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嘉鱼

第30章


  
  “王爷,嘉鱼,那下官就助你们一臂之力罢。”
  刘少康转过看,看向我们,似是下了决心。
  “不过,初时陶家之事,确由圣上授意而为,现下,又再替陶家平反,着实是狠狠给了皇威一掌,此事,圣上那处怕有些难过。”
  刘少康皱眉,同我们分析道。
  “刘大人不必忧心,我皇兄虽是自负,但他也是一朝天子,自当以天下为重。现今的局势,只需刘大人与本王在皇兄跟前多言语再三,给皇兄找个台阶下,陶家的事他会应允的。”赵仅如是说道。
  今后之事,有他们二人绸缪,其中胜算再多几分。
  
  因是着急赶回京师,下午时分过了云州境内也未停下投宿,夜间便只得在官道边搭了帐篷露宿。我倒没什么意见,风餐露宿于我实在习惯了,可楚王那些家眷着实闹了许久。
  “刘大人,你是何意思,我们王爷尸骨未寒你便这样刻薄我们。”
  云姬气势汹汹地带着几个女眷到了刘少康处撒泼。
  这语气,我听得十分头痛。
  “下官亦是皇命难违,还望诸位体谅一二,过了今夜,不过一日车程,明日黄昏时就可抵达京师。”刘少康客客气气,叫她们扰得烦了,好声好气地同她们解释起来。
  云姬又岂是这么好说服的人,听他说罢,掏了手帕扑到载着赵似的车上开始哭嚎起来:“王爷啊,您就这么去了,丢下我们任人欺负,您叫我们今后如何活下去,左右不过随您一并去了好了。”
  边上几个女眷见云姬这样一说,亦是眼泪涌了出来。一时周遭只闻得哭声,连这小林子里的鸟儿都震飞了不少。
  刘少康无甚办法,劝慰一阵不得要领,直摇着头叹气。
  
  赵仅嘻嘻哈哈地走过去,抢了云姬手里的帕子,放到鼻下嗅一阵,扬起眉,滴转着一双桃花眼,道:“都道美人香,本王不知原来美人落的泪也是香的。”
  云姬叫他瞧得腮上生出嫣红,低下头,夺过帕子。过一会儿,终忍不住再抬头看一眼赵仅:“惠王谬赞,妾身哪里当得起美人之称,早教岁月蹉跎得没了颜色。”
  赵仅挑起云姬下颔,他还真是有好一双春意含情目,略弯了嘴角,笑得益发引人遐思:“嫂子何须过谦,嫂子若算不得美人,这世间许多女子对镜梳妆时,岂不要哭死?”
  这句话我听来甚觉耳熟,仔细一想,可不是当日被他拐回惠王府时,他对我说的么?好一个多情王爷,敢情他调戏女子用的都是一套说辞。
  云姬更是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偏了头,福个礼带着那些女眷入了帐篷。
  赵仅大笑三声,拍拍手走回来。
  “多谢王爷解围。”刘少康略一抱拳,向他谢道。
  赵仅一挥手,更是得意,道:“刘大人还须多多学习,对待女人就是要兵不血刃。”
  我听得心里愈发酸楚,拿了包袱转身走开。
  
  不料还没离得多远,赵仅就追了过来,说道:“哎,嘉鱼,怎么走得这样急!”
  他那副无辜的模样,真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几口。
  “此处美人众多,嘉鱼看了自惭形秽,还不快快寻了地方躲起来,免得污了惠王的眼睛。”
  赵仅听罢,稍一愣神,吃吃笑了起来:“唉哟,原来咱们小鱼儿是吃醋了。”
  一句“小鱼儿”听得我遍身恶寒,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没人这么唤过我。
  我瞪他道:“惠王的醋哪儿是吃得过来的,若真要一一计较,我早叫醋坛子淹死了。”
  赵仅有些伤脑筋地抓了抓头发,看我一眼,又避开,琢磨一会儿才说:“嘉鱼,那些都是以前的事儿,我,其实我……”
  他见我只是沉默,再抓了抓头发。
  我看着他,忽然有些明白。赵仅看上去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但意外是个不擅长表白心思的人。看他此刻有苦难言,结结巴巴的神情,虽还是一脸风流貌,却不过是刻意雕琢出来的风流。  我是又好笑又无奈,背过身,不肯承认自己小家子气。耳边赵仅仍东唉声西叹气,想着他起先调戏云姬的模样,不觉恶气顿出,得意偷笑。
  
  赵仅说了半天,见我还背过身,不由也换了个方向,再站至我身前。我嘴边噙着笑叫他看得清清楚楚,他这才明白原来我这是有心戏弄他。当即哼哼几声,呜呼哀哉:“什么叫终朝打雁,却教雁儿啄瞎眼——这个就是了!”
  我凑上去在他脸上啄了一下,笑着道:“这就当是补偿你的罢。仅哥哥,夜了,我可先去睡了。”
  赵仅摸着被我啄过的半张脸,愣愣地点头,看我走开。
  莫不是我方才的表情很奇怪,为何赵仅看得直愣愣的?
  
  刘少康将我与顾倾心还有云姬安排在一处帐篷里,我想起云姬那盛气凌人的模样,顿觉无奈。今天夜里,怕是要好一番折腾才睡得下。
  掀开帐篷,就瞧见云姬一脸春心萌动的模样坐在铺了锦被的地上。顾倾心挑了挑眉,拍拍身侧的位子招呼我坐下。我点头,便坐了过去。
  云姬兀自遐思一阵,回过神来,看见我与顾倾心相谈正欢,不由变了脸色,道:“一个身为王妃不守妇道,一个身份不明一脸狐媚,还真是绝配。”
  我只笑笑,并不搭理她。云姬这种人在馆里见着多了,以为自己有几分颜色便把他人不放在眼里,我又何须同她计较。越同她说,她反倒是越来劲,真冷着她,她倒会安静不少。
  “妹妹这话里怎么就透着股酸劲儿呢?莫不是方才惠王同妹妹说了几句话,妹妹想着我们二人与惠王破有渊源,这就嫉妒起来了?”顾倾心又哪里肯放过她,笑吟吟地说着。
  云姬一脸嫌恶,呸了一口:“那日你可是叫惠王当着众人面给拒绝了的,我嫉妒你作甚。”再看一眼我,眼中立显轻蔑,“惠王不过是图了新鲜与你推诿一二,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顾倾心听得哈哈大笑,掩着嘴道:“唉哟妹妹,这可真是有意思了。左右我们两个可是与惠王有些故事,哪像妹妹,不过叫惠王赞了一句,这心都萌动起来了,这要是教咱们王爷知道了,岂不是得气得再活过来?”
  “你!”云姬气结,霍然起身,指着我们两个半晌也没说出什么。帐外有个士兵说话:“楚王妃,云姬和苑姑娘,刘大人嘱咐小人送来吃食。”
  
  她们两个斗气正欢,我自觉起身接过那人送来的东西,也就是一些果子,几个烤热的馒头。心思一转,我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趁她们二人未注意到,洒了些药粉上去。
  挑了个最大的果子递到云姬手上,道:“自中午过后,就未怎么吃东西,云姬还是用一些罢。”
  云姬瞪我一眼,在我手上看了一圈,才接过果子:“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你们计较。”说完,坐下吃了起来。不多时,她有些昏沉地抚额,再支持不住,倒在锦被上睡了过去。
  大功告成,我望着顾倾心浅浅一笑:“倾心与她说了一番,倒不如这样来得直接。睡着了,自然会安静许多。”
  顾倾心却摇着头道:“嘉鱼不知与人斗嘴的乐趣,我在楚王府浑浑噩噩这几年,便只得了这一项乐事,如今连这个也叫你迷昏了。”
  我不以为然,放下吃食,靠着顾倾心再次坐下,自边上放着的包袱里拿出个青色底纹起白花小瓶,拔了瓶塞,一股幽香弥漫出来。放到鼻下轻嗅,嗯,虽是好多年前制的,药效倒还没散。转而交到顾倾心手中,道:“倾心,这瓶里有十多颗药丸,是我一时兴起炼的。我自个儿亲身试过药,连续服五日,能收心脉骤停之效。届时,我们已入京,我寻着机会带秦筝姑娘去看你,有她帮忙,让楚王妃随楚王而逝应不是难事。之后,倾心你就是自在之身了。”
  顾倾心接过瓶子,揣在手里仔细端详好一阵,道:“嘉鱼身上倒带了不少瓶瓶罐罐,我看,今后仅哥哥可得小心些,别着了你的道。”
  我想着赵仅方才的神情,不由轻笑:“倾心放心,这些宝贝已用得差不多了,无甚可用在他身上的。”
  我与她再仔细推敲好一番,商定细节,才睡下。
  
  第二日醒来,掀开帐篷一看,漫天乌云密布,看来是个风雨日,配着天朝此时正经的风波,真是格外的相称。
  云姬一早起来,揉着额边,喃喃自语:“我昨夜是何时入睡的,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我与顾倾心相视一笑,收拾了各自的东西就出了帐篷。距离京师不过半日之遥,真正的心思较量才要开始。
  
  半路轰然而下的磅礴大雨影响了进程,原定是黄昏便可回京,直至天色完全暗沉才看见京师城门。
  虽是夜了,很远也瞧得见城门上“南城门”三字。离开京师一月,终是回来了。
  刘少康将我与赵仅放在惠王府,便带着人马离开,我虽问他楚王这些亲眷会如何,他却只是摇着头道要听圣上旨意。
  漫天大雨下来,惠王府前的石狮都蒙上一层薄雾。大门的左边墙上钉着那块京师皆知的木牌:貌丑者不得入府。上面的漆已有些斑驳了,不仔细瞧,那个“貌”字都险些认不出来。
  赵仅见我多看了那木牌两眼,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道:“那都是我年少的举动。那时我满十六,照例是不能留在皇宫了,先皇便封了我惠王打发我出宫。要说来,我算是兄弟几人里最先封王的,四哥也不过是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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