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店不见了

第20章


  “他一定是畏罪潜逃了。”凯德根毫不感到诧异。
  “我怀疑。”芬恩说着走进房间。
  “你们两个把手举起来。”他们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请立刻举起来,否则我就开枪了。”
  凯德根回头一瞥,在瞬间看到有个左轮手枪的扳机扣紧着。他立刻举手投降。可是枪声并未响起。
  “凯德根先生,你刚才这么做实在太笨了。”罗谢特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你应该记得我冒不起一点风险。”
  他手中的枪有点奇怪,枪身有一条管子穿过洞孔,好像筛子似的。他拿枪的手渗着汗水,但十分稳定。此刻罗谢特先生并未穿着律师行头的深色西装,相反的,他穿着浅灰色的条纹套装。他那双躲在眼镜后面的黑色眼珠子,像个小心专注的神射手,咪成一条缝。他微秃的头顶上闪着夕照,凯德根此刻才头一次注意到他肥胖的双手仔细修剪了指甲,上面长着一层红色的软毛。
  “我想,你们早晚会到这儿来,”他继续说,“所以我专程在楼上恭候两位。你们应该会高兴听到我放办事员一天假,我们可以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下交谈。请进我的办公室,不要尝试把手放下来;我离你们的距离很适当,这么做是值得的。”
  他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办公室。凯德根听见他锁上房门的声音。
  “教授,我必须请你交出你的手枪,请把它丢到地板上……谢谢。凯德根先生,我不得不检查看看你是否……”他的手搜了凯德根的身。
  “你把我弄痒了,”凯德根说。  棒槌学堂·出品
  “真抱歉,”罗谢特先生嘲讽地说,“现在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但是,请不要做出任何突兀的动作。你们应该看得出来,我处在非常紧张的状态。请留在门边。”
  他把芬恩的枪踢到桌旁,再退回到桌后,小心地坐在旋转椅上。然后他把枪放在桌边,但丝毫没有松懈;他们是两个对一个,他可不打算依赖上帝的眷顾。
  “身为一个电影迷,”他说着,“我很清楚跟你们离得太近的危险性。以现在的距离来讲,我可以射中你们其中一个,还有时间在另一个接近我以前瞄准他。我真的是一个神射手,说出来让你们知道吧,去年,我赢得了在斯德哥尔摩举办的瑞典国际赛冠军。”
  “这些个人资料虽然出奇的有趣,”芬恩温和地说,“但是并不是我们来访的本意。”
  “当然不是,”罗谢特先生嘟哝说,“我实在是太不体贴了。事实上,两位先生,自从我接到那个愚蠢的失败报告——他抬高嗓门。“那两个家伙的失手——我就尚未恢复正常。我还不太舒服。”
  “真令人遗憾。”芬恩说
  “但是,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赶来,所以我必须等待。你们真的是给我找了很大的麻烦,我必须一了百了地解决你们——那就是说,即使你们并未危害我的安全,我也应该杀掉你们。”
  “我实在想不出来你如何逃得掉。”
  “那还有什么问题?第一,你们应该看得出这把枪是消音的;第二,我有地方可以藏匿你们的尸体,等到我逃离法律的追捕范围——”
  “你应该明白,有朋友知道我们在这里,如果我们没回去他们会起疑心的。”
  “你们当然有朋友,”罗谢特先生亲切地说,好似在恭维他们,“我并未忽略这一点。他们会收到一个口讯。说你们追踪我去……爱丁堡好了,任何够远的地方都行。”
  “你自己呢?”
  “他们当然会受到注意,”罗谢特先生的态度很轻松,“可是你能对他们提出什么控诉?谋杀你们的罪名吗?我才是主嫌犯啊!谋杀泰蒂小姐吗?这个案子如何成立呢?只靠卡尔丝黛那个孩子的证词吗?亲爱的绅士们,警方才不会白痴到发出追捕令呢!我可以说,我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回国了。她是搭船在明天中午抵达英国的,然后就直接赶来牛津,没有去其它地方逗留,也没有见过任何人。至于收票员这类人,即使他们记得她(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一位聪明的律师也可以轻易把这个结打死。最后,尸体已经处理掉了,没有任何希望可以找到。不会的,不会的,遗产受益人虽然会经历一些不愉快的事,但是他们没有什么好怕的。”
  这是凯德根第一次意识到罗谢特先生是真的打算杀他们灭口;现在他已经跟他们说了这么多,是非杀他们不可了。凯德根突然觉得胃部翻腾。罗谢特先生告诉他们的每句话、每件新的事实,就像是钉子一锤一锤地敲响在他们的棺木上。然而,望着窗外熟悉的街道,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就快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两个逻辑在他的脑中挣扎:一个是“我很清醒,因此事情必然要发生”;另一个是“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他瞄了芬恩一眼,他那双蓝眼睛此刻已经找不到一丝常见的天真了;可是,他又看不出来他究竟在想什么。
  “现在,”罗谢特先生说,“你们当然想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就让我来从头说起。在我离开以前,我还有半个钟头,你们也应该听听细节。最前面的部分我就不再重复了,你们晓得史耐斯小姐对她的外甥女泰蒂小姐的观感,你们了解她的古怪性格,你们无疑也发现我是她遗嘱中指定遗产受益人。不过,现在你们应该已经明白,我只是她的秘密信托的一个工具。这种安排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史耐斯小姐经常修改她的遗嘱中的遗产受益人,然而她不断更新遗嘱,对大家来说都是烦不胜烦的一件事;而在秘密信托下,她就可以方便地修改遗嘱。作为她的法律顾问,我自然而然摸透了她心中这份古怪的算计,可是除此而外,我也无能为力。最后的安排是由我做她的保证人,再由我把钱捐给她指定的任何继承人。她拒绝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因为,你们也晓得她很害怕自己会惨遭横死;所以,她怀疑我会找出她的继承人,再怂恿他们谋害她。这种幼稚的心态似乎难以想象,却是事实。在她过世以后,我才会知道这些遗产受益人的名字;等到泰蒂小姐继承权的六个月期限过了以后,我再到《牛津邮报》刊登广告通知他们。然后他们就会带着他们的保证信到银行,去交换一些文件,证明他们的继承权,并确保我不会私自独吞了他们的遗产。我应该补充的一点是,史耐斯小姐非常钟爱爱德华·李尔的作品,所以选择用他的五行诗中的人名来称呼这些遗产受益人。他们就是你在广告中看到的——莱得、利兹、魏斯特、摩尔得和柏林。”
  (凯德根心想,《过早的埋葬》故事中的英雄是否也是这样活生生倾听着他的棺材被钉锤钉死?)
  “我依照遗嘱的指示,刊登广告搜寻泰蒂小姐,”罗谢特先生继续说,手枪依旧安然放在桌边。“你们应该明白,当时我还没有犯罪的意图,我只觉得把钱浪费在一些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身上真可惜。史耐斯小姐却觉得这是做善事,偿还一些她所亏欠的小善意。我承认我很生气,她居然认为什么都不留给我是理所当然的事。两位绅士,我过去的职业生涯恐怕是经不起仔细检验的;这一点要不是跟后来发生的事情有关,我永远也不会去提。”
  又是一根钉子。      棒槌学堂·出品
  “六个月期限到期的前三天,我收到泰蒂小姐寄来申领遗产的正式信件,宣告她正在兼程赶回英国。她的信是从德国的丁克斯堡寄来的。一个小时以后,发生了一件事情,才引发了这整个事件。
  “有位男上来事务所见我,咱们暂时姑且称呼他为柏林好了。他发现我是史耐斯小姐的律师。他有一份她给他的继承证明文件,所以他就跑来问我,他是不是遗嘱受益人。当然。我说我无可奉告。就在这个时候。我过去的历史却被翻出来对付我。
  “我在美国的时候他也在那儿,知道了一些关于我的事,如果这些事情被抖露出来,我将很难继续目前的生活。所以,两位,我不得不告诉他遗嘱的内容和泰蒂小姐的事情。他显然无法容忍这样一笔原本即将到手的巨款,竟然从手中溜走。起先他要求我压下泰蒂小姐的申请,但是我自然要告诉他,这个计谋既可笑也不可行;然后,他又建议胁迫泰蒂小姐自动签字放弃这笔遗产。这个计谋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泰蒂小姐签署的任何文件都必须由遗产受益人在法庭提出,而且签署的过程还会经过严格的调查。可是,在交谈中我想出另一个计划,所以我并未告诉他这些困难。事实上,我假装同意他的做法。
  “我们安排稍后再进一步讨论,然后他就离开了。接着我就进一步实行我的计划。我打电报给泰蒂小姐,借口有一些法律上的技术性问题需要她来处理,要求她一回到英国就直接来见我;然后我得早两天刊出广告,寻找其它遗产受益人。除了一位以外,他们都在当天来见我。我想,我不需要多费唇舌解释细节,总之,他们之中有两位原是恶名昭彰之徒,贪婪诱使他们成为这项荒唐胁迫行动的共犯,他们同意事成之后拨出一部分遗产来酬谢我。其中一位提供了行动的场地,就是伊佛利路上的商店,临时‘伪装’成玩具店,这样泰蒂小姐离开以后,就再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了。在我看来,这出戏只是一出笑剧,同谋者都要戴上面具,避免以后被其它人认出来。我表面上顺从了这项计划,内心却暗暗嘲笑这个愚蠢的计策;因为我一直都晓得,惟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杀了泰蒂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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