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夜深暖暖爱

81 残忍


    正月初二,照枫城习俗,是女儿女婿领着孩子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前面两年,温峥嵘与赵晴源都会在这一天一大早翘首盼着温暖和唐子旷回来,今年他们已曲终人散,没了盼头。
    赵晴源的娘家只剩当市长的兄长赵青山,每年来给市长拜年的人都络绎不绝,直到初七,一家人才去拜年。
    舅舅家住市中心,温暖到了以后没坐多久,小表妹子墨便把她拉进房,涎着笑脸求她:“暖暖表姐,拜托你去跟老头子说,我们要出去逛街好不好?”
    温暖奇怪:“舅舅又禁你足了?”小表妹赵子墨刚满十九岁,念国际法一年级,性格却远不如她的名字沉雅,时常会闹出一些出格的事被严厉的舅舅禁足。
    赵子墨可怜兮兮点头:“是啊,放寒假一回家就被禁足,并且没收了我的手机,座机也打不出去,我都快闷成黄花菜了。”
    见她着实可怜,温暖便与舅舅说起,舅舅冷眼扫过赵子墨,只说:“午饭之前回来。”
    赵子墨喜形于色,撒娇拿回被没收的手机便与温暖一起出门,像只刚放出囚笼的小鸟。
    然而没走多远,她便拦上一辆计程车,打开车门后回头朝温暖狡黠地笑:“暖暖表姐,谢谢你今天帮忙,你一个人四处逛逛吧,我走了!”
    不待温暖开口,她便钻进计程车飞驰而去。
    温暖醒悟被利用了,但懒得跟这孩子计较,只要在午饭之前两人一起赶回去,应该不会有大碍。
    漫无目的沿着街道逛着,无意识地扫过来来往往的人群,突发奇想:不知道顾夜深会不会也刚好出来闲走!
    不期然想到他,心中忍不住一黯,大年三十十二点倒计时过后的那通电话,她并没有打通,不知是他已经睡下,还是,根本不想接……
    可她,在笃定自己的心意后,不可扼止想念着他!
    她走在人群里,目光凌乱四下寻找,希望能有传说中的缘分让她遇见他,然而缘分只是个传说,她的行为也太过可笑,不过倒是在经过一间乐器行时,意外看到南风琳。
    南风琳要买一架古筝送给十岁的女儿顾昭曦,见她独自一人,热情地拉了她一起进去。
    当初顾夜深带她去顾宅与长辈见面时,小昭曦也在,是个聪明可人的小女孩,在音乐上极有天赋,那天看到她,小女孩抿着嘴笑:“姐姐,你是不是要做我的嫂嫂了?”
    她愣了半天,一般这么大的小女孩怎么也得叫她阿姨,还是顾夜深在一旁说:“小叔的女儿。”她这才恍然大悟地笑笑,挺喜欢这个小女孩。
    在选古筝的同时,话题也围绕在顾昭曦身上,南风琳笑着说:“上次我在顾宅过生日,曦曦还问夜深怎么不把她的嫂嫂叫过来呢,我也本来想打你电话,不过夜深说你不舒服,后来我们一直在家庭影院K歌到凌晨。”
    南风琳生日……
    温暖脑子里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一瞬间被照得亮堂,南风琳生日那晚,顾夜深一夜未回滨江花园,她拨他电话,是桑落微接的,第二天一早她目睹一场三角戏,可南风琳说,他们一直K歌到凌晨,那么,“那晚夜深一直都跟你们在一起啊?”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打起了鼓。
    “是啊。”南风琳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异样,“不过他八点钟才到,他啊,平时说话惜字如金,其实是个麦霸,那晚他喝得有点多,更是失了控制,跟翊宸卯起了劲飙歌。”南风琳忽然瞥她一眼,笑意盎然,“你不是在查他的行踪吧?放心,那晚他宿在顾宅,早餐之后才离开,好像说手机落在酒店。”
    “哪有!”温暖讪讪地笑,垂在身侧的手却不由紧了紧,他明明没有,为什么面对Kimi的质问以及桑落微的说辞不加反驳,是了,Kimi说和桑落微出了点问题,可就算当时他不否认,为什么面对她都不加以解释?
    她对他的不信任,让他失望?
    和南风琳告别后,她心绪紊乱在大街上走着,直到小表妹赵子墨的电话过来,那头的声音特兴奋:“暖暖表姐,我上地铁回来了,你在哪儿呢?我们一起回家吃饭了!”
    “好,我去地铁口等你。”她挂断电话,返身往回走。
    到地铁口等了几分钟,赵子墨便出来了,笑得跟一朵花似的,无比雀跃朝她扑过来:“暖暖表姐,你是我的福星,我今天太谢谢你了!”
    温暖被她的情绪感染,好笑地任由她吊在脖子上:“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啊?”
    “我今天终于对暗恋好久的男生告白了!原来他对我也有好感,我能不开心吗?所以你是大功臣,我忍痛放弃了今天就想跟他约会的想法,免得你跟老爸没法交待,我也够义气吧!”赵子墨得意洋洋。
    温暖微笑:“够义气。”所以,她素来喜欢这个小表妹。
    赵子墨一路上像个聒躁的小鸟雀,最后自豪地总结,“暖暖表姐,我觉得吧,有时候就得把一层窗户纸捅破,不然,你再喜欢他,再爱他,不说出来,他怎么会知道?就算感觉到了,也没对方亲口承认来得有真实感和安全感,你说是不是?”
    这席话说得温暖心里一突,她已经爱上顾夜深,可是从来不曾说出口,所以,他才会说,对没有回应的追逐,已经累了,乏了……
    晚上十一点半,顾夜深回到滨江花园,停好车上楼时,脑子里还在细细地想着公事,虽然要到明天才开始上班,但他早已着手写今年的计划以及去年未完成项目的后续处理方案。
    越来越记不清一些事情了,很多东西如果不随手记在便笺纸上,转身就忘,昨天再次去医院作了检查,医院的专家组还在研讨,他必须随时作好离职的准备,这些天,他一个人忙得昏天暗地,尽管疲惫万分,但忙碌一点,总比空虚地胡思乱想要好。
    所住楼层并不高,以往他一直爬楼梯,这一次是坐电梯上去,实在太累,到了楼层后,他走出电梯,勾着头掏钥匙准备开门,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僵住所有动作。
    温暖穿着一件米色短款羽绒服,抱膝坐在他家门口,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却是轻轻闭着,许是听到声音,她立刻睁开眼,在看到他的一刹那,眼里闪过复杂的光,却没有出声,只轻轻咬着下唇望着他。
    顾夜深停滞了几秒才举步,眉心几不可见微拧着,“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他淡淡地问。
    “我、我一直在等你。”温暖站起来,声音带了轻微的鼻音,好像又受风寒了,从下午五点一直坐到现在,膝盖有些麻痹,起来时软了一下险些没站稳,幸好后面靠着墙才不致跌倒。
    顾夜深眉皱得更深,语气里几乎带了怒意:“你不是有这里的钥匙!”
    “我、你……我不敢……”温暖有些结巴地嗫嚅着,他那晚的一番话,等于宣告他们关系已经结束,她怎敢擅自拿钥匙开他家的门!
    顾夜深沉着眼盯了她半晌,心忽然就软下来,平稳地开门:“进来。”声音已没那么淡漠。
    开了灯后,一只圆滚滚的白色小狗摇着尾巴阻在脚下,一副特别兴奋的样子,温暖认出是他去年买的那只小狗,一开始她总以为是“暖暖”,郁闷了好些时间,后来才知道是“囡囡”,她有些开心地蹲下抱起它。
    顾夜深睇她一眼,细微的情绪一闪即逝:“你先坐,我去热一杯牛奶。”外面那么冷,也不知道她坐了多长时间,会不会感冒……
    温暖坐在沙发上,逗着囡囡玩,片刻后,顾夜深把牛奶递过来,她接过,囡囡一见牛奶就直扑腾,她微微一笑,把杯子递到它嘴边。
    一双大手伸过来抱走囡囡,“你自己喝,囡囡厨房里有。”
    顾夜深把囡囡送到厨房里喝牛奶后,返回客厅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温暖有些局促不安,他已一副主人招待客人的架式:“这么晚来找我,什么事?”
    这个屋子,原本她进进出出都非常自如,现在,他这样客气生疏,她到底已经沦为了客人。
    温暖棒着牛奶暖和了已经冻僵的手,心中一涩,勉强笑着开口:“怎么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看到囡囡?”
    “买回来没多久被昭曦知道了,她抱去玩了几个月,前几天才带回来。”
    “哦。”温暖低头喝牛奶,忽然感觉找不到话题,客厅里一时静寂无声。
    良久,顾夜深站起来:“如果没什么事,我送你回去。”
    “我有事!”温暖猛地抬头,声音也颇大,感觉自己反应过度,才又低低地开口:“那天上午在明珠酒店,你已经看见我在电梯外是不是?夜深,为什么你不解释?”
    解释?顾夜深眼里掠过一丝复杂。
    那一晚,在加班结束赶回顾宅参加南风琳的生日家庭宴会途中,他遇到在雨中狼狈的助理桑落微,把她送到最近的明珠酒店,用自己的身份证给她开了房间。
    后来他接一个电话后手机遗落在房间,换成平时可能让她第二天送过来,但她的状况那样糟糕,只好自己过去拿,谁知离开时才出门便遇到不分清红皂白就打人的Kimi,而桑落微的那些话,完全就是被气到口不择言,当天下午她就打电话跟他道了歉。
    想要的解释,就是这些吗?若是以前,何曾需要她来质问!
    他直起腰的时候就已经看到站在电梯外的她,桑落微口不择言,他选择缄默,决定放手,面对她的质问,他选择沉默,趁她还没爱上他之前,那就这样被她误会了吧,伤心不会比以后多。
    又是沉默!
    温暖难过地站起,忽然一阵眩晕感袭来,身体摇摇欲坠,顾夜深再也冷不下心肠,跨步过去扶住她:“暖暖!”伸手触摸她的额头,滚烫得吓人,“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温暖顺势环住他的腰身,“夜深,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在我爱上你的时候抽身离去!”
    高大的身躯一瞬间僵住,好半天,顾夜深才不可置信轻问:“暖暖,你说什么?”
    虽是疑问的语气,那隐隐的喜悦却已不可扼止从心底冒出来。
    温暖更加用力抱紧他:“顾夜深,你怎么这么可恶!我爱你,爱上你了!”
    得到笃定的回答,心里的喜悦却硬生生被现实的苦涩压住,顾夜深克制着翻滚在心里的喜与痛,温和地开口:“暖暖,我们先去医院。”
    医院病房,温暖输着生理盐水已经睡着,顾夜深坐在病床边,轻轻抚着腕上的两只手表。
    一只仍按部就班跳着格子,另一只,指针安静停在八点二十五分三十九秒的位置。
    他很想送去修理店让它继续走动,就像,在听到暖暖说爱上他的那一刻,自私地想不计后果成全自己一样。
    只是,年前从医院拿回的诊断报告……
    头部受意外撞击出血,经过处理,却有一极微小的凝固血块在大脑内漂移,造成经常性头痛并头晕,血块以极缓慢的速度漂移到记忆神经处,造成记忆力衰退。
    目前,它正往记忆神经中枢移动,一旦粘附住,记忆会变得紊乱、支离破碎,若不在两个月内动手术,血块会向大脑动脉方向移动,届时,可能会危及生命,而如果动手术将它取出,失忆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并且,再无恢复记忆的可能。
    一旦失忆,过去的一切都会被忘记,会忘记暖暖,会忘记这个他爱的人。
    他的头部受到意外撞击,还是四月北海道之行,暖暖落进海里,他跳下去救,猛扎下去时,头部撞到水底尖锐的暗礁,流了血……
    看吧,这就是捉弄人的宿命。
    如果当初他不在北海道,暖暖就有可能落水而亡,他从此再也见不到她;可他救起她,却受到这意外伤害,让他不久之后就要忘记她。
    真的,还要推开她吗?
    天已大亮,温暖醒过来,烧已退,顾夜深在医院外买了粥给她喝下,望着她病初愈却笑得明媚的样子,心底的某个角落开始坍塌沦陷。
    八点半左右,他去给温暖办理出院手续,却遇到他的主治医生,主治医生叫他去办公室细叙了研讨结果,他听完后,手脚一片冰凉。
    比想象中的还严重。
    看来,命运似乎不允许他太过自私贪图。
    回到病房已是九点多,温暖望着他笑:“怎么办个出院手续要这么久?”
    顾夜深神色平静:“一位朋友在这里住院,顺道去看了下,让你久等了。”
    温暖以为,误会解除,她也坦诚了心迹,和顾夜深之间,就再无阻碍和芥蒂,可是,他淡淡的疏远以及不可想象的忙碌,仍逃不过她的感觉,很长一段时间就见不着面,也联系不上,她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因为这样,她的心情也没一天是爽快的,唯有以“暖暖”命名的情侣装上市后一路飙升的销量,才让她稍微舒畅一些,只是,不可避免又遭到了甄甜甜的冷眼,那是□裸的嫉恨。
    中午时分,她一个人呆在办公室,忽然接到沈秘书的电话:“温设计,麻烦你到总经理办公室来一趟。”
    挂断电话后,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冲进电梯的。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伸手敲了敲,无人回应,便推门进去,里外两间办公室里都空无一人,她于是站在里面等,下意识地环顾这个工作了数个月的空间。
    没有多大的变化,桑落微的位置一直空着,听说新的助理是总部调派过来的,和总经理一起在里间办公室,而她原来的办公桌,则由现在的沈秘书占据,有些凌乱的桌上放置一叠早春休闲服装设计样稿,设计师署名甄甜甜。
    听说甄甜甜这次的设计与以前的风格大相径庭,带休闲运动风,很受重视。
    等侯半晌,仍无人进来,手机铃声忽然急促响起,是父母家邻居大妈慌张的的声音:“暖暖,你家里煤气泄露,你妈可能在里面,但门反锁了,进不去,我又不知道你爸的电话,你快点回来看一下。”
    温暖心里一慌,“好,我马上回来。”她冲出办公室,迎面撞上一个人,顾不上道歉便进了电梯。
    坐计程车飞速赶过去,打开门后,母亲果然已经昏迷在厨房里,在邻居的帮助下,她很快将母亲送至医院,然后打电话通知父亲。
    幸而抢救及时,经过急救处理后,母亲脱离生命危险,但需住院两天作全面检查,以确保吸入煤气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去办理住院手续,出电梯时迎面遇见顾夜深,撞见她,他似乎一怔,随即平静如常,温暖已略带雀跃问:“夜深,你怎么在医院?”
    “……”顾夜深微微偏开目光,“来看上次那位朋友。”
    “夜深,你已经先到啦!”纪如瑾抱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漂亮小女孩从后面跑过来,待看见温暖,立即招呼,“温暖,你也陪夜深一起来?”
    温暖不是太明白她的意思,有些茫然。
    纪如瑾瞥见顾夜深朝她使眼色,立刻有些明白,只说:“那我先上去等你。”
    顾夜深点头,也只匆匆说了几句便离开,既不关心她为什么在医院,言语也显得极其疏淡,她心里有说不出的不舒服,却因母亲需要照顾,无暇顾及。
    数天后,温暖接到人事部助理苏宁的电话:“温设计,请到人事部经理办公室来一趟,许经理找你。”
    她心里打着小鼓,许蔚然找她何事?如果是公事,她目前升职降职她像没有可能,如果是私事,那更不可能,许蔚然是出了名的公私分明。
    然而她无论如何猜想,也不会想到,过去后,许蔚然给她的,竟是一纸辞退书,上面有许蔚然和顾夜深的亲笔签字。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她颤抖地拿着那张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许经理,这是为什么?”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辞退她?
    许蔚然若有所思审视她片刻后,严肃开口:“一分部甄设计的早春休闲新款服装设计图,送到总经理办公室等候签字确认下单,却在数天前消失不见,根据沈秘书说,设计图失踪的那天中午你上去过,另外,还有一位职员碰见你匆匆忙忙跑出来,而那天下午,你一直不在办公室。”
    温暖傻了眼,“就是说,没有任何人问过我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就这样被判定为偷窃者?”太慌谬了!
    “不仅仅是偷窃。”许蔚然神色平静,“这些设计图,如今已全到了恒丰,并且在春季作品发布会上展出,都认为,你那天下午去见了恒丰总经理。另外,甄设计指出,恒丰的休闲装一直处于劣势,而你,是恒丰总经理的前妻,有理由为了复婚做这件事讨好前夫。”
    又是甄甜甜,一定是情侣装销量太好,被刺激得又做出针对她的事!
    只是,单凭这样就开除她,是不是太过拙劣了!
    温暖已经哭笑不得,最后怒极反笑:“许经理,这你也相信?顾夜深,他也信?”
    许蔚然曲指轻扣桌面,儿子很反常,许蔚然已在心里下了定论,这么浑的辞退也做得出来,不过,因为辞退的这个人对他而言不是普通的员工,她便依了他。
    于是她说:“我当然不信,漏洞太多。别人不知道你和夜深的事,相信也情有可原。但是,我或者别人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夜深相信了。”
    顾夜深相信?
    温暖睁大眼,但看着辞退信上他的签字,又不得不信,可她不在的那天,他明明在医院撞见过她,为什么他会信?
    许蔚然为她着想,以主动辞职的名义公布她的离开,引来各方猜想。
    温暖不去顾及这些,只想找顾夜深问个明白。
    可是,上二十八楼去找他,他不在办公室,打他公事、私人手机,通通无人接听,就算晚上去滨江花园等,都等不见他的人影,仿佛,他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几乎能肯定,他是刻意借这个机会让她离开!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再一次去滨江花园侯了一夜无功而返,温暖颓丧回到蔷薇花园,上楼却发现有人等在门外。
    “韩哲,你怎么来了。”她声音细若蚊鸣。
    “我在明珠酒店上班,过来看看你。”韩哲微微一笑,两颊浅若梨涡,尔后眉目一敛,轻声慢语,“温暖,你瘦了。”
    面色憔悴,仿佛曾大病一场,下巴变得尖尖的,原本就很大的眼睛愈发显得大,只是乌黑的眼珠子黯淡了颜色,像蒙了一层灰。
    温暖看着浴室镶墙镜面里的自己,微叹一口气,开热水洗了把脸才出去,问坐在沙发上的韩哲,“要喝什么饮料?”
    “不用。”韩哲摇头,欲言又止。
    温暖已转身,“哦,那你先坐,我去煮点稀饭,还没吃早餐。”
    韩哲皱眉,“你一大早不见人,去哪里了?”
    温暖微顿脚步,若无其事:“没去哪,在小区内逛了一圈。”
    韩哲望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
    去年年底某天的上午,有人在客房外的走廊打架,他接到消息立刻赶去处理,结果看见顾夜深和另外一男一女,像演着三角戏,同样,他在出电梯时看到了温暖;
    而今天一早,平素并无多少交集的顾夜深突然致电给他,只说了一句话:“以后暖暖就交给你了……”
    这样联系起来,算是什么状况?他隐约有些明白,却又不是很明白。
    此后隔三差五,韩哲便过来坐坐,时间不会很长,一般半个小时左右,有时候上午,有时候下午,更多的是黄昏。
    温暖喜欢坐在阳台上看夕阳,他便站在她旁边一起,什么话也不说,只默默地站着,他觉得这就是岁月静好。
    而每次白天去都能看到她在家,有一次他便忍不住问:“温暖,你不用去上班了?”
    彼时温暖在阳台上给花盆松土种花籽,见问也只顿了顿,“没什么,不是劳累的命,就辞职了。”
    韩哲更生疑惑,却也不多说什么。
    温暖始终联系不上顾夜深,打过去的电话不是无人接听就是一个陌生男人代接,回应她的不是在开会就是千篇一律的不在。
    这天吃过午饭韩哲又过来,她便找他帮忙:“韩哲,借你的手机帮我打个电话!”
    “打给谁?”
    “顾夜深。”
    韩哲不动声色瞅她一眼,默默地拨号,温暖在一旁嘱咐:“会有个男的代接,他本人来接了你就给我。”
    “你好,明珠的韩哲,请顾总接电话。”电话拨通后,韩哲言简意骇,温暖侧耳倾听里面的声音。
    “您好,请稍等。”果然还是那个代接的陌生男人,电话很快被转移了对象,传来顾夜深低醇带有磁性的嗓音,“韩哲,是不是暖暖出了什么问题?”语调明显地焦急。
    温暖立刻抢过电话:“夜深,是我。”那边一下子静默,她终于忍不住恼了,“顾夜深,是你招惹我的,现在就这样莫名其妙抽身而退,要死也让我死个明白,行不行!”
    吼到最后,她几乎已带了哭腔。
    彼端的顾夜深躺在仁爱医院的病床上,隐忍克制了许久才能使得声音不那么颤抖:“好,半个小时后,西宁老街,一生之水茶座。”
    挂断后,他侧翻身子蜷缩在被子里,攥紧手机的五指透着骇人的惨白。
    上午在办公室晕倒,使得原本被隐瞒的父母家人都已知晓,一个个有如遭到晴天霹雳,现在他只希望,到最后都能够瞒住暖暖。
    他已经没有时间允诺她幸福,只能现在,残忍一些,于是松开手机再拨另一个号码。
    温暖坐韩哲的车很快到达西宁老街,沿街寻到顾夜深所说的一生之水茶座,下车后,略略环顾四周,脑子里嗡地一声,呆住了。
    一生之水茶座外面的水泥路上,是童耀当年倒在血泊里的地方!
    怎么会选在这里!
    韩哲下车后亦愣住了,望着温暖有些苍白的脸,推了推她:“别想那么多了,快进去吧,我在车里等你出来。”
    温暖进去后,选了大堂靠落地窗的位置,点了一杯菊花茶,双手交叉在一起,攥得紧紧的,她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因为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
    大约一刻钟后,茶座的门被推开,光影微晃间,清雅素丽的女子走进来,扫了一眼大堂内后,朝温暖的方向走过去。
    温暖看到她,丝毫不掩心中的讶然:“如瑾,怎么是你来?”
    纪如瑾微微一笑,坐下后,从容地点了一杯花茶,对上温暖闪过各种猜测和情绪的双眼,慢慢敛了笑,努力摆出一副愧疚的样子:“温暖,我想,在说其他话之前,先给你道歉。”
    温暖不明白她的意思,心里早已七上八下打起了鼓。
    纪如瑾一本正经:“我开门见山说吧,我和夜深曾经是夫妻,想必你早已知晓,曾经是我不知道他的好,所以选择离婚,重逢后我们旧情复燃,他还爱着我,我也发现比起骆琛,还是他好,而且,你见过我的女儿倾城吧,她其实是我和夜深的女儿,那天在医院你应该看到了,我们是去做亲子鉴定的。”
    纪如瑾喝一口茶,看着温暖霎白了脸,一丝不忍浮上心头,不想再继续残忍下去,但是,狠了狠心,她还是继续说,“所以,我今天要来跟你讲的就是,我们一家三口要团圆,对于你,我和夜深都只能说抱歉。”
    温暖早已在她的这番话中无法思考,只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许久之后才喃喃地问:“为什么他不来亲口对我说?他说过,他爱我……”
    纪如瑾忍住心底冒出的退堂鼓声,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伸手指着落地窗外的水泥路面:“你一定不会忘记这个地点吧,当年童耀在与你结婚那天追赶抢劫犯,却被残忍地杀害,最后就倒在那个地方。可是你是否知道,当年那个被偷窃的老太太是谁吗?”
    温暖木然摇头。
    纪如瑾一点都不买关子揭开谜底:“是夜深的奶奶,那一天她八十大寿。事发后,她一直自责不该喊,物品再贵重,也没有人命重,尤其在葬礼那天看到你哭得悲恸欲绝,甚至知道你后来的状况,更是内疚不已,不过半年,她便去了。临走前,她不但要求葬在童耀墓旁,还交待顾家人一定要妥善安置他的父母,特别是要好好照顾你,那时候我和夜深已经分开,她便要求作为长孙的夜深负起你的责任。我这样说,你觉得夜深是真的爱你吗?”她尽量说得波澜不惊,却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太残忍。
    温暖早已麻木地说不出话,原来最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痛,再也感觉不到所谓痛,只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
    纪如瑾深吸一口气,最后说:“温暖,你别怪夜深,他也是无可奈何。”说完后,她站起来,快步走出茶座,她怕再坐下去,会因为不忍心要穿帮!
    出来后,她跑向停在对面的宝马,拉开车门进去,拍着胸口顺气,对坐在副驾驶座闭眼靠着椅背的人说:“夜深,我觉得,这样对温暖太残忍了,对你也不公平!虽然当初奶奶确实对你作过这样的要求,可你是真的爱她!而且,她也爱你,到时候知道真相了,会伤心死的!”
    顾夜深慢慢睁开眼,睫毛湿湿的,瞳孔有水洗过的痕迹,良久,他沙哑着嗓子开口:“就算她最后还是知道了,有所准备的失去,不会有突如其来的消失那样痛,况且,她爱上我的时间,并不长……”
    如瑾叹气:“夜深,如果不是因为上次制药厂的事你帮了骆琛,我怎么也不会答应来做这样残忍的事!你说温暖爱上你的时间不长,可她听我说过之后那表情,根本就已经爱你很深了!”她忽然缓了语气,“你不知道,那就像是痛进骨子里去了一样。”
    顾夜深远远地望一眼路对面茶座里还纹丝不动的人,心口一阵绞痛,这样做,是不是错了?最终,他迫自己转回视线,平静开口:“开车吧,送我回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啥也不说了,快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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