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蝗血书

 
吴佑棠一呆，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却见林微站在柜子前翻找，他呆的无聊，也凑过去帮着他找，却是漫无目的。 
正找的无趣，忽然听到一把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微，你是在找这支钗么？” 
吴佑棠一惊，这人无声无息便来到他身后，显见得武功在他之上，然而声音略有些嘶哑，气息不稳，想必是受了不轻的伤，而他对林微称呼亲昵，又提到飞蝗钗，这人身份正呼之欲出，不由得急速转身，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白袍人，腰带、袍角上绣着几支梅花，面如冠玉，神情潇洒，望之仿佛是二十岁的人，然而吴佑棠却知道他的年纪至少在四十上下，不由大是惊讶。 
这时林微也已转过身，目光冷漠：“你还没死么？” 
江之遥轻笑一声，柔声道：“尚未见小微一面，我怎舍得死呢？” 
林微冷笑一声，道：“那便由我来送你一程。” 
江之遥摊开手心，手上一只凤钗，道：“你回来不是为了素女这钗么？” 
林微怒道：“你不配叫我娘的名字？” 
江之遥摇摇头，道：“小微你终究是个小孩子，不明白女人的心事，素女若非心中有我，又怎会在我身边待了十年之久，我不叫她素女，又唤她做什么呢？” 
林微冷笑道：“我娘死了，你自然想说什么便是什么，哼，我娘若还在生，你可敢当面对她说这番话？” 
江之遥道：“有什么不敢呢，我知素女性子刚烈，可她从不说违心之言，你当年年纪尚小，不知情之一字，她又怎会令你明白，叫你伤心呢？” 
林微尚未搭话，吴佑棠已听不下去，他素来是个直肠子，这时便大骂道：“我看你长的一表人才，还想是不是林微错怪你了，想不到你这人这么无耻，人家的娘去世了，你还在她身后败坏她名声，快把飞蝗钗还给林微。” 
江之遥瞧了他一眼，却不理他，只对林微道：“这东西是你爹留给你的，原本便改给你，你过来，我给你便是。” 
林微弯刀出鞘，森然道：“我杀了你，自然会从你尸体上取得飞蝗钗。” 
15. 
江之遥微笑道：“小微，你的功夫是我调教的，你不是我对手，又何必多此一举。” 
林微勾唇一笑，道：“是么，那咱们试试看。” 
吴佑棠了这话忽然觉得不爽起来，什么叫你的功夫是我调教的，这话听着就别扭，他拍了拍腰间长剑，踏前一步，朗声道：“姓江的，如今你的梅花堡也没了，你又受了伤，年纪又比我和小微老上这么一大节，你还逞什么威风，今天看我们两个怎么收拾你这老匹夫。” 
他一口一个我们，一口一个老匹夫，林微听了不由得扑哧一笑，江之遥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微微摇头，道：“小微，你向来眼高于顶，想不到你竟挑中这么一个呆子。” 
吴佑棠气地抽出长剑，一剑横空刺去，这才怒道：“老匹夫看剑。” 
江之遥叹了口气，侧身避过，林微却只微微一笑，道：“我挑什么人，与你有什么相干。”他话说的轻描淡写，动作却狠辣无匹，弯刀当头劈出，和吴佑棠那一剑配合的天衣无缝，就好像联系过无数次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虽在打斗中，心中却不禁涌起一丝甜蜜。 
江之遥武功的确如他所说，较林吴二人为高，然而他之前受了伤，真气不足，加上他二人合力斗他，一时江之遥便处在下风。 
吴佑棠初时一口气充斥胸口，渐渐气消了，见自己占得上风，登时十分得意，他时时偷瞧林微，见他唇角勾起笑容，眼神却冰冷，不由十分关切，忙道：“小微，你别生气，咱们合力打败他，给你娘出气。” 
江之遥听了这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方对林微笑了笑，道：“原来这小子虽然是个呆子，却也不是个傻子，你毕竟还是有眼光，好过你娘为你爹误了一辈子。” 
林微咬咬牙，没说话，手上加劲，江之遥登时招架不住，咳嗽几声，吐出一口血来。 
吴佑棠却不肯罢休，怒道：“你这老匹夫，只懂得造谣，看剑。” 
江之遥虽呈败势，却丝毫不乱，吴佑棠的话他只当听不到，只是含笑看着林微。正胶着，忽然一箭破空而至，江之遥一个不妨，勉力侧身，躲过了胸口，一箭从他左肩穿过，肩膀处登时血肉模糊一个大洞，他疼得一个趔趄，林微趁势一刀劈下，正劈在他胸口，江之遥仰面倒下，只听有人欢呼道：“薛大哥，在这。” 
吴佑棠回过头来，便看到罗春同一个身穿软甲的青年快步走来。他迎上去，道：“罗春，你怎么来了。” 
罗春撇嘴道：“就许你来，还不许你来了，这儿又不是你地界。” 
吴佑棠好久没跟他斗嘴，今日听了特别来劲，不由道：“不是我地界，可也不是你地界，这雁荡山是我家林微的地头，我还就正该来。” 
罗春扑哧一笑，上下打量他，道：“几日不见，想不到吴大哥你武功没什么长进，这脸皮可厚了一层啊。” 
吴佑棠脸上一红，转头去瞧林微，这一瞧可就转不了眼了，见林微站在江之遥身边，已经还刀入鞘，却脸色苍白，神情冷漠，有种说不出的脆弱，忙凑过去道：“你怎么了？” 
林微好像没听到，只是漠然看着江之遥的尸体，半晌蹲下身，从他怀中取出飞蝗钗，转身便走。 
吴佑棠追在他身后，想说什么又不敢。罗春在后面大声道：“喂，我说吴大哥，《快雪时晴帖》呢？” 
林微一震站住，他转过身，看了吴佑棠一眼，道：“你跟着我，也是为了《快雪时晴帖》么？” 
吴佑棠摇摇头，道：“即便没有这东西，我也跟着你的。” 
林微轻笑一声，道：“好，那你看到了，我骗你的，飞蝗钗这么小，里面是装不下《快雪时晴帖》的。” 
吴佑棠一愣，道：“你为什么骗我？” 
林微道：“你不是说，你帮我，不是为了这东西么？还是说，你也在骗我，就为了这福字？” 
吴佑棠气道：“我是怎样的人，你竟然问我这样的话，那便当我只为了《快雪时晴帖》好了。” 
罗春凑过来道：“当然是为了《快雪时晴帖》，不为了这东西，你们怎么会见面，怎么会相识，不为了这幅字，你们会在这里一起对付梅花堡和江之遥么？” 
林微闻言脸色一变，随即戏谑一笑，道：“吴佑棠，也好，我给你一个选择，你是要《快雪时晴帖》，还是要跟我走？” 
吴佑棠皱眉道：“我都要。” 
林微冷笑道：“鱼和熊掌不可得兼，你凭什么得陇望蜀？” 
吴佑棠语塞，半晌道：“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林微道：“我给你机会，那谁又给过我机会了？” 
罗春指了指自己的头，诧异道：“林微，你是不是这里有病的？” 
吴佑棠一把推开他，冷冰冰地道：“让开，这里没你的事。” 
罗春猝不及防，被他推的后退几步，薛万彻扶住他，道：“你小心。” 
罗春居然没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故作老成的道：“冤孽啊，冤孽。” 
吴佑棠看了林微一眼道：“既然你不给我选择的余地，那我也无话可说，我要《快雪时晴帖》。” 
林微点点头，道：“好。”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包裹，仍在地上，冷冷道：“既然如此，咱们从此两不相欠。” 
林微扬长而去，吴佑棠沉默地站在当地，看着他背影渐渐消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16. 
罗春看着吴佑棠一动不动的站着，莫名的叹了口气，薛万彻见他俩全不动弹，只得上前捡了那包裹，打开看了看，又递给罗春，道：“春少爷，你看看，这可是皇上要的那什么字帖？” 
罗春看了看，道：“看起来没错。”他笑嘻嘻把字帖卷了卷，道：“薛大哥，这次可多谢你啦，要不是，咱们可没这么容易拿到这宝贝，你那箭真准，什么时候教教我？” 
薛万彻一笑，道：“咱们之间，又说什么谢，想当年，你我一起跟着燕王的时候，何等快活，哎……”他居然也叹气，道：“不提了，事情办完，我可先走了，还得回去给皇上复命呢，你小子也早点回去。” 
罗春笑眯眯道：“好，我跟小吴一起走，你放心好了。” 
“小吴，嘿嘿，小吴。”薛万彻看了吴佑棠一眼，就那么走了。 
罗春收好《快雪时晴帖》，来到吴佑棠身边，正准备说话，却听他道：“罗春，你把《快雪时晴帖》拿给我师伯吧，我就不去了。” 
罗春一瞪眼，道：“你不去，你想去哪？” 
吴佑棠沉默片刻，道：“我下山时候也不短了，想回山看望师父。” 
罗春道：“你找什么急啊，这东西是你费了大把力气才拿到的，自然得你亲自给萧翼送去，你要回山也得等回去见了萧翼再走，他是你师伯，有你这么不懂礼数的嘛。” 
吴佑棠怔了怔，半晌道：“也好。” 
两个人于是结伴同行，这一路上，难得罗春也不耍什么花样，老老实实同吴佑棠回到长安，这天来到萧府，罗春兴冲冲找到萧翼，道：“恭喜你，终于拿到这宝贝了，你对皇上可以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