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蝗血书

第5章


 
不知何时大门被打破了歪在一旁,林微手执弯刀正和三个人奋战,只见林微头发略微有些凌乱,白衣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受伤溅上的。那三人穿着甚是华丽,衣袖、袍角上都綉有一朵梅花,颜色娇艳。吴佑棠心中一凛,看这三人服色,当是雁荡山梅花堡中的人,只怕身份还不低,却不知林微干了什么,竟惹下这样的仇家。秉承师门教诲,这样的江湖纠纷是不该掺和的,然而《快雪时晴贴》着落在林微手中,只怕这件事不管也得管了。 
吴佑棠叹了口气,从腰间解下长剑,加入战团。林微见吴佑棠抢上来,却道:“这里不关你的事,还不快走。” 
吴佑棠尚未答言,那三人中一个穿蓝的中年人道:“林少爷,您这又是何苦,一路逃到这里,倒害的我们兄弟好生奔波。堡主可是好生记挂你,叫您别使性子,这就跟属下等回去吧。” 
林微哼了一声,右手忽伸忽缩,弯刀刀芒暴涨,刀锋从那蓝衣人颈项间划开,鲜血猛地喷洒出来,那蓝衣人身子晃了晃,慢慢的倒了下去。 
剩下两人脸上都出现惧色,又见到吴佑棠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加入的模样,不由得对视一眼,一齐叫了声“撤”,便欲跳出战团。林微也不以为甚,只微微冷笑,看着这两人落荒而逃,并不去追。 
8. 
吴佑棠见那两人去的远了,才看了看林微,说道:“你同梅花堡的人结了什么梁子?他们怎么会自称属下?不过不管怎样,都不可大意,这些人只怕还会来的。” 
林微倒提着弯刀,等刀上血流尽了这才收刀还鞘,漫不经心地道:“我同什么人结了什么梁子,和什么人有甚恩怨,与你有甚相干?” 
吴佑棠气结,道:“我一片好心,你……”他说了一个“你”字,却不知接下去怎么说,张了张口,只得恨恨的转过身,不去看他。 
林微见他如此,反倒笑了,他道:“打搅到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天一亮,咱们就各走各路,梅花堡的人找的是我,不会找你麻烦。” 
吴佑棠闻言,不由得转过身来,好奇道:“听说那梅花堡的人素来不怎么理会江湖事物,你怎么会惹到他们?” 
林微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你打听这做什么?” 
吴佑棠想了想,嘿嘿笑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江湖仇杀,你刀法真好。” 
林微看到他亮闪闪的眼睛,忍不住微微一笑,却道:“我的刀法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瞧你这样子,倒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闺女。” 
吴佑棠愤愤道:“我从小跟着师父在山里练功,没出来走动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林微随口敷衍他,心念电转之间,忽然想到一事,反复想了想,觉得可行,便笑嘻嘻道:“你真想听么,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只不过……” 
他忽然住了口,只目不转睛看吴佑棠,见他果然神情专注,不由得暗暗好笑,脸上却故意做出一副感伤的神情,叹了口气道:“我同那梅花堡堡主江之遥实有不共戴天之仇。” 
吴佑棠“啊”了一声,甚是惊讶,想到就要听到一个曲折离奇的江湖往事,不由得大为兴奋,目光炯炯看着林微雪白的脸庞。 
月光透过破了的庙门,照在林微脸上,长长的睫毛下遮出一片阴影,显得格外的温柔,吴佑棠呆呆看着林微,耳边是他柔和清朗的声音,不远处却还躺着一具尸体,这情景太过诡异,然而在月光下,吹着破门而入的晚风,却别有种令人沉迷的温柔。林微的故事刚开了个头,吴佑棠却模模糊糊的开始怀念起来,他想,我得记住这个日子,记住这一晚,故事再长也会有个完结的时候,只可惜这样温柔的夜晚会过的太快,快的让人触不及防。 
林微却没看他,只垂了头,低声讲述:“我小时候是在梅花堡长大的,雁荡山上一草一木便是睡着了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那里的风景很漂亮,我娘最喜欢在山上发呆,一待便是一整夜,从前我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现在我可知道啦。只可惜,我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这声音十分低沉柔和,却带着微薄的惆怅,吴佑棠忍不住想要安慰林微,然而想开口却又不知怎么安慰才好,半晌才闷闷地道:“你别难过,我从小就不知父母是谁。” 
林微轻声笑了,抬起头扫了吴佑棠一眼,目光中也是难得的温和,他道:“这么说来,我比起来还算得幸运,我只不知父亲是谁。”他顿了顿,似乎想要遮掩什么,然而却仍然说了出来,“我是私生子,生下来之后就只见过母亲。” 
林微说了这话,见吴佑棠似乎又想说些什么,便安抚的拍了拍他肩膀,叫他不要打断,继续道:“我生下来就在雁荡山,是梅花堡的堡主江之遥收留了我们母子。后来我慢慢大了,才知道,我娘年轻时候和一位姓林的名门公子私定了终身,本来说要上门提亲的,然而不知为何却始终没有来,这时我娘已经有了我,腰身渐粗,眼见不能蛮人了,我娘的家人不免痛斥她一顿,打算把她赶紧许配了人家,我娘却不肯胡乱嫁人,便一个人偷偷逃了。那一路上的艰辛也不用提了,后来就遇上了江之遥。我娘那时也是走投无路,怀着五六个月的身孕,又大病了一场,困在客栈中,无可奈何,又感激江之遥便跟了他回去。谁料,那江之遥不安好心,他起初是看中我娘姿色,然后他又打上了我娘东西的主意。” 
林微说道这里,停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怎么往下说,过了很久,久到吴佑棠都以为他不会再往下说了,才听到林微低沉的声音响起:“那东西就是《快雪时晴贴》,是我父亲送给娘的定情信物。” 
吴佑棠“啊”了一声,道:“原来这《快雪时晴贴》关系着你爹娘,难怪你怎么也不肯给我。” 
林微瞧了他一眼,见他这叹息之情似乎发自内心,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本来,我也不肯跟旁人说这些,不过你这么老缠着我要,也真是叫人没有法子,索性告诉你也好。” 
吴佑棠一呆,道:“怎么?” 
林微道:“不是我不肯给你,而是这《快雪时晴贴》并不在我手上,这东西被江之遥给拿走了。” 
吴佑棠怒道:“他怎么能这么做,林微,你放心,我定帮你夺回来。” 
林微瞧着他轻笑一声,道:“是么?你夺回来,不去给你师伯,倒肯给我?” 
吴佑棠涨红了脸,期期艾艾,不知怎么回答。 
林微洒然一笑,道:“如果你真能夺回来,我也出了这口气,这东西送给你又何妨?” 
吴佑棠又惊又喜,道:“当真?” 
林微道:“怎么不真?” 
吴佑棠兴高采烈,道:“那可真好,我们明儿便去雁荡山,找江之遥这老匹夫算账。” 
林微瞪了他一眼,道:“你急什么?” 
吴佑棠嘿嘿笑了几声,只觉一块大石落地,既能完成师伯嘱托,又不得罪林微,真正是两全其美,却不管梅花堡并不是好惹的地方,江之遥更绝非等闲之辈。 
林微见他满脸喜色,心里一动,又接着道:“我父亲送我娘的除了这《快雪时晴贴》,还有个飞蝗钗,我娘爱若性命,这《快雪时晴贴》便收藏在飞蝗钗内,你若真得了《快雪时晴贴》,记得把这飞蝗钗给我,我便盛了你的情了。” 
吴佑棠道:“极是,极是,我当牢记在心,绝不负你所托。” 
9. 
吴佑棠十分欢喜,便在心中盘算着明日怎样去雁荡山,找到江之遥,一来取了飞蝗钗和其中的《快雪时晴贴》,二来给林微出气,好好惩治一下那江之遥,却没注意看林微此刻的脸色。 
林微见吴佑棠听到了《快雪时晴贴》的下落,又得自己允了给他,便喜不自胜,对于方才自己那故事的下文再没半点关注,不由得心中一冷,也不再提起,却看了吴佑棠一眼,笑嘻嘻道:“你打算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去找江之遥?” 
吴佑棠点点头,兴奋地道:“不错,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林微道:“吴佑棠,我看你这人也颇不错,很和我的脾气,我教你个乖,你肯不肯听?” 
吴佑棠道:“你说。” 
林微道:“江之遥虽然也不算什么厉害人物,总是一堡之主,手下多少也有几百人,你即便再是有三头六臂,终究不过只一个人,你凭什么去找他的麻烦?” 
吴佑棠一愕,随即豪气万丈的道:“哪怕他手下人多,我单只一个人也不怕他。” 
林微不觉好笑,他撇了撇嘴,道:“这东西既然是朝廷要的,你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只要跟上头说一声,哪怕朝廷不派人来?再说,梅花堡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江湖门派,朝廷派下人来,剿匪,那还不容易么?你倒去拼死拼活,何苦来的。” 
吴佑棠听了这话,有些不忿,却也知道他说的话才是正理,半晌才讪讪地道:“我听了你的事,对那江之遥好生气恼,很想教训他一顿。不过你说的对,我一个人终究力量不够,我这就去跟我师伯说,他听了也定然欢喜。” 
林微听了他这话,心里倒有几分喜欢,他想了想,笑微微道:“你肯这么帮我,我自然理会的,这又有何难,朝廷派兵是他的事,梅花堡总有漏网之鱼,你若愿意,可与我一道,趁着朝廷发兵,去捡个现成便宜。” 
吴佑棠大喜,道:“好好。” 
林微一笑,道:“那就说定了。你先回去一趟,九月十九,我在雁荡山下等你。” 
吴佑棠道:“好。” 
两人小睡了一会儿,天就亮了,林微整了整衣冠,就此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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