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锦瑟

第34章


不远处响起了汽笛声,一层一层氤氲的白雾笼在河面上如同一圈一圈荡漾开去的涟漪。
  双手□外套的口袋,指尖一片滑腻的温暖。晨风拂过头顶,吹乱了额前的刘海,她低头,看着灰白色背景下的鞋尖,浅浅的声音在风中散开。
  “为什么要把‘左岸流年’还给继钺哥?”
  他回头,鞋尖在地面不自觉地画起了圈圈,“他告诉你了?”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还是你怕我还会破坏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你就这么介意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莫少均不答反问。
  李苏锦咬牙,“这跟你没有关系。”
  “当然跟我没有关系。但是如果我说我介意你还留着他的东西呢?”莫少均看着她,幽深的黑眸闪着不知名的情绪。
  “为什么?”她不解,“五年来我从来没想过要破坏他们的感情。”
  “我知道你不会,但是我并不希望给你睹物思人的机会。”莫少均靠近她,忽然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条银色的链子。
  银色的链子在他的手心熠熠生辉。浅白的背景下,坠子下围绕着浅白色的光。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接过链子,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把玩,蹙了蹙眉头,抬头不解地反问道。
  莫少均从容地从她的手里拿过链子,没有解释。直接绕到她的身后,撩开她两鬓的碎发,轻柔地替她戴好。接着又从后面搂住她的双肩,将头埋进她馨香的发间,霸道而不失温柔地轻声交代,“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随便摘下这链子。”
  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亲手替她戴上了这条链子了。
  李苏锦任由他从后面搂着她,鼻息间全是清凉的味道。摸着链子上那个抽象字母的坠子,目光放空。
  高高的天桥,明明是一个城市的护城桥,连接着的却是两个极端的世界。左边是一排排低矮,肮脏不堪的房舍,挣扎在贫困线下的普通民众,右边俨然是高楼林立,鳞次栉比的高档住宅区,身着奢侈品,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子骄子。
  就像天和地,因为中间隔着一层人间百态的凡间,所以最后只能遥遥相望,从来不能够拥抱着取暖。
  童话里的王子虽然一开始便会很容易地找到了能穿上水晶鞋的新娘,但是他最后还是会认出来穿上水晶鞋的新娘并不是他遇到的那个女孩,而是继母的女儿。而她也不要做那个愚蠢至极但是又可悲至极的女人,巴巴地削掉自己的脚后跟,只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纵使他有无上的权利和地位,那又如何?
  她不是善良如灰姑娘,也不是纯洁如白雪公主的人,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伪善的,冒充公主的坏巫婆。
  她从来都有自知之明,所以她从不奢望那些永远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锦瑟无端五十弦(31)
  “李老师,上完课了。”李苏锦前脚还刚踏进办公室,迎面就遇到了跟她打招呼的同个教研组的童老师,只见对方腋下夹着活页夹,手里面还拿着几叠白色的纸张,于是她点点头也冲她微微笑,“又要考试了吗?”
  童老师颔首,却在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好似突然想道了什么,转身叫住了她,跟她努了努嘴,道:“哎,李老师,刚才一直听你的手机在抽屉里响,应该是有人有什么急事找你吧!”
  “哦,这样啊,刚才上课的时候忘记带手机了,真是麻烦你了。”李苏锦笑着感谢道,目送对方的身影在办公室门口消失。
  还没靠近自己的办公桌,她便又再次听到抽屉里若隐若现的手机铃声。
  是莫少均。
  拉出抽屉,拿过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她有些死命地按下了通话键。
  其实自从上次从B市回来以后,他也便一直没来同城。也许正如他自己所说的Bank of sunir 内部还有一些事务还没有处理妥当,又或是其他一些不方便对她言明的私事。
  即便是如此,他们每天还是有通电话的。聊的内容虽然不多,仅限在吃饭,工作上,但是却让她无端地觉得很温暖。就像在寂寞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你身边,哪怕他不能提供适当安慰的语言,也总比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来的要好。
  当然所有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她努力不去深想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刚接通电话,就听到对方略显得不耐烦的声音。
  办公室里很安静,除了几个老师“沙沙”的翻书声和敲键盘的声音。李苏锦将手机搁在耳边,用肩窝夹着,一边翻看着桌上校长办公室刚下达的文件,一边随口敷衍着,“有什么事吗?我待会儿还有课呢,没什么事的话我要挂了。”
  “你出来一下,我现在在同城中学旁边的那个社区公园等你。”莫少均不怒而威的声线通过电磁波传到她的耳朵里。
  他现在在同城?李苏锦不由地有些发怔,放下手里的文件,将手机取下放在耳边。昨天跟他通电话的时候他并没有说自己今天要来同城呀?而且他说了还要再留几天的啊,怎么现在?
  她的默不作声让对方误会了她的犹豫,只听的电话那头,又传来了带有几分怒意的声音。
  “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如果五分钟之后还没有见到你,我直接去办公室找你了!”说完,他竟毫不犹豫地掐断了电话。
  李苏锦捏着手机,听着话机里嘟嘟嘟的忙音,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尽管对他的行为很不是理解,但是她还是匆忙地赶往学校不远处的公园。狗急了还跳墙,既然他说得出,她相信他也做得出。
  从早上起就一直阴沉的天依然阴翳着,视线所到之处一片空濛和灰白。
  李苏锦赶到社区公园门口,却没有看到意料之中那辆有些拉风的兰博基尼。正当她考虑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的时候,有人却从她身后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离公园门口不远处的人工湖的湖边一角。
  她不用回头,从他紧箍着自己手臂的力道和疾走的速度上,她便能隐约感受到他隐忍的几分怒气。
  正因为她清楚他在生气,所以她更不明白她什么地方招惹到他了。
  “到底什么事?”李苏锦终于有些恼火地甩开对方的手,松了松被他已经捏红的手臂,侧着头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略显得阴沉的脸色。
  莫少均对上她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她一路小跑过来的原因,原本一直苍白的两颊难得的染上了几丝红晕,刘海的碎发凌乱的散在额前。胸口起伏不定,银色的链子在迷蒙的背景下闪着几缕淡淡的光彩,如同落在海面上若隐若现的粼粼波光。
  链子可能在当初设计的时候并没有加入太多的时尚元素,所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看起来依然不怎么老旧和落伍。
  当时一看见它,他就知道只有她才是那个能驾驭它的主人。
  果然,他没看走眼。
  想起那年她十八岁生日晚宴上,邵继钺亲手为她戴上“左岸流年”,她嘴角勾起的那抹甜美的微笑时,只有他自己清楚手心里的链子到底恪的他有多疼。
  以至于后来莫少琼帮她索要礼物的时候,他讽刺地扫了一眼面前并肩而立的两人,不屑地回答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其实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降至冰点了。所以他不无意外地在她的眼里读出了“无所谓”这个词语。
  她根本就没有期待过他的礼物,所以又何曾会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一切终是他强求了。
  而自此这条链子再也没有见过天日。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邵继祯将“左岸流年”当做战胜品似地在他眼前乱晃的话,他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根链子的存在。
  而当邵继祯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左岸流年”是她如何如何珍爱的,又是如何如何不舍,他终于对这个一起长大,差不多同穿一条开裆裤玩到大的发小动了手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在意,到底有多介意。
  原来那些记忆,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借口,便能冲破固若金汤的城墙。是他忽略了她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所以才会让自己一错再错,直至再没有退路。
  盯着她一瞬不瞬的探寻,莫少均终于有些狼狈地躲开她的目光。
  他哂笑。
  他凭什么从B市气势汹汹地跑到同城来兴师问罪?她根本就没有错,如果不是他的强取豪夺和步步紧逼,他们之间除了名义上的兄妹以外还会有什么?连他自己都很明确地告诉她,这只是一个游戏,他又何必这样假戏真做呢?
  但是,为什么在听到梅萱说连楚楚都说你和姚家二小姐很般配的时候,他竟然恼火地想去质问在她眼里,她到底将他当成了什么?然后他真的就这样冲动地丢下Bank of sunir 急匆匆地赶回了同城。
  他真是疯了。
  从遇到她开始,他就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了。这样的他,哪像是站在岐山山顶许下豪言壮志的那个意气奋发的莫少均。
  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一早便会知道他对她如此上心,一开始,他便不应该去招惹她的。
  “到底什么事,你说呀?”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变化,李苏锦有些气恼,“你再不说话,我可要回去了。”
  “难道四个月对你来说就这么难以忍受吗?”莫少均调整了一下情绪,回头重新对上她的脸,声音带了点一丝不明显的脆弱。
  这次轮到她狼狈地别开对方强烈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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