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蝗血书

第4章


 
吴佑棠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人小鬼大。喂,菜上来啦,看还堵不住你那张嘴。” 
6. 
两人吃的酒饱饭足,这才快马加鞭的赶去了永欣寺。开门的是上次上过茶的那个小沙弥,见了吴佑棠,便笑嘻嘻道:“施主,你又来了,是来见我们方丈的吧。” 
也不待吴佑棠开口,便当先领路。吴佑棠点头道:“不错,正是来求见辩才大师。” 
说话间来到内堂,之间里面端坐着一个面容清癯的老和尚,穿着灰色的粗布僧衣,宝相端严。 
吴佑棠忽然福至心灵,连忙上前施礼,道:“想必您才是真正的辩才大师。” 
辩才道:“何者为真,何者为假,辩才从来只有贫僧一人。” 
吴佑棠道:“但不知上次那个年轻的和尚又是谁?” 
辩才叹了口气,避而不答,反问他道:“不知施主你来此作甚?” 
吴佑棠道:“前些时晚辈来到贵寺,奉师伯萧翼之命,向辩才大师求那《快雪时晴帖》,有个年轻的和尚见了我,自称是辩才,并给了我,谁知我回去后,师伯看了《快雪时晴帖》却口吐鲜血昏迷不醒,于是晚辈只能再来贵寺,才知道原来那个年轻和尚并非是真正的辩才大师,还请大师您慈悲,赐予解药和真正的《快雪时晴帖》。” 
辩才道:“那人是我忘年小友,他一时意气,才在那字上下了药,事后也颇愧疚,已留下解药在贫僧这里,你既然来啦,便拿去吧。” 
吴佑棠大喜,忙道:“多谢大师慈悲,晚辈感激不尽。” 
辩才叹了口气,道:“至于那《快雪时晴帖》,真本贫僧曾经见过,却非是贫僧之物,施主如要找这东西,还请别处去寻。” 
吴佑棠一愣,半晌不能言,他挠了挠头,见辩才已无意留客,便打算告辞,再做打算,却见一直沉默无语站在一旁的罗春笑嘻嘻走上前来,上下打量辩才一番,道:“你这和尚,干啥话说一半,你既然肯对我们讲,你见过那《快雪时晴帖》的真迹,想必也不会不告诉我们这话到底在谁手上。” 
辩才目中精光一闪,看了罗春一眼,道:“你又是何人,竟如此无礼?” 
罗春微微一笑,道:“老和尚你和萧翼也算颇有交情,这么说起来,在下也不算外人啦。我叫罗春,就住在萧翼府上。” 
辩才一怔,半晌道:“那又如何?” 
罗春道:“也不怎样,只不过想请大师您指点迷津。” 
辩才沉默半响,说道:“他已经得了《兰亭集序》,为何仍不知足?” 
罗春眨了眨眼,想要说什么,吴佑棠怕他乱讲话惹恼了辩才和尚,忙一把拉住他,道:“我师伯他也是圣命难为,其实师伯对您很是惭愧,他以为那上面的毒跟您有关,十分心灰意冷,叫我不必再来,说是罪有应得。” 
罗春听了这话,只是冷笑不语,吴佑棠手心里都是汗,然而见他终究没开口得罪人,还是大大松了口气。 
辩才面沉似水,半晌吩咐小沙弥去取来解药,然后对吴佑棠道:“解药你拿去,转告萧翼,从今以后贫僧与他恩断义绝,再无干系。至于那《快雪时晴帖》,其实施主你曾找对人,话已至此,童儿,送客。” 
吴佑棠还想再问清楚,小沙弥已来到面前,对他道客客气气地道:“吴施主,您这就请回吧。” 
吴佑棠无奈,只得拉了罗春告辞。走至门口,罗春忽然回过身,对着辩才挑眉一笑,道:“萧翼骗了你,你很伤心吧,那为什么还要给他解药呢?只怕你自己也不明白吧。” 
他说完话,大笑着离去,吴佑棠站在门边看着辩才瞬间变了脸色,仿佛一下子苍老许多,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待得回过神来,罗春早已去的远了。 
吴、罗两人出了永欣寺,开到山阴,罗春道:“听那和尚的意思,真的《快雪时晴帖》还是在那个假和尚那,你可知道他的来历?” 
吴佑棠听到“假和尚”三字,忽然灵光一现,叫道:“我知道了。” 
罗春瞥了他一眼,皱眉道:“知道什么?” 
吴佑棠喜道:“我知道在山阴那家酒楼里,我看到的那人是谁了。” 
罗春道:“难道就是这假和尚?” 
吴佑棠道:“不错,我原就觉得那人背影好生眼熟,只不过那人是俗家打扮,我就没往那里想,先来看来他只怕真是个假和尚。” 
罗春想了想,道:“既然这样,你便去找他吧。萧翼的解药耽误不得,我就自己回去好了。” 
吴佑棠点头道:“罗兄弟,你一路保重,我定然能取得真迹。” 
罗春“嗤”的一笑,道:“我看未必吧,你上次不是被他骗的团团转,哼,你呀,还是自求多福吧。” 
吴佑棠被他驳的说不出话来,只得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自去山阴那神仙居不提。 
7. 
却说吴佑棠到了神仙居,四下打量不见那人,便跟店小二打听一个穿白衫的年轻男子,店小二一脸茫然,说,客官,我们这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哪里记得住。 
吴佑棠无奈,匆匆用过午饭,便漫无目的的寻找。山阴虽然不是个大地方,却十分繁华,街上小贩林立,行人如流,想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吴佑棠有些气馁,越走越远,眼见得出了城,天色已晚,他想这下只怕要睡在荒郊野外了。 
正茫然间,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隐约的光亮,不由得精神一振,快步赶过去,走到近前,才发现是座荒废的庙宇,大门虚掩,灯光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吴佑棠走上去,敲了敲门,道:“有人么?在下赶路错过,能否借宿一宿?” 
门里传来一振悉悉索索的声音,随进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白衣男子站在门里笑微微看着他,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 
吴佑棠一愣,眼前这人白衣纤尘不染,黑发如瀑,眉目如画,真是上次在永欣寺里见过的冒充辩才的假和尚。不由得大喜,道:“原来你在这里,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白衣人挑眉笑道:“你找我作甚?我可不是辩才。” 
吴佑棠被这句话勾起前事,登时皱眉道:“正是,我还要问你,为何要在那《快雪时晴贴》上下毒?” 
白衣人道:“辩才是我朋友,他被萧翼欺骗,我替他出气,有何不妥?你既然来此,想必已经找辩才要了解药,还不赶紧送去,倒在这里乱晃,不怕送了你师伯性命么?” 
吴佑棠道:“解药已经有人送过去了,我特地来找你。”他明知此人把性命只当做等闲,若非罗春为师伯调养身体,他未必能等到解药,然而自己对他却是有所求,不得不委曲求全。 
吴佑棠看着这白衣人,心里有些奇异的感觉,他的确是对他有所求,而不敢放肆,然而看着这人清澈的笑容,他根本就没心思愤怒。这时见了他笑盈盈看着自己,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不是和尚?” 
白衣人道:“以前是,现在还俗了。”他看吴佑棠瞪大了眼睛,便道:“怎么,不行啊?” 
吴佑棠尴尬地道:“没,没。那,那既然你不是和尚,但不知你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白衣人道:“我姓林,单名微。” 
吴佑棠念了几遍,道:“林微,这名字倒好像女孩子。” 
白衣人林微皱眉道:“你说什么?” 
他语气也不如何凶恶,吴佑棠听了却立刻不敢再取笑,只得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林微哼了一声,道:“进来吧,站门口算怎么回事。” 
这庙里只有倒塌的佛像,蛛网到处都是,只有一处稍微干净一点,用几个蒲团摆在一起,想必是林微休息的地方。吴佑棠有样学样,等忙完了,才意识到林微一直似笑非笑看着他,不由得大窘。 
林微道:“你拿了那幅字回去,倒没有中毒,真是奇怪。” 
吴佑棠翻了个白眼,道:“我又没打开看,怎么会中毒?” 
林微道:“你怎么不看?想不到你倒是个至诚君子。” 
吴佑棠听了他夸奖,不免高兴,便道:“我又看不懂,看来作甚?” 
林微忍不住笑道:“不错,我之蜜糖,彼之砒霜,这话倒也不错。” 
他看了看吴佑棠,又道:“说说看,你找我是为什么?” 
吴佑棠道:“为那《快雪时晴贴》。” 
眼见林微立时变了脸色,吴佑棠忙道:“我师伯是圣命难为,我也知道这强人所难……” 
他还待再说,林微道:“你师伯要,你急个什么劲?” 
吴佑棠道:“师伯有命,自然弟子服其劳,何况,这次师伯中毒,终究是因我而起,我自然要替他求得这幅字。” 
林微沉吟片刻,道:“看你也是个实诚人,我便不跟你兜圈子,我问你,这《快雪时晴贴》是谁的?” 
吴佑棠道:“自然是你的。” 
林微道:“这就是了,东西是我的,我又爱若珍宝,凭什么给你?” 
吴佑棠无以对答,只得道:“可是……” 
林微道:“没有可是,吴佑棠,林某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说完仰面躺下,不再理会他。 
吴佑棠有些沮丧,只得也躺下,然而却睡不着,翻来覆去很久才觉困意袭来,慢慢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闹哄哄的,耳边好似有苍蝇在不断嗡嗡作响,吴佑棠不耐烦的用手去擦,却擦的手湿漉漉、黏糊糊,正迷迷糊糊就要再次睡去时,猛地听到“嘭”的一声,吴佑棠霍然惊醒,他睁开眼睛,觉得手上的感觉太过逼真,抬起手来一看,才发现自己手上满是鲜血,不由得大惊,忙一跃而起,这才发现小庙里早已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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