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锦瑟

第33章


  听着安静的楼道上响起的一轻一重的声音,低头觑了眼面前银灰色身影,在心里第N+1次暗暗唾弃自己真没出息。
  锦瑟无端五十弦(30)
  厨房里静悄悄的,只除了他们细碎的脚步声。
  李苏锦打开冰箱,翻了翻里面的食物,最后只翻出两个包装精美的塑料袋拿在手里,抬头看他:“水饺和汤圆,你要哪一样?”
  “没有其他了?”莫少均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来,拎过她手里的两个塑料纸包,蹙着眉,不满道。
  李苏锦耸耸肩,不可置否:“你随便选一样吧?其他的做起来太麻烦了。哎,你到底要不要吃,不吃拉倒,我要回去睡觉了。”说完作势要离开的样子。
  莫少均拉住她的手,投降道,“好了,我要汤圆好了吧。”
  “你自己煮?”李苏锦指指他手里的东西,瞥了一眼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做吧,上次我做蛋炒饭,所谓礼尚往来,现在应该是你‘回礼’的时候了。”莫少均依然笑嘻嘻道,丝毫没有因为她冷冰冰的态度而表现尴尬。
  “这就是你们资本家的本质!”李苏锦低低地咒骂了一句,然后捋起袖子,将他推到一边,“哎,你去客厅里呆着,别挡着我道了。”
  莫少均瞬间无语,厨房的过道可以并排站的下四个自己,它还能挡了她的路?不过为了不惹她生气,他还是乖乖地退出了厨房。
  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汤圆就出现在莫少均的面前了。
  看到对方吃的那么不亦乐乎,李苏锦思考了一秒钟还是决定先回房间好了,不料却在转身的时候又被对方拉住了手臂。
  不知道什么时候莫少均已经绕到她后面,搂着她的肩膀,很用力地将她按坐在椅子上,接着又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副碗筷,放在她跟前,开玩笑般对她调侃道:“你也吃一点吧,看看你自己瘦的都快成皮包骨头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我们家虐待了你。”
  李苏锦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最后也无奈地拿起了餐桌上银色的调羹。
  银色的调羹在霁青色的瓷碗里倒影出淡淡地银白色的光影。汤圆糯糯的触觉在舌尖轻轻地散开,香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萦绕。
  略显得空旷的空间里,除了偶尔调羹与瓷碗间碰撞摩擦混合客厅落地钟指正发出的滴滴答答发出来的声音以外,竟无其他。
  也许真的是饿了,莫少均吃的有些慌,一小瓷碗的汤圆很快地见了底。李苏锦微蹙着眉看他低头优雅的侧脸,心思浮起,在她的记忆里他并不怎么喜欢甜食类的食物呀。
  圆形餐桌中间的磨砂水杯里闲闲地插着几束百合。寂静的夜里,淡黄色的花蕊幽幽地吐着渺渺的芳香。略带着惨白的灯光落在片片花瓣之间的空隙中,在仿红榉木的餐桌上折射斑驳的阴影。
  李苏锦紧握着勺子,低头摆弄着皮薄馅多的汤圆,手背上青若游丝的血管若隐若现,耳边回响着不远处落地钟规律而悠远的钟摆声,咬了咬被汤水滋润的嫣红的嘴唇,嗫嚅了半天才从牙缝中勉强蹦出几个字:“白小姐还好吧?”
  面前男人拿银勺的手不自觉地顿了一下,轻轻地将勺子靠在碗沿,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眼前几朵开得炫灿的百合,不解道:“你不是不关心八卦的么?”
  李苏锦就知道自己自讨没趣了,舀了一勺没有什么味道的汤,语气淡然,“算我没问。”
  “都问了,怎么还算没问。”莫少均却不肯放过她了,“怎么会好端端地提到她了?”
  李苏锦觉得头大,“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今天在医院的时候,无意中听到护士说她昨晚在片场拍片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脊椎。上次在皇廷的时候,我还害得她被邵继祯灌了两大杯的红酒,挺内疚的,所以就顺便关心一下她了。再说我也挺喜欢她演的电视剧的。”她一顺不顺地盯着霁青色的瓷碗,平淡地解释道。
  “所以你是不是以为从昨天晚上到今晚我一直都在医院陪她?”莫少均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目光深邃,神色复杂地看着对面几乎将头埋进桌缝里去了的女人。
  “难道不是?”李苏锦终于放弃了挣扎,抬头对上了男人如炬的目光,扯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刚才你不是说刚从医院回来吗?”
  莫少均突然抬手,她一惊,本能地将头朝后仰去,等回过神后,瞪他的时候,只见他手里却已经多了一片绿色的叶子。
  她会错意了,原来他只是伸手摘百合的叶子而已。
  低低沉沉地笑声在圆桌上空轻轻地漂浮。
  “我是刚从医院回来没错,而且从白无瑕那里回来的也没错。不过么……”莫少均含笑地望着她,故意地买了一个关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她曾经是我的女友,但是现在,她只是一个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绕到她的身边,俯下身盯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黑色的眸子闪着幽深的光芒,“原来这才是你一晚上给我脸色看的原因?”说完,还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笑脸。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她愤愤地用力推搡着他的身体,“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睡了。”
  “你这是邀请吗?”莫少均像无尾熊一般黏在她的身边,口气戏谑。
  李苏锦咬牙,低声责备,“不要这个样子,会被别人看到的。”
  “这么晚了,还会被谁看到?”莫少均砸砸嘴角,不屑道。
  “你……”
  “好了,不要生气了。”莫少均按下她的手,心情莫名变得愉悦,不由地建议道,“要不,我们现在出去走走吧?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夜色好像还不错。”
  “你今晚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么晚了还出去走走,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李苏锦终于火了,挣脱不了他的钳制,只好冷冷地背对着他。
  “我知道很晚了,但是如果你不介意晚上我去你房间的话,那我们现在就上楼。不然就陪我出去走走。两选一,任你挑。”
  “莫少均,你无耻!”她终于控制不了地提高声调,她真想拿面镜子到他面前,让他自己照一照,此时此刻的他像极了人们口中所说的市井无赖。
  “嘘嘘嘘,刚才你不是还说怕吵醒别人,现在怎么反而忘了?”他无辜地对她眨眼睛,然后拉起她的手不管不顾地朝门口走去。
  屋外的夜色极好。
  墨黑色的帷幕上点缀着几颗忽明忽暗的星子,月色蒙上了一层隐逸的朦胧。脚下的草坪蒙了一缕如雾霭般袅袅的雾气,垂下的枝条叶片上绿色的表面也笼着一层细细密密的露珠。
  外面的气温也极低。
  但是当她扶住胸口,靠在B市护城河的天桥上的时候,额头和后背却渗出了点点细密的汗珠,喉咙火辣辣的难受,小腿也有抽搐的疼,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也不规则地突突乱跳着。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中学开始直至大学一直没有间断过的800m测试。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一直深深地禁锢在她的脑子里,始终不肯远离。
  对方调整了一下呼吸,双手撑在冰凉的钢铁材质上,偏过头看她,嘴角露出了一抹孩子气的笑容,“这种感觉是不是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额前的碎发有些微湿的在风中摇曳,银色的衬衫领口早已经被他解了两个扣子,松松垮垮的袖子耷拉在手肘上,她微的有些失神。
  这副画面兀自的让她觉得极为的熟悉。
  眼前的他曾经是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
  红色的跑道上,白色的身影健步如飞。
  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住刷了绿颜色油漆的拦网上,湿透了的衬衫下摆湿答答地在烈日下曝晒,他偏过头,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对她说道:“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虚脱的什么都不想的感觉了。”
  那年她13,他17。
  那时她在初中部上课,他在同一所学校的高中部上高二。
  当时她是乖巧的妹妹,而他则是非常合格的哥哥。
  “你这副样子让我想起了你每次被告知第二天要跑800m的表情了。”莫少均的嘴角依然上扬着,好心情曝露无疑。
  李苏锦将自己的后背靠在凉凉的铁质扶手上,瞬间丝丝柔柔的凉意一寸一寸的从脊柱没入血液,一点点地平息着焦躁的狼狈。
  耳畔传来了浩淼江河的流水声,她轻轻地闭上眼睛,抿了抿唇,并不搭话。
  “在想什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莫少均低低哑哑的声音在耳边很轻很轻地响起,带着晚风被吹散的破碎。
  她仍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巧的扇子,不停地煽动着,轻启朱唇,吐气如兰,“不要说话,我在听流水的对话。”
  莫少均微笑,冷峻的脸上浮起了明媚的春色。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般地笑话她:“真是一个小傻子啊。”
  李苏锦终于睁开了眼睛,对上他如星子般灿烂的眸子,咽了咽口水,开口唤道:“二哥……”
  还没有说完,很快地被对方捂住了嘴巴。
  莫少均看着她,嘴角的笑容陌生而疏远,“如果是让彼此都不开心的话,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说完,便放开捂着她嘴的手,转身背对着她。
  银灰色的身影在灰白色的天幕上显得格外的悠远和寂寥。好似能跟久远记忆里那个孤寂的身影重叠起来。
  她蠕动了一下嘴唇,终于又颓然的失了声。
  她上前几步,靠在大桥的围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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