有过多言语,她是职员,与其它同事一起恪守本分与他招呼,他是上司,一视同仁颔首,不苟言笑。
只偶尔,看到年纪小的姑娘们有他在的时候眉飞色舞,她会趁无人注意时朝他挤挤眼,他目不斜视,轻轻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进办公室后,各自忙碌,间歇休息的时间,他会打电话给她,她假装捡东西蹲在办公桌后应两句,挂断,然后一整天都心情愉快。
有时候站在设计部的窗口会看到他和桑落微坐在车里出去回来,听说沈秘书上手很快,桑落微有辞职的意向,但未走之前,桑落微仍是他的得力助手,见客户、谈判都是两人一起。
晚上去他家烧菜,他有时回来晚,但不会超过七点,有时很早,她前脚刚进门,他随后就跟了进来,帮忙打下手。
吃饭,涮碗,看电视,聊天,九点半左右,他开车送她回蔷薇花园,从不留她过夜。
第二天,新的轮回开始。
时光如梭,岁月静好。
温暖满足于这种规律的生活,顾夜深越来越贪恋这样相处的时光。
转眼即将放假,两人的事情都不约而同多了起来,顾夜深更是觉得疲累。
那一晚吃过饭后,他的头又开始微痛起来,回卧室去找清凉油,却突然记不起它放在哪个位置。
翻来覆去捣鼓半天,直到房间已显得凌乱,都没能找到那小小的盒子,他有些泄气地站在门口:“暖暖,过来帮我找个东西。”
温暖刚好收拾完厨房,擦了擦手上的水便过来问:“找什么?”
“清凉油。”顾夜深让开位置让她进去。
“又头痛了?”温暖进门便直奔向床头,掀开枕头拿出一个圆形小盒,“你不是一直都习惯放在枕头底下吗?怎么记性越来越差了!来,坐到床边,我给你揉揉。”
顾夜深目光黯了黯,依言坐过去,苦笑:“人大概只长年纪,不长记性吧。”
“我看你是年纪往上长,记性往回长。”温暖取笑,盘膝坐在床上。
“唔,有道理。”顾夜深完全赞同。
清凉油涂在太阳穴的位置,微凉带辣的感觉在她灵巧的指尖下弥漫散开,头里隐约的痛渐渐在她的摩挲中蛰伏下来。
每一次头开始微痛,用清凉油擦擦揉揉,便能缓解。
良久,顾夜深突然开口:“暖暖,如果有一天,我的记性往回长,长到不记得你了,你会怎么样?”看似随意问起的一句,声音却不可控制有了轻微的颤抖。
温暖顿了顿手上的动作,然后继续按摩他的太阳穴:“你在说什么傻话呢,人的记性真有往回长的吗?”
“呵,说的也是。”顾夜深也因“记性往回长”这个说辞兀自笑了,然后他抓下她按摩的两只手,侧转身,眼沉如水望着跪坐在床上的她,“暖暖,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不再记得你了,你会怎么样?”
温暖有点莫名其妙他抓着这个话题不放,但没有正面回答,只阴着眼有恃无恐:“你会舍得忘记我?”
一瞬间诡异的沉默。
顾夜深忽然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低低地吟喃,“当然不舍得,暖暖,我舍不得忘记你,真的舍不得!”
温暖正奇怪他的言行,他却忽然把她推倒,整个身体覆上来,下一秒,她的唇齿已被侵占。
他并不是第一次吻她,但都不似这一次带着蛮横的霸占和侵略,还有一丝不由自主的颤抖,仿佛要把她和他的唇挤压碎了再粘和在一起。
她既享受他的触碰带给全身的颤栗,又因他太过用力痛得想要推却,可越抵抗,身体却被他的双臂箍得更紧。
那是一种因为害怕而在潜意识里用出的力量,大得可怕。
待终于得以喘息,他火热的唇舌又不知足地顺着颈脖滑到锁骨,大手伸进她的毛衣,探索流连在她的前胸后背。
这一段时间,即使情绪好气氛好,他也会在吻过她后克制自己,她已经不是纯洁的小女孩,这一次,他抵着她的欲望以及收不住手的动作,她清楚地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他不想压抑克制了。
可她,真的准备好全身心地接受一个人了吗?
“夜深……”她想推却,又似乎敌不住内心的渴望,拒绝的声音好像低吟的邀请。
他吻着她,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溢出:“暖暖……你爱我吗……你会爱上我吗……”他此刻的声音格外低醇沙哑,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哀伤,不该是动情时的氛围。
爱吗?
温暖懵住了,身体也在一瞬间僵住。
她爱顾夜深吗?
答应和他在一起,到底是因为已经爱上他,还是童耀让她失望?抑或是,她只是渴求一份温度刚刚好的温暖?
她还没来得及理清,顾夜深的动作已经停住,头还埋在她胸口,急促地低喘着:“暖暖……抱歉……”
该死的!
顾夜深有些懊恼,如果不是她的身体突然僵硬起来,他已经强迫她了。
她要的,从来都是公平的感情,要么相爱,身心合一;要么双方都没有感情,完全靠欲望支配。
现在,在他们的感情尚在单方面的天平下,他再也不能像曾经的顾夜深一样,以为自己爱着,就够,和不相爱的人做最亲密的事,最后会得来怎样的结果,他已经吃过那种苦头。
再也不能重蹈覆辙。
所以,她只要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他就不能……
而且,现在的他还能给得起这份温暖和幸福,但不久以后呢?
他不敢想象。
挑起的欲望被生生打断,温暖亦心生愧疚,推了推他:“夜深……”虽然免不了有一些抗拒,但不可否认,如果他继续,她似乎,好像,应该,可以接受。
顾夜深伸手替她整好已经凌乱的衣服,不再看她一眼,翻身趴到一侧:“抱歉,暖暖,头有些晕……”
是这样吗?
温暖觉得他的声音怪怪的,闷闷的,淡淡的,又像冷冷的,她说不出所以然。
第二天下班之前,他发来一条信息:“暖暖,晚上不用去我家做饭。”
温暖愈发觉得奇怪,也并没有多想,他年底的应酬本来就多,但是连续好几天,她都看不见他的人影,电话也没一个,甚至,她打他的私人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发信息也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她有些不安了。
终于在星期五的下班后,她坐计程车去了滨江花园,但顾夜深一直不曾回来,大约深夜十一点,她尝试着打他手机,终于接通,却是有些迷糊的女声:“喂……”
隐约听出是桑落微的声音,温暖忍不住问:“桑桑,是你吗?你们在哪里?”
“……明珠……”那边口齿不清吐了两个字后,再没了声音,大概是累得睡着的样子。
温暖挂断电话,举着电话的手半天都放不下来。
一种不安的感觉漫遍四肢百骸。
因为她一瞬间的迟疑和推拒,所以他……
她不敢再往下想象。
从傍晚开始一直下着的大雨伴着寒风仍在户外无休止地肆虐,沙沙沙的雨声敲打着她已经有些乱掉的心扉,搅得她毫无睡意。
傻傻地在他家的沙发上盘坐了一整夜,他一夜未归。
早晨,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一屋子寂静时,温暖几乎是跳起来去拿手机,来电显示却是“花开好”。
“温暖,桑桑昨晚有没有跟你联系过?”按下接听键,Kimi焦虑着急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着。
“桑桑她怎么了?”她下意识地问。
那边顿了一下才有沮丧地回应:“我们之间出了一点问题,她昨晚生气跑出去,我以为她回自己的住处了,可今天早上去找她,她并没有回去过,下那么大的雨,她一夜未归,电话又关机,我找不到她。”
说到最后,他已经是颇为着急了。
想到昨晚桑落微接电话的情状,温暖心里没来由一突,无意识地问:“Kimi,明珠是不是一家酒店?”
“是酒店,在锦园东路绿杨路……”Kimi顿了一下,似有所悟,“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电话“啪——”地被挂断,温暖呆了呆,立刻拨顾夜深的电话,却只有冰冷的女声回应着“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不容多想,她抓起钥匙出门。
坐计程车找到明珠大酒店,她才记起这是韩哲上次道歉时带她来过的酒店,属于南风家的产业。
她去前台询问:“小姐,请帮忙查一下桑落微住哪间房?”
前台小姐查询过后,“这位小姐,很抱歉,昨晚没有桑落微这个人入住。”
没有?温暖心一沉,不由自主绞着手指头,声音有些颤抖再问:“那,查顾夜深……”
“小姐,2046号房。”前台小姐回答后又自言自语,“咦,刚刚也有个人查不到桑落微就查顾夜深……”
温暖心中一空,不及多想,脚步虚浮进电梯,看着数字迅速往上亮,她忽然不想再上去,害怕亲眼见证心中的猜想。
伸手想按往下键,电梯却已停在目标楼,门自动打开时,她一眼便看到狭长的走廊里,Kimi正挥起拳头砸向顾夜深的面门,并怒声骂道:“混蛋!”
顾夜深许是刚从房间里出来,促不及防,被砸得身形不稳,向后退到墙边,Kimi又迅速往他腹部补上一拳,他吃痛弯下腰。
温暖大步跨出电梯,想跑上前却发现已经迈不动脚步。
Kimi再次挥起拳头,桑落微从一旁的门里冲出来推开他,张臂挡在顾夜深身前,又惊又怒:“花开好你疯了!你这是做什么!”
“桑桑,你让开!你是我的,他怎么能动你,怎么能动你!”Kimi已经急红了眼眶。
桑落微一愣,忽然就笑了,带着一种轻蔑的嘲讽,眼神与声音却是冰冷的:“花开好,做人不能太贪婪,你已经选择了你的初恋情人,我的事情你就再也管不着!我现在告诉你,顾总经理也是我的初恋,我认识他七年,爱了他七年,七年的时间甘愿呆在他身边,甘愿做他的情妇!现在你可以死心了,你可以滚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已有了明显的哽咽,却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肯落泪,不再看已目瞪口呆的Kimi,转身扶着已直起腰却仍无力靠着墙壁的顾夜深:“总经理,对不起,你有没有事?”
顾夜深半阖着眼,疲累地摇头。
站在电梯外的温暖在这一刻才清楚地知道,对于顾夜深,她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答应和他在一起的。
爱,是因为爱。
如果不是爱,现在她的心怎么会这样痛,痛得如同被尖锐的爪子狠狠地挠过,痛得连呼吸都找不到出口!
桑落微的确说过,她曾经喜欢顾夜深,只是七年,情妇……她的情绪要崩塌了。
Kimi亦同样是不可置信,他全身像要虚脱般上前一步,痴呆似的盯着顾夜深:“这不是真的,请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顾夜深只是望着他,眸光平静如望不见底的深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就是默认。
温暖听见“哗——”的一声脆响,周围并无人打破东西,她却听得异常清晰,很长时间以后,她才知道,那是心碎的声音。
她捂住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
他说在她最悲伤的时候爱上她,可是这七年来,他是真的在爱吗?
如果是,原来他的爱,也只是这样而已!
在她转身回电梯的一瞬间,她没有看到靠在墙壁上的顾夜深缓缓侧头望过来,眸子深邃如望不到尽头的黑夜,她不知道那道投过来的目光里,含了多么深刻的抱歉和疼痛。
有人匆匆从电梯里出来,经过她时,走最前面的人微顿了一下脚步,最终快步走开,大概已经被服务员报告有人在这里打架,引来了酒店相关领导。
钻进电梯后,温暖仰起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有机会再流出来。
只是才知道已经爱上他而已,所以这一次,她不要再像失去童耀那样哭,那样难受,那样痛!
绝对不要!
她回到蔷薇花园便钻进被子里闷着头,然而尽管咬牙隐忍,眼泪还是不由自主簌簌落下。
昨晚一夜未眠,一上午的奔波和累心,她在迷迷糊糊中睡着,醒来时已是黄昏,只觉喉咙沙痒干痛,头昏脑胀,应是昨晚未睡受了凉,她喝一杯白开水,舒服稍许。
没心情做饭,简单地泡了碗方便面,又没胃口吃下去,正绞着面条百无聊赖,顾康康打电话过来,拿起手机时才发现已有多个未接电话,都是康康的号码。
“暖暖,在家干什么呢?吃饭了没有?怎么一下午都不接我电话!”顾康康连珠炮似地问着,声音很是愉悦。
“正吃饭呢,下午睡觉去了,没听到手机响。”温暖无精打采。
顾康康很快听出来,“你怎么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啊,没,”温暖轻咳一声坐直,打起精神,“没有啦,刚睡醒没多久,人起来了,精神还没起来。哎,你人在枫城还是乐城呢?”她转移话题。
康康早在决定举行婚礼时,就一起请了婚假、产假,婚礼后,就住在乐城做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北堂家对她以及肚子里的宝宝都特宝贝,就差没把她当老佛爷伺候。
“我啊,昨天下午就回枫城啦,南风琳三十六岁生日嘛,晚上一家子都聚在顾宅,太热闹了没来得及给你挂电话。对了,明天陪我去逛街,老哥过几天生日,得买份礼物,你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康康语气略带促狭。
温暖微愣,他的生日……礼物早就准备好了,可是,还有送出去的必要吗?
早晨醒来时有些鼻塞,喉咙干痒,伴有轻微的头晕,很显然已经感冒,她没有吃药,裹上围巾,把脸遮住大半,撑着出门去和顾康康见面。
康康气色极佳,反衬得她面容更显憔悴。
康康选好礼物以后忽然问:“暖暖,你和老哥还好吧?”
目光不自然转了两个方向,最后低垂,温暖低声答:“还好……”
“哦……”顾康康若有所思,昨天老哥让她帮忙打电话,关注一下暖暖是什么情绪,为什么他自己不打?
星期一再上班时,温暖进设计部便听说Kimi已经辞职,原因众说纷云,知晓真实原因的她又忍不住一阵心痛。
到下午,又得到桑落微亦离开的消息,这一回,她的心脏已经麻木。
连续几天,她都无精打采,总是走神,感冒越见严重,她不吃药,任由自己头晕脑胀地难受着。
身体上难受了,心里的痛就可以被忽略了吧。
下班后,漫无目的走在路上,随意搭上一辆公交车,过了若干站后下来。
冬天的夜来得特别早,五点半便只剩微弱的光,所幸有路灯一路照耀,经过一排只剩苍劲树枝的人行道,转弯,灯光照射下的滨江花园小区大门赫然入目。
竟然没有意识也能走到这里。
温暖怔了怔,站在原地片刻后,转身,刚走出两步,脚下蓦地定住。
隔着数米距离的灯光下,顾夜深一手提着超市购物袋,一手夹着烟伸至嘴边,步伐缓慢地踩着自己的影子低头走着。
他穿着黑色呢绒长风衣,衬得他垂首的轮廓更加削瘦,漫不经心抬起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吸烟的动作顿时定住,步伐亦停了下来。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部轮廓,她沦陷在灯光以外的阴暗里。
两个人的目光隔着数米的距离无言对望。
顾夜深终于掐灭烟,随手扔到旁边的垃圾箱,走到心内五味杂陈的她身边,语气明显地疏淡:
“你怎么来了?”
温暖心中一窒,却强自扬起微笑:“最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
顾夜深脸上浮过一丝稍纵即逝的不忍和带痛的挣扎,只神色疲倦开口:“暖暖,我已经累了。”
笑容一瞬间僵住,感觉到眼眶忽然涌上的热度,温暖别开脸,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锦盒,垂首递过去:“那不打扰了,今天,你生日,给……”
他不伸手接,只定定地看着她,深邃的眼波起了细密的纹路,眉心微微拧起后,纹路化成刻骨的痛,最后复归于平静,声音淡淡地:“暖暖,得不到回应的追逐,我乏了,就这样吧,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温暖手一抖,锦盒“啪——”声落地,一款男式手表无辜可怜地跌进一小坑污水里,她抬起头,他面沉如水,眼神无波无痕,不带一丝温度看她一眼,然后转身要走。
“所以,你和桑桑是真的?”她绝望地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听见。
他顿住步伐,却没有转身,也不开口回应,只提着购物袋的手压抑般地紧了紧。
两个人之间横亘着一米半的距离,却有如隔了万水千山的遥远。
温暖心如死灰闭上眼,既然就被这死寂一般的沉默判了死刑,那她,也不需要给予回应了。
“好,我懂了……”在泪水落下之前,她转身便跑,这一次伤心,已经麻木到连痛都察觉不到。
她转身的一瞬,他亦忽然转身跨出一步,却来不及触碰她的衣角,只能任她伤心跑远。
他勾了勾悬在半空的指尖,最终无力地缓缓垂下,周围都是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刮去他眼角的一滴水珠,掀起他的黑色呢绒长风衣。
良久,他缓缓曲膝蹲下,拾起污水坑里的锦盒和手表。
手表浸了水,秒针作最后的挣扎来回跑两格,最后停在三十九秒的位置。
二零零九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一日八点二十五分三十九秒,他的世界也在这一刻到了尽头。
五天后,公司全部放假,温暖两天前收到Kimi与桑落微的结婚请帖,她惊讶之余不免猜想,是Kimi不予介意桑落微的曾经,还是,那天的一切根本就只是个误会?
她无力去深究,桑落微言辞灼灼,顾夜深无语默认,已不容她去思考。
即便如此,她依然去参加了婚礼,两人像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摩擦,笑得完满而幸福,他们不知道她那日曾到过现场,所以能笑得从容不迫,她强颜欢笑送上祝福。
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希望这是真的。
婚礼现场,她没有逗留多长时间,出去后,也没有立刻回去,打算明天回父母家,一起过年,她去商场购买礼物。
感冒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她最终还是去药店拿了药,总不能再送一个形容憔悴的女儿回去给爸妈看。
回到蔷薇花园时已是十点,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两天,尚未修复,她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打开手机,借着微弱的光爬上五楼的家门口。
费力从包包里拿出钥匙,刚要开门,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从旁边拥住她,头埋在她肩上,她大惊,钥匙啪地抖落在地,声音紧颤:“谁?放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1、一会儿还有一更,大约五千字。
2、有读者骂人了,伤心ING。。。。
3、我说了后面的情节很狗血,但一句话,“情节是狗血的,结局是众望所归的”,如果大家不想看过程,就等着看最后的结局吧,或者,干脆停下来,我仍然谢谢你曾打开这篇文看过。
4、我不是高明的写作者,纯粹也只是写着好玩,所以不管写得怎样,喜欢的就看,不喜欢的,就离开,走好。
5、被骂了,还是去哭一回吧。
6、矫情了,鄙视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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