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夜深暖暖爱

80 顿悟


    “温暖,是我。”低弱暗哑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诡异。
    温暖放弃挣扎,扭过头,竟是许久不曾相见的唐子旷,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周围的空气里却浮动着丝丝酒气,“你喝醉了?”
    “没喝醉。”唐子旷埋在她肩上摇头,“还清醒着,胃里有点难受,给我一杯牛奶……”
    温暖拾起地上的钥匙开门,扶了唐子旷进去,开灯,放下购物袋和手提包,望歪着身体躺在沙发上面容憔悴不堪、形销骨毁的人,皱紧了眉。
    拿了牛奶给他喝下,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一段时间不见,他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唐子旷只是有些微醉意,喝了牛奶后,清醒如常,只是显得特别累,他睁眼望着天花板,目光空洞灰暗,好半天才疲倦地开口:“暖暖,我们,真的,再也没有可能了吗?”
    温暖望着他,心思百转千回。
    一直以来,她曾为和唐子旷短暂的婚姻淡淡地遗憾过,也曾因以为怀了他的孩子而想过回头,不容置疑,她会很快打消这些念头,除了当初不能跨过他曾背叛的坎,还因为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她贪恋那个人的温默平和,贪恋他怀抱的温暖,贪恋他吻在额上的温度……
    可是,这样换来的是什么?好不容易能够重新再爱,却碰得头破血流!
    既然这样,唐子旷还希望与她复合,原本她最不能容忍的背叛也是子虚乌有,重新回到那段平和、无波无澜的婚姻,至少可以安稳平静地度过一生!
    想到顾夜深那晚疏淡无情的话语,以及陌生冰冷的眉眼,“那就复婚”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只是,话到喉咙口,又全部变成另外的词句。
    她说:“唐子旷,转身以后才说爱,不如,让这份爱在失去和遗憾中永恒。我们,只是不该相遇在彼此都无法抹去心伤的时候。”
    说完,心里没来由地漫过一丝疼痛。
    转身以后才知道爱,她又何尝不是?
    唐子旷绝望地闭上眼,周身仿佛没了力气,笼罩在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里,半晌后,他又喃喃低问:“如果离婚后,你没有遇见顾夜深,我们有复婚的可能吗?”
    温暖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谁也没有力量倒回到过去,谁也抵抗不了宿命的安排。
    如果没有遇见顾夜深……是啊,如果没有遇见他,也许……
    刚才说出口的,就是那被哽回去的话。
    沉默良久,她起身又倒了一杯牛奶给他,“已经晚了,坐计程车过来的,还是自己有开车?”
    唐子旷忽然睁开眼,目光沉郁地望了她半晌,唇角蓦地勾起一抹自我嘲讽的笑弧,哀伤又绝望:“这么快就赶我走了?让我再坐一会儿吧,也许,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有机会,这样和你坐在一起。”
    说到最后,他声音低低的,有种哀求的味道。
    温暖疑惑,“唐子旷,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公司的财务危机解决了吗?”
    “解决了,姓北堂的,都功不可没。”唐子旷满目苍凉,同时露出一抹悲哀凄清甚至略带诡异的笑。
    “茉茉?还有北堂寂?”温暖想起在康康和北堂寂的婚礼上,北堂茉的确已经回来,却未曾听说她回恒丰的消息。
    唐子旷不置可否,不想停留在这个觉得自己窝囊的话题上,他站起来,慢慢走向温暖,将她困锁于他与沙发之间,低头与她相距咫尺:“暖暖,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无论如何,要回答我。”
    他温热的气息喷过来,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你问。”
    唐子旷深深望进她眼底,眸子里经过风起云涌的变化后,覆于深邃平静,他慢慢地问:“暖暖,如果我没有慌不择路选择离婚,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辈子?”
    如果没有离婚……
    温暖下意识地想了想,也许,是可以的,毕竟,不管怎样,除了背叛与暴力,再冰冷的婚姻,她也不会走出那围城,何况,和唐子旷在一起的两年,虽然波澜不惊,却也有丝丝温暖。
    但,事情究竟会怎样发展,谁又能猜得到?
    也许唐子旷发现爱上她,她又无法给予回应,然后开始吵架,他终于受不了,同样提出离婚呢?
    不管怎样,世事万千变化,人这一生,选择的却只会有一种可能。
    再也回不去了,不是吗?
    “暖暖,求求你,回答我,就算是敷衍,就算是欺骗,也可以……”她久久不答,他哀求地摇晃着她的肩,低垂着头,声音弱如蚊鸣。
    温暖一时心软,说出心内的真实想法:“如果你不背叛,不提离婚,我们,也许,是会的。”
    说这句话的同时,心里也涌起一股悲愤,如果没有离婚,她和顾夜深就不会有交集,如今,也不会落得这样又一次被抛弃的下场!
    说到底,对于唐子旷的草率离婚,也不是没有一丝怨恨,刚开始不怨,但现在,她怨了!
    然而,她却不知道因为这句话,在后来的几年里,对唐子旷是一种怎样的鞭笞,又在他和北堂茉的婚姻里,幻化成了怎样的冷漠。
    唐子旷听完以后,全身像被抽去了所有气力,颓然压在了温暖身上,头枕在她的肩头,然后,感觉他在颤抖,似在隐忍压抑着什么。
    她一时愣在那里,不敢推他,也不敢出声叫他。
    良久,他终于抬起头,却忽然吻住她的唇,没有辗转吸允,只用力地贴合。
    温暖瞪大眼,想伸手推开他,却赫然发现,闭上眼睛的他,眼角有两行清泪流出,漫过嘴角,延至她的唇边。
    终于,他放开她,声音是压抑的哽咽:“暖暖,今生今世,最后一次这样吻你,从此以后,唐子旷将再也不是唐子旷……”
    翌日,温暖回到父母家,父亲一大早出门,母亲在厨房处理过年需要的食物,她尽力将疼痛难过的情绪掩藏,帮着母亲在厨房里忙碌。
    吃午饭前,父亲温峥嵘从外面回来,她在厨房隐约听见他与母亲说:“我今天出门遇到老唐,一起去喝茶,子旷明天要结婚了。”
    “结婚?他不是后悔跟咱们暖暖离婚,一直在想办法弥补吗?”赵晴源有些不满,“怎么说一套做一套,他当时来忏悔,亏我们还帮着制造机会,怎么说结婚就突然结婚了!”
    “你懂什么!”温峥嵘轻叱,“暖暖这孩子一直不松口复婚,他能怎么办?死耗着?你当初不还给暖暖给风,让她拖久一点!”
    “那是他先对不起我们暖暖,他是不差,能复合我也乐观其成,但不给点教训怎么成!”赵晴源觉得自己没错。
    “算了算了,不跟你折腾。”温峥嵘懒得跟她针尖对麦芒。
    “那他娶的是哪家姑娘?”赵晴源却不放过这个话题。
    “乐城北堂家。”温峥嵘轻叹一口气,“是个大家族。老唐说,他的公司陷入巨大的财务危机,只差没宣布破产,那北堂家的三姑娘,哎,我们见过的,子旷那位很有才干的秘书,她从国外回来求得北堂家现任掌权人提供资金援助,使公司重新走上正轨。但是北堂家提供援助的唯一条件是两家联姻,而且啊,他母亲的病原本经过国外医生治疗,最多也只能活三四年,但现在北堂家保证能将她治疗痊愈,据说北堂家有一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医生,叫什么北堂阡墨……说起来子旷也是身不由已,公司危机解除,母亲能活到老,他再怎么希望和暖暖复合,不答应又能怎么着?”
    听了这些曲曲折折的原委,赵晴源半天才说一句:“那我们,还是暂时瞒着暖暖。”
    她转身回厨房,温暖装作没听到他们的对话,认真摘着菜叶子,心里却不免一声怅然轻叹,原来昨晚,唐子旷在做最后的挣扎和挽回,而她,就那样让他失望而归。
    但这样的结果,也未尝不是好事,总算,北堂茉是爱他的,而他,既然可以忘情于关心悦而爱上她,日后不久,也定然能够忘记她,再爱上北堂茉。
    大年三十,枫城有祭祀死者的习俗,往年温暖都是上午去祭拜童耀,但这一回,她既打不起精神,又对童耀到头来只是把她当替身而耿耿于怀,拖到下午三四点,终于还是去了。
    不管怎样,童耀已经永远离开,就算他不爱,也曾给过她爱的错觉,以及一段美好时光,他父母常年居住澳大利亚,只在祭日返回,这逢年过节的,她不去,还能有谁去看看他呢?
    到达西山公墓,她穿过一棵棵仍绿意盎然的松柏,这个时候,前来悼念的人都已离开,整个墓园空旷而安静。
    转弯,脚下蓦地定住。
    童耀的墓前,穿黑色长风衣的女子孑然而立,侧脸轮廓似曾相识,她身旁的位置,赫然有一个小男孩正跪着磕头。
    许是听到脚步声,女子转过头来。
    温暖全身瞬间僵住。
    “温清凉!”
    虽然她已由女孩子的模样蜕变成极有韵味的女人,温暖还是一眼认出她,像在仅相处的一年里一样,叫着她的名字。
    温清凉也已认出她,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跑过去,却半时说不出话。
    原本在磕头的小男孩已站起来,温清凉牵着他的手弯下腰:“温宇桐,叫姨。”
    莫约十岁左右的温宇桐扑闪着大眼端祥她,半晌才脆生生地叫一声:“姨。”
    温暖早已目瞪口呆。
    缩小版的童耀!
    她不由望向温清凉,温清凉目光清明迎上她,无声地笑笑:“他是童耀的儿子,你和童耀的事情,我也早知道了。”
    温暖惊愕。
    温清凉站在寒风里,简短地说着她从温家离开后的生活。
    那一年,她怀着身孕“滚”出温家后,天寒地冻无依无靠,又不敢去樱花市找童耀,于是离开枫城去了邻近的乐清市,即乐城,在一家由一对善良夫妇开的小饭馆洗餐盘,得一日三餐温饱,和那对夫妇一起住简陋的廉租房。
    数月后,温宇桐出世,她白天仍在小饭馆帮忙,晚上善良的夫妇帮她带孩子,她则去上夜校。
    拿到大学文凭后,在家具公司做导购员,凭着良好的形象、务实上进的态度以及出色的工作能力,很快薪升职长,现在几年过去,那间家具公司已经扩大,她也已成为其中一家分公司的总经理。
    在她最难捱的日子里,那对善良夫妇很是照顾她和温宇桐,后来饭店生意惨淡,被迫关门,她接他们住在一起,认膝下无子女的两人为父母,一家人苦尽甘来,过上体面的生活。
    寥寥数语,道尽十年艰难经历,却不见她对感情提半言只语。
    她的话题马上转入与童耀有关:“那时我和童耀都年纪小,你情我愿偷吃禁果惹来麻烦,他承担不下责任,我并不怪他,并且一直爱着他。后来,在他大学毕业那年,我曾去枫大与他见了面,当时我这样想,几年前他无法承担责任,如今他大学毕业,应该有能力承担了吧。可是,你知道童耀怎么对我说吗?”
    温暖摇头,她当然不会知道。
    温清凉淡淡地、带些许哀伤地笑着,“他说,清清,我以为会一直喜欢你,爱你,甚至找的女朋友都是和你长相极为相似,可是,我却慢慢爱上和你长相相似却性格迥异的她,爱她的活泼顽皮,爱她像阳光一样明媚的笑容……”
    温暖心中骤然紧缩。
    温清凉转开脸眺望远方暖阳映照的蓝天,“我就让他带我去看看那个取代我的人,然后,我看到了你。你只一笑,整个世界都发了亮,我看到他望你时眼底深深浓浓的爱意,终究隐瞒了宇桐的存在,独自离开,只是可惜,我的成全,你们最后还是那么遗憾……”
    温暖心中五味杂陈,原来童耀终究爱过她。
    一起出墓园时,温暖说:“清凉,你跟我一起回去吧,爸妈其实都很想你。”
    温清凉微笑摇头:“不用说遇见过我,我这样做,并不是在记恨他们,只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跟他们相处的时间又不长,提起来搅乱你们的生活反而不好。就这样吧,我给你一张名片,你若有时间,就到乐城来看我。”
    温暖接过精致的名片放入兜里,出了墓园又问:“你现在还要赶回乐城?”
    “嗯,我老公在等我。”温清凉迎上她摆在脸上的小疑问,淡笑着解惑,“他是那间家具公司的老板,我进去的时候就对我颇为照拂,在见过童耀回来后不久,就接受了他的求婚。他对我很好,也把温宇桐当亲生儿子,他让宇桐从小就知道有两个爸爸,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三言两语,她眼里已露出幸福的光芒,温暖唏嘘羡慕,也为她感到高兴,她最后意味深长补充一句:“温暖,有时候爱一个人,不必非要摆在台面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还爱着他,放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就好。重新遇见的人,只要他适合你,千万不要错过。”
    温暖点头,“我会记住的。”
    远远地有人唤“清凉”,穿米咖色西装的清逸男子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路旁的轿车外,温清凉回头朝他们笑着挥挥手,“我丈夫池墨臣和儿子池璟灏,我要走了,温宇桐跟姨姨说再见。”
    他们一家四口离开后,温暖也坐计程车回去。
    关于遇见温清凉的事,她果真对父母只字未提,反正知道她安好,也就不必相互打扰。
    一家人吃过年夜饭后,都坐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晚会,相声,小品,歌舞,小虎队惊世重现,她却看得心不在焉。
    从温清凉口中知道童耀最后还是爱上她,她已经没有了激动的感觉,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他爱她与否,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似乎她真的已经把那份感情寄托到了“天上人间”这条手链上。
    原来爱情就像一间房,前面的人离开了,又会重新有人住进来。
    她现在,异常想念顾夜深,原来他在她意识到之前,就已住进她的心房。
    午夜十二点整,新年的钟声敲响,她举起电话,拨通心上那一根弦。
    温清凉说得对,重新遇见的人,只要他适合你,千万不要错过。
    何况,这个适合她的人,她已经真真切切地爱上!
    作者有话要说:1、下一更,又要到五天之后哈。
    2、抹黑了再漂白,嗯,我吧。
    3、老顾也要这样。
    4、这是我的行文方式,请大家原谅。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