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嘉鱼

第21章


  
  “辛管家寻我的晦气做什么,不如省了力气去找惠王和刘大人。若是让他们逃了,”我抚着脸,“那就是楚王寻辛管家晦气了。”
  “你!”辛管家被我说得双目赤红,“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反正留你无用,你安心去了。等会我再送惠王与刘少康给你做伴。”
  他朝边上的大汉使个眼色,那大汉提了刀向我而来。
  我这会儿总算能扯出个笑,看着辛管家,一字一顿说道:“我死了,你们王爷的毒可就没人能解了。”
  
  辛管家听闻,眉眼皱得更深,挤压出额上一道道纹路,挥手阻止提刀大汉:“姑娘莫不是着死路将近,都已开始胡言乱语了。”
  雨下大愈来愈大,伴着风一刀一刀割在身上,衣裳已然湿透,泛起阵阵寒意。我便还要故作得淡定,悠悠地同他说道:“是不是胡言乱语,辛管家不比我清楚么?”
  
  赵似与刘少康必然要有一斗,可是他却在见了刘少康第二日就动手,如此匆忙,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不提前下手的原因。这样想来,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我下在赵仅身上的毒终于发作了。
  四处搜查的几人围了过来,面色不善,摇着头对辛管家说:“四处都搜过了,他们不在附近。”
  辛管家定神思索一阵,侧过身对其中一人吩咐:“林六,你带着他们继续在山里寻人。雨下的这么大,刘少康又受了伤,他们跑不远。仔细些,王爷不会亏待了你们。”那人得了令,又冲进了茫茫雨中。他再转过来,瞥了我一眼,吊起嘴角笑得十足难看,像是夜里索命的阎罗:“姑娘可千万别是胡诌,咱们王爷的性子您也应该是知道的,到时候姑娘就该觉着还不若死在我手里痛快。”
  我略微抚了额前被雨沾湿的碎发,淡淡说道:“不劳辛管家操心。”
  “那就烦请姑娘与我一同回王府。”
  
  不待我点头,辛管家一把扯过我还在淌血的左臂,指尖狠狠掐住伤口,顿时疼得泪涌上眼眶。就着这姿势,与他一同向山下走去。
  
  我这才真的松了口气。
  刀架在脖上的凉意久久未散去,只须稍一用力,我就真要赴了黄泉。头一回这么真切的贴近死亡,心中如何不慌。就刚刚那一瞬,眼前汹涌出许多面孔,爹、娘、哥哥嫂嫂、绿竹、怀采……他们或笑或哭,或惊或定。耳边还有琛儿稚嫩的声音喃喃喊着“娘、娘……”。最清晰,最鲜活的却是赵仅,他喜他怒,他悲他惧,他的霸道,他的不舍。不过相处短短两月时日,何时竟这般深入骨血了!
  
  天已黑透,山林里偶尔有鸟兽啼叫。
  倒不如何担忧刘少康赵仅被寻着,那个山洞隐于山间石壁,四周爬满藤蔓,本就不甚显眼。而这些年我来来回回八岭山许多次,夜间赶不及下山都是住在那山洞里。为了方便,洞里我已布置一番,放了被絮火折子。纵使这两年不再过来,应该也能保得他们度过一夜。刘少康定不打没准备的仗,怕是没多久他便能翻身而起。
  
  忽而想到方才答应赵仅的话,只能苦涩一笑。
  赵仅,这回我怕是又要失约了。
  
  再回楚王府时,王府四周已是步步皆兵。
  数只巡逻小队手执武器,在王府附近来回察看。
  
  “姑娘还是先去稍作整理,我先去向王爷禀明情况。”
  辛管家把我带至赵似的东院,招来一个丫鬟领我去沐浴更衣。正欲走开之际,我同他说道:“还劳烦辛管家和楚王言语时,务必提及是江夏绿竹来访。”
  他眯着眼看我,点了头便进了赵似房内。
  沐浴时才瞧见,左臂上的伤口因被辛管家刻意施虐,早变得血肉模糊。混着雨水和衣料碎布,连我自己都不忍再睹,着实把那小丫鬟吓着了。
  
  一个多时辰后,辛管家过来寻我,说是王爷有请。
  赵似,阔别多年,你也不曾想过我们会再相见吧。
  
  赵似房内灯火通明,好几个大夫在外厅焦灼议论。见我进来,只瞥了一眼,复又继续。我不由在心里嗤笑,这些将医术束之高阁,专司王亲贵族的大夫们,究竟还有几人是真正知晓医道的。他们的心思,在升为太医之时,便转向了官场。
  进入内厅便看见赵似正躺在床上,一旁有两个丫鬟侍立。辛管家阻了我走近的脚步,低声道:“还请姑娘先稍候。”
  却听得赵似说:“辛管家,领她过来吧。”
  语气软弱无力,哪里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楚王。
  
    “四公子看来不大好呀。”
  他那个模样我看来只觉得舒心,掩着嘴笑了起来。
  “大胆,见了王爷还不行礼。”辛管家倒是激动。
  赵似在那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勉强靠着床背坐了起来。那张英气硬朗的脸虽已惨白如纸,但不见丝毫颓色。
  我不理会辛管家,继续说着:“有些事,四公子必是不想让他人知道的,何不遣了房里的人与我闲话一二?”
  他并未看我,抬手对辛管家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把外面那些一并都带下去。”
  “可是,王爷……”
  赵似不待辛管家说完,又朝他摆手。辛管家狠绝地瞪了我一眼,终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领着人出去。
  
  等他们都走了,我一步一步靠近赵似的床榻。
  “四公子如今坐享一方土地,这其中有多少是怀采的功劳呢。”我挑了他床帐上的流苏,轻声慢语,“四公子说说若怀采看着四公子现今的模样,他是救你还是不救?”
  赵似眼神凛然,好似不曾听见我说的话,问:“你究竟下的是什么毒。”
  他原来也是怕死的。
  也对,他可是想着做九五之尊的人呢,如何不怕。
  比谁都怕。
  
  “相思蚀骨。”
  我睁着眼,勾着嘴,一字一字说着。
  赵似不甚明白。
  
  “这可是专为四公子制的。相思至深,便能蚀骨,世上万般毒都难比。由肤及里,由骨至髓,到心肺,到神思。慢慢耗尽心神,绵密如针,偏又寻不着、说不清哪里痛楚。最后就是不能成寐,形销骨立。”
  
  “怀采当年为着四公子,相思已入髓。而今,四公子觉得这相思的滋味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我搓麻将去了~~~
-,-
输了4块钱……
对不住你们
明日送上大肉一章
第 24 章
作者有话要说:大肉一盘,请君享用……
PS:不会被河蟹的吧?
不会吧?
不会吧……
  赵似猛得大力揪住我的头发,目光如炬,苍白的面上泛起些许瑰色。那样子哪里是一个中毒颇深的人,倒还是策马奔腾,挥斥方遒的四皇子。
  “解药呢。”
  他盯着我逐字问道。
  被他拽得头发发麻,却还要硬撑着说:“解药?哪里有解药。四公子可曾听过相思能解的?若是能解的话,当初我就是灌也要灌给怀采喝,叫他早早忘了你也免得落得那个下场。”
  我挣扎一阵,赵似终也没了气力,喘着气颓然倒在床上,眼中已浮现残虐。
  “别和本王废话,本王只问你,有无解药。”
  
  踉跄着离了床边,左臂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看着赵似那样,真像是斗败的蛐蛐,空有杀气,却是无能为力。
  “你并未近过本王的身,毒究竟是如何下的?”
  “其实说来这毒可是王爷自己心甘情愿服下的,怨不得我。”顿了顿,我继续说起:“相思蚀骨原是三味毒。这第一味把酒祝东风:初相会,神思引,携手处垂杨陌紫。第二味觉衣宽金缕:两情相惜,自是绵绵不思量。第三味谁知相思苦:梦初惊,人不在,空余昏幻绕周身。它们本都算不得毒,不过是取些草木花叶入药使人尝得世间情长苦痛,偏巧四公子三味俱品,那自然是相思蚀骨。”
  赵似昏沉着脸,看不出他到底是何心思。
  
  “王府里所有女儿家的胭脂水粉皆是由我所制,女为悦己者容,这些姬妾如何不用?我只需将这些毒掺进脂粉里,四公子与她们翻云覆雨时,不经意便甘愿服下。”
  想着怀采的仇终能得报,心下如何不畅快。
  
  赵似表情愈加痛苦,大约是身上的毒又发作了。嘴里溢出一丝呻吟,偏不肯向我求饶,瞪着双眼死死盯着我,断断续续地说着:“怀采呢,怀采,怀采如今何在。他,他怎么没,没同你一并,一并过来。若,若是他要报仇,本王,本王要见他”
  他居然还想见怀采?怀采当年早被他毒害,纵使我让柳姑娘她们说怀采未死,难道下毒的他还不猜不到怀采如今的归处?
  
  我嗤笑着道:“四公子可是说笑,当年可是您亲自给怀采喂的毒。他如何还能苟活?”
  赵似面上一惊,那神情竟不像是装出来的:“你,你说什么!怀采,怀采他……”
  “死了,怀采死了!从京师回来不过几月就死了,甚至……甚至都没看到琛儿出世。”我已接近癫狂,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怎么会,怎么……”赵似目光停滞,“我那时给他喂的毒,不过是极其普通的毒。他,他医术高超,怎么会解不了。我不过,不过是唬他。说要杀了他娘子,也是唬他。他……”
  
  听闻他说,我亦是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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