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店不见了

第12章


  “夏曼也不会说的。”凯德根沮丧地说,然后顷刻突然现出明亮的神采,望着一位受欢迎的女小说家蹒跚着走进电梯,“我试过了。”
  “你也开始盲动妄进了,是不是?”芬恩深感兴趣地说,“就像是瓷器店里的一头牛?反正,我很肯定他会漏出口风。”
  “对了,你为什么把那个大学生塞给他?”
  “主要是为监视他,好让我跟你说话。”
  “我明白了。嗯,我们必须找一个穿紫色背心的男人,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一个养小大麦町的女孩,一个——对了,利兹呢?”
  “她的头上盘着珠宝。”
  “亲爱的杰维斯,”凯德根说,“这一切既美妙又无望。”
  但是芬恩却摇摇头。
  “那倒也不尽然,”他说。“如果我们可以找到一位有着蓝色眼睛的美丽女店员,还有一只小大麦町狗……咱们现在就开始行动吧!”
  “行动?现在?”
  他们采取行动了。 
  
第五章 关键的目击者
  事后回想起来,凯德根终于确信,冗长地讲述这件经历给无聊或坦承多疑的听众听,是这整件事情当中最非比寻常、不可置信的经历。他对事情的判断力确实多少被啤酒损伤了;而这件事在牛津说来,也比全球任何人类居住的角落更不可置信;不过,即使在当时,他也觉得一位诗人和一位大学教授,坚持用地毯式的搜索方式,挨家挨户走遍全城的商店,去寻找一位牵着一只小大麦町狗的蓝眸美女,希望找到她以后可以解开伊佛利路玩具店消失之谜,其实在一个正常而自重的社会里,是支持不了多久的一件事。不过,杰维斯芬恩似乎没有任何犹疑,他相信郝斯金先生在接到进一步的命令前,会继续执行监视夏曼先生的任务;他也相信罗谢特先生的广告跟泰蒂小姐的死亡有某种关系,而他的分析是对的;他还相信,在牛津这么小的地方,他们不可能找不到那个牵着小大麦町狗的蓝眸美女(相反的,凯德根却认为,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反正,除了寻找她,他似乎也没有别的事好做。
  他的计划是,他们两人各自沿着乔治街两旁的商店,逐一探询美丽的篮眼女郎,既然已经确信这些诗中的人物是存在的,打听他们的宠物在此时此地似乎是可行的;这项计划执行的区域包括整个购物中心。站在人潮汹涌的人行道上,听着敲响正午过一刻的钟声,凯德根沮丧地同意芬恩的计划。他暗忖,反正他可能走不远就会被逮捕了。
  “莱得是这首五行诗中惟一的年轻女郎,”芬恩丧气地望着长又长的乔治街,“所以,夏曼说的一定是这个女孩。到街头我们再交换彼此的信息好了。”
  他们开始出发。凯德根出击的第一家是间烟草店,里面的主管是一位丰满的白发女人,看不出年纪。凯德根这时才想起这件任务的困难,已经因为下面的考虑而增加:
  一、夏曼先生的女性美标准没人知道;
  二、不凑近前是很难看清楚一个人眼睛的颜色的。
  他假装近视把脸凑近白发女人,她倏然向后跳开,冲着他假笑。他猜,她的眼睛如果不是蓝色就是绿色。
  “我能为您效劳吗?”她说。
  “你有没有一条小大麦町狗?”
  出乎他的意料与不悦,她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声。
  “瑞格先生!瑞格司先生!”
  一位焦躁、满脸疙瘩的年轻男人穿着棉毛衫和皱皱的晨装从店后走出来。
  “什么事,布蓝特小姐?”他说,“到底是什么事?”
  “他问我有没有一条小大麦町狗。”
  “真是的,先生……”
  “这么问有什么不对?”
  “哦,先生,你不觉得……这或许有点……那不就是说……噢——”
  “难道近几年来,猥亵的字句已经暴增?”凯德根说,“不!”
  他大步走出去。
  在接下来他拜访的那几家商店中也都一无所获,不是没有蓝眸美女,就是缺少小大麦町狗。他轮番遭到的反应分别有愤怒、发笑、困惑和生硬的回礼。每隔一阵子他就会看见芬恩出现在对街上,隔着忙碌的交通道路向他做个一无所获的手势,旋即又消失。他变得垂头丧气,开始在他进去的每家商店里买东西:一管牙膏、几条靴带、一条狗项圈。当他终于在乔治街和玉米市场街交叉口的红绿灯碰到芬恩时,他已经像一棵负荷过重的圣诞树。
  “我的天啊,你提着这些东西做什么?”芬恩说,然后不等他回答便又抢着说,“这真是一件苦差事。我这边没收获,有个女人还错以为我是在向她求婚。”
  凯德根苦恼地将他显然刚刚购买的藤篮从这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事实上,他觉得他们显然被监视了。有两个身着深色西装的大个子已经一路跟踪他们许久,此刻正站在对街的转角,两人都故意延长点燃香烟的动作。他们不可能是警察,因此,他们一定跟爱密丽亚·泰蒂的死有关系。可是,正当他想告诉芬恩这件事情时,芬恩却突然护住他的手臂。
  “你瞧!”芬恩大吼。
  凯德根抬头一看,有一位女孩刚刚从玉米市场街后面一条巷门出现。她年约二十三岁,身材高挑,身材比例均匀,有一头自然的金发,一双大而坦诚的蓝眼,高高的颧骨,一个坚定优美的下巴。她向巷内的人打招呼时樱唇绽露出顽皮的笑容。她穿着衬衫,系了领带,外面罩一件深咖啡色的外套,脚穿一双短靴,走路的姿势有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和健康。
  在她身旁赫然跟着一条白底黑斑点的大麦町狗。
  “它可不是只小狗。”芬恩说。
  她正朝他们走来。       棒槌学堂·出品
  “它可能长大了。”凯德根说,想到不必再踏破铁鞋进商店去寻找,他一时高兴过头竟然不智地提高声调:“一定是那个女孩!”
  她听到了,看见他们,遂停下了脚步,流连在她朱唇旁的笑意逐渐消久。她眼中突然升起一种类似恐惧的眼神,改变方向拔腿跨过马路,快步跑上大街,还不时回头察看。
  芬恩愣了一下,立刻拉着凯德根的袖子跑过街,追了上去,丝毫不管行人交通信号灯已经由绿转红,停在红灯前的汽车引擎已经开始加速准备启动了。他们就像希腊神话里误闯陶瑞斯树丛的欧瑞提斯被复仇三女神追着跑似的,在汽车的追逐中抵达对街的人行道。从眼角的余光中,凯德根瞥见那两个穿深色西装的大个子也跟了上来。有一阵子,那个女孩消失在一家大型瓷器店的橱窗后面,可是他们很快再度发现她匆匆推开人行道上悠闲溜达的人群。在一致的默契下,他们开始拔腿追跑起来。
  朗宽街不辱其名,不但宽而且又短又直。在中央有一排出租车队伍,在尽头可以看见贺特佛学院、布莱克·威尔先生的书店、雪都尼音乐厅(前面有一排罗马皇帝的石雕头像,就像某些原始部落的图腾一样简朴而具训诫作用),以及巴德里安图书馆。日正当中的艳阳和煦悦人,在灰白色的石墙上照耀出金光与蓝光,不屈不挠的女大学生讨论着她们早上的最后一门功课。芬恩和凯德根继续追着跑,经过她们身边时,凯德根还用刺耳的声音大叫“嗨”。
  当他们逐渐靠近时,女孩也小跑起来,那条大麦町狗也一直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她。但是,芬恩和凯德根都是精力旺盛的男人,要不是一位身穿牛津警察制服的人突然拦住他们的去路。他们就快追上她了。
  “喂,”穿制服的人一本正经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凯德根惊慌了起来,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警察并未认出他来,只是追究他们状似好色的追逐。
  “那个女孩,”芬恩手指着她怒不可遏地说,“那个女孩——”
  警察抓抓鼻头。
  “你们两个听着,”他说,“我们都是爱的奴隶,但是也不能违反公平原则,晓得吧,一次只能有一个人去追求,不要一拥而上。你们最好去吃顿午饭。”
  他温和地补上最后一句话,显然,他认为这样可以降低性欲。
  “噢,天啊,”芬恩厌恶地大叫,“走吧,理查德。现在再去追她也没意思了。”
  在警察仁慈的注视下,他尊严地带头走进贝里欧学院哥特式的大门。不过,一走进去以后他们就立刻穿过庭园,进入隔壁的三一学院。在铁门外巡逻的警察看见他们打消念头以后安心地背对着他们朝玉米市场街方向走了;女孩仍然犹豫地在雪都尼音乐厅外面徘徊。那两个身着深色西装的大个子则在一家西服店对面浏览橱窗。凯德根向芬恩指出那两个人,并提出了他的怀疑。
  “嗯,”芬恩若有所思地说,“也好,这一来我们正好可以甩掉他们两个。可是,我们也不能冒险跟丢那个女孩。我们最好尽快追上那个女孩,希望一切都顺利。显然昨天晚上打昏你的人想要监视你的行动,不过他们看来很敏捷,除了跟踪还不会采取什么举动。”他对这整件事感到兴奋。“好啦,咱们走吧!”
  他们再度走上朗宽街,女孩看见他们,犹豫了一下就转身进入雪都尼音乐厅,把狗留在门外。它耐心地坐下来等待。芬恩和凯德根加快脚步。那两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显然对牛津的地形不太熟悉,一直到芬恩和凯德根都到达雪都尼音乐厅门口了,他们才发现,又追了过来。
  这幢建筑是克里斯多福仁恩爵士设计的,包括(且不提四周某些神秘、拥挤的巷道)一间高耸、环状的圆形大厅,还有艺廊、一架管风琴和一座彩绘的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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