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嘉鱼

第20章


  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
  
  车里,我们三人都未言语,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这回是真的将命悬在头上,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我挑起车窗的帘子。车已出了江陵城,看这路上的景色,绝不是往汉水而去,倒像是要上八岭山。
  放下帘子,我莞尔一笑:“看来,楚王是寻了个好归宿给我们。”
  刘少康那双黑白分明的眸中,瞬间添上繁星点点,寒着脸道:“他不该这么心急。”
  赵仅倒是轻松,抖抖肩,挑起帘子,便把手臂架在窗缘上托了腮,道:“我看这天似乎要下雨了。”
  “嗯,还是场大雨。”刘少康扭过头,也看了车外。
  我心里不由嘀咕,你们二人也真悠闲,当真以为是游山玩水来的呢。
  “嘉鱼,你好福气啊,生长在这一片好山好水中。”赵仅看看景,看看我,忽而说道。
  我点点头,爹娘并不似一般大户人家,非拘了我在府里带着。小时时常跟着哥哥们出府戏耍,江陵周围几乎都是看过的。
  
  忽而咯噔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心里一紧,却看见赵仅与刘少康面色不改,才略微放下心。
  过一会儿,那管家挑了车帘,笑了两声,露出两排黄牙:“惠王与刘大人下来赏景吧。这可是专为二位寻的好景。”
  赵仅,刘少康都未动。
  管家见状,亦不强求,将车帘完全挑起,盖到车顶上。这下可算看清车外的情景:以车为圆心,十来个手执大刀的武士团团围成一周。乌云压得天色昏暗,人几欲喘不过气。
  刘少康并不起身,似笑非笑地看了一圈,对那管家说:“辛管家这是做什么,不过是看个景,哪里需要这么多人陪着。”
  都这个时候了,他倒有心说笑。
  辛管家皱了眉,甚是不耐:“刘大人是明白人,也不须小人说得过于明白。这处地方,依山傍水,也算是我家王爷对刘大人的一片心意。”
  赵仅过来坐在我身边,贴着我颈侧,小声说:“嘉鱼可看见了,看门狗都是这般模样。”
  我打量辛管家一番,又想起小时府里养的大狼狗,那神气的模样还真有几分相似,不由笑了起来。
  
  “哼,死到临头还有兴致谈情说爱,惠王爷果真不负风流之名。正好让小人送二位去冥府做一对鬼鸳鸯!”
  辛管家做个手势,那十来个人便举着刀齐齐砍了过来。
  我还不及反应,被赵仅拽着跳下了马车。
  好一阵刀光剑影!
  慌忙中堪堪避过一刀,赵仅踹了那人,夺过一把刀,冲刘少康喊道:“带着嘉鱼,向山里去。”
  刘少康已没了平时的风淡云清,面色凝重,从袖里掏出一小节事物抛向空中,便听得砰的一声,那事物在半空绽出好大一片彩光,在黑沉的天色里尤为显眼。
  “王爷与刘大人不必费心了,跟在车后的那些人马自有人料理,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隔着许多人,我看见辛管家正阴恻恻地笑着。
  赵仅一路砍杀,无心顾及我。我只围着那马车左右绕了许多圈,好在在馆里曾习过一段时间的舞,身子柔韧不少,这才躲过。不想转身后,一个大汉持了刀正好迎上来,我闭了眼,等着死亡。
  就在那一瞬间,身子猛得被人拽开,听得有人闷声痛呼。这才挣了眼,撞上刘少康一双眼眸,不曾看清里面的神色,又被他推开。我叫眼前的场景吓住,刘少康臂上、腹间都浸出好大一块血红,他举着刀架住那大汉的攻势,额间已是恶汗连连,隐隐透出疲色。我赶忙在地上拾起一块石头,狠狠朝那人砸去,他啊的一声倒下。总算松了口气。
  
  赵仅也厮杀了过来,浑身浴血,剑眉倒竖,两只眼珠也蒙上一层火焰般妖冶的橙红。见惯了他风流不羁的模样,现在竟有种震人心魂的美感!
  “嘉鱼,你没事吧?”
  忽而想起柳姑娘赠我的东西,从怀里拿出,狠狠砸在地上。顿时烟雾漫散,原来柳姑娘赠的是一枚烟雾弹丸。
  
  我急忙拉着刘少康与赵仅往山上跑去。这一片山地我来过太多回,每一条道都烂熟于心。带着他们顺小路向南面而去,那里瘴气丛生,鲜少有人涉足。只因某次来山里采药,无意闯入,几乎死在瘴气之下。后突然发现那林子里竟生长着一种细小如针尖的草。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既生了瘴气必然有克制瘴气的事物。这样险恶的环境,那种小草也能生根发芽,定然是不惧瘴气的。嚼了那草,才算保得一条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
某鲍鱼继续奋斗去……
加油、加油!
第 23 章
  身后追兵气势汹汹,好一阵奋力奔跑。回头瞧见赵仅、刘少康也是气喘吁吁。刘少康因这一阵大动,血几乎将整个衣衫浸透,面色惨白,看样子是支撑不到瘴气林了。
  如今已进入八岭山中,丛林密叶,那伙人应当一时半会儿找不着我们。
  
  计较一番,我停了下来。赵仅搀着刘少康,以刀撑地,喘着气问我:“嘉鱼,怎么停下来了。咱们,咱们得赶紧找一个藏身之所。天色本就昏沉,一会儿下了大雨怕是行动不及。”
  就着那一片林子,找了一阵总算找到了艾叶。灰绿色,气清香,放在口中轻尝,果然有些微苦辛。还是野生的药草好,香气这么浓郁,药效发散起来也快。
  
  摘了好些塞到赵仅手里,我定定看着赵仅,道:“这是艾叶,对止血很有效。一会儿你拿这个捣碎了敷在他伤口上。他再这样失血下去,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赵仅点头,攥紧了艾叶。
  而后,我又对刘少康道:“表哥,旧时我们曾一同来这八岭山里游戏过。那时你我发现了一处山洞,你还记得么?”
  刘少康现下连唇色都已发白,面上细汗层层,不是凭着绝佳的毅力,怕是早已昏厥过去。听我说罢,他亦点头,虚弱地说:“记着,我还分得清方向,应该寻得着。”
  “嗯。”我心里略宽,扯裂裙裳,撕成长条,粗略包扎刘少康手臂上和腹上的伤口。再拿过他手里的刀,一咬牙,往左臂上划下,只觉痛的发昏,好半天才定住。
  
  “嘉鱼你做什么!”
  赵仅、刘少康叫我这突然的一下,具是惊住。
  我忍住痛,把到送回刘少康手中,右手紧紧攥住伤口上端,说道:“表哥,你现在就带赵仅往那个山洞而去。我继续向前,引开他们,寻着机会再去找你们。”
  “不行,你一定得跟着我们。”还未说完,就叫赵仅打断,“这荒山漫野的,莫说还有追兵,单那些野兽就能生吞活剥了你。”
  “我与惠王爷想的一样。”刘少康亦表示赞同赵仅。
  我凄惨一笑,道:“我这些年不知在这山里来来去去多少回,实在熟悉得紧。你们别再说了,等他们追来就真的要生吞活剥了我们。”
  “可是……”刘少康还待言语,赵仅忽而紧紧抓住我的手,双眼几欲喷出,沉着声音道:“不行就是不行,别再多说。”
  
  伤口传来阵阵痛楚,又被赵仅拽住手,我动弹不得,放低了声音哀求:“赵仅你听我的。我不会有事,我许了你地老天荒还没兑现,怎么会让自己有事。我还有琛儿等着我回去呢,你都说了不替我养儿子,我当然得留着这命。你让我信你,那你也信我一回。我说了会去寻你们就一定会去,你和表哥快走吧。”
  赵仅还欲说什么,见我眼里噙着泪,又很是决绝,终是放了我,满目痛楚,极力压抑许久才道:“你记着,你欠我的。若你不回来,我就是一点一点铲尽八岭山也要把你挖出来!”
  我咬着下唇,重重点头,再看了赵仅一眼,向八岭山深处跑去。
  
  轰隆一声,惊雷落下。再一眨眼的时间,大雨磅礴而至。
  雨丝密布,宛若一道道幕布,遮住视线。
  再想要逃到瘴气林似乎不大可能,就算找去了,雨这么大,瘴气也会冲得无甚作用。
  故意松开手,让血顺着手臂流下。
  跑得太急,面上被小道旁的枝叶划得生疼,却听到身后窸窸窣窣有人声道:“那儿,他们在那儿!”
  我已是筋疲力尽,再没力气挪动半分,靠着树,颓然坐下。
  不一会儿,那几个人便围了上来,领头的还是辛管家。他皱着眉看我,吩咐其余人在附近好好找找。
  “姑娘,你不过是被他们连累,只要你告知我他们现在何处,我定然禀明王爷放了姑娘。”
  我觉得有些好笑,可雨落在脸上,面上刮伤的伤口浸了雨水,就犹如被一根根细针扎了般,连嘴角都扯不动。
  “辛管家当真做的了主么?”
  
  他听罢,那双混沌的眼里放出光彩,忙点头说:“这种小事,我还是拿得了主意的。”
  我扶着树干,慢慢站起。凑到辛管家面前,轻声道:“可惜了,我不想说。”
  他先是一滞,面色难堪,举了手一巴掌扇过来,厉声道:“姑娘这般不识好歹!姑娘就是不说,我们这一些人还怕寻不到他们两个么?只怕还不等我们寻着,他们二人便被豺狼叼走了。”
  重重的巴掌扇得我一时没站稳,撞在了树上,头上嗑得钝痛。我想着自己现在的模样,衣衫不整,臂上还淌着血,面上额上都是伤,定然十分狼狈,若被赵仅看到还不知他要多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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