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嘉鱼

第38章



  一身青蓝外衫,长发束起,冠上玉冠,镜前就是翩翩俊公子。
  贸然独身前往漠北,所遇危险太多,我万万不会如此。武侯爷至多就是在北城门设防,寻的是一位二十左右的姑娘,他又怎会想到我还有这重身份。再吆喝上几人结伴而行,要去漠北当不是难事。寻人的最佳地点,便是添香阁。
  这几年,往来添香阁的恩客,多是年轻公子,其中不乏少年热血,激愤为国之众。若以国事相谈,晓之以民族大义,应当能煽动一些人与我一同前去。这些有身份背景的年轻王孙,重臣之子,缺的便是名正言顺进入朝堂的机会,漠北之行,他们收益良多。
  谁知啊,一场交战之后,朝堂之上又会是何种情形。
  
  在京师晃荡一圈,各处皆在议论我朝与大默国之战,天朝许久未出大事,边疆之战竟成了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挨到华灯初上,我这才往添香阁而去。
  甫至巷口,就遇着安国公的小公子姬景兰与定远侯的小世子赵淩,二人有说有笑自远处而来,见着我了对望一眼,似有些惊讶。冲他们灿烂一笑,拱手道:“景兰兄,昭云兄,几日不见,莫不是连我都不认得了?”
  
  他二人这才回过神,姬景兰向来是快人快语之辈,听罢,伸过手来在我肩上轻拍几下,立刻笑道:“这不是洛白么,京师鼎鼎有名的结绿公子,我们可不敢忘。”
  赵淩亦是挥着扇子,露齿一笑:“好些日子没见着洛白了,我和景兰还以为你给京师哪家姑娘小姐劫走了呢。”
  我叫他说得面上一热,连连摆手:“昭云兄莫拿我逗趣了。”
  他二人笑意更甚,赵淩合了扇子在手上敲着,道:“前几日我还和景兰打赌,赌下回再见着你,几句话说完你就面红,我赌五句以内,景兰还不信邪要赌十句内。”说着,朝姬景兰一挑眉,“如何,这回还是我赢了罢,今晚的酒资就算你的了。”
  姬景兰满脸懊悔,甚是无奈的看着我:“洛白啊洛白,你就不能多撑几句话么,昭云逮着这机会不定给我使什么绊子,为兄囊中羞涩啊。”
  我听罢,稍稍一怔,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二人这是拿我说笑呢,面上不由更热,讪讪地说:  “景兰兄,昭云兄,再说下去洛白就要寻个地缝钻下去了。”
  
  他们哈哈大笑,笑罢,赵淩领头向添香阁走去,边走边说:“适可而止,适可而止。”
  三人说说笑笑,等到了添香阁时,阁中已是宾客满堂。赵淩与姬景兰是这里的熟客,加之又有几分家世,在阁里是有专门雅座的。才进添香阁,便有两个婢子领着往二楼雅间而去。在此厮混许久,不少人都是旧识,见我来了,纷纷招呼。
  “唉哟,这不是结绿公子么?”说话的是刑部尚书的儿子周秩,他正举着杯酒,侧坐在二楼勾栏旁,向着一楼厅里,笑得迷醉。他本就是位翩翩少年郎,此时衣襟微敞,面染酒色,更显风流不羁。“好些时日不见,洛白不是被哪家姑娘拐得从良了吧?”
  语毕,阁里人都哄笑起来。
  “真没个准儿,你们瞧瞧洛白今儿的样子,面色红润,神清气爽,可不就是有情爱的滋润么。”鸿胪寺少卿许谨辞笑着接上话,“来来,赶紧交待了是哪家姑娘,咱们也好替洛白把个关,寻思寻思。”
  
  “你瞧瞧你们几个,”见这些人说得越来越没正形,姬景兰摇着头为我说话,“明知洛白他面儿薄,还说个没完,仔细待会儿叫添香姐知道了,以为你们欺负洛白,一撒手把你们都赶出阁去。”
  众人听罢,嬉笑得更欢快。
  姬景兰说的是有一回在添香阁,我正与他们几个说笑,进来个眼生的人,架势摆得阔气,应是来京师做生意的商人。他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一眼瞧出姬景兰他们几人身份不凡,腆着脸过来搭话。是时,赵淩逗我,挑了我的下颔让我学阁里的姑娘喊他一声昭云哥哥。那商人真以为我是阁里的姑娘,伸手便过来抚我的脸,正巧让添香瞧见,添香错当他欺负我,即刻扯着嗓子将那人撵了出去。
  这事之后,我没少让他们调笑,每每谁说得我面红耳赤时,总有人拿这事说闹。
  
  我和姬景兰、赵淩上楼后,与众人一一招呼,叫他们戏弄得多了,我也懒得解释,由着他们瞎猜。
  许是我太久未曾露面,这会儿几个熟识的公子少爷一起聚到了二楼西边这块儿,四方的木桌竟是不够坐,忙遣了阁里的仆役换上一方圆桌。
  “说笑归说笑,洛白,你可真得老实交待这阵子去哪儿找乐了,放着我们这些兄弟不闻不问,我们可伤心着呢。”姬景兰饶有兴味地问道。
  
  他一说,周秩应声接道:“不错不错,前些天我们几个张罗着弄个流觞曲水,应应春景,顺带附庸附庸风雅,左右请不到你人,生生少了许多乐趣。”
  我听罢,起身取了酒壶,一一替他们斟上,道:“洛白自知不告而别对不住诸位,却是家中出了急事,叫一纸家书召回,这才寻不着机会向你们支个信儿。”斟完酒,举起酒樽,再道: “今儿洛白自罚三杯,算是赔罪,还望众位海涵。”说罢,连饮三杯。
  “好!”许谨辞见状拍手称赞,“洛白一如既往的爽快,真不愧是结绿公子。”
  “你就别往洛白脸上贴金了。”工部侍郎崔敬廷面上浮出笑容,“谁不知你是巴不得洛白别来,不然盈盈姑娘哪儿能与你把酒言欢。”
  说罢,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酒菜刚上,添香便过来,怔怔看着我,好半晌没言语。
  我瞧着她的样子,淡淡一笑,绕过去走至她身旁,道:“添香,你近来还好罢。”
  添香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颤抖着声音道:“你,你回来了。”
  不及我说什么,赵淩亦跟了过来,一手搭在我肩上,一手摇着折扇:“添香啊,你可真是偏待洛白。寻常我们几个有差事出门,个把月不来,也没见着你这般神情。”他说着,转过身,对着众人再说:“兄弟们,咱们不如洛白吃香哟。”
  我朝添香略一点头,示意我近来十分好,叫她不必忧心。她终收了那副神情,又成了花街柳巷里泼辣的添香,一把揪住赵淩的耳朵,道:“好你个小子,还嫌弃我待你不好了是不?得得,我这小小的添香阁也留不住您定远侯小世子,您这就结了酒钱出门右拐去隔壁静珍楼罢,哪儿的姐姐们最疼你这样的俊哥儿了。”
  赵淩刻意“嗷嗷”呼痛:“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您待我是对好的,最疼我的,比我娘还疼我。您就赶紧松手了罢,我这耳朵都要叫您拧下来了。”
  添香嗤笑一声,也松了手,道:“你就得了便宜卖乖罢,左右我这阁里的姑娘都吃你这一套。”
  
  众人又拿了赵淩说笑,寻着空,添香拉我到后院说话。
  “你这些日子怎么样?我知道那姓罗的畜生判了罪,可支了人去学士府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只说刘学士出去办差事了,我心里急,这一阵都睡得不大安生,偏偏又没别的门路。”
  我知晓添香的心境,忙安抚她道:“我过得很好。这阵子跟着刘少康回了一趟江陵,总算是平安回来,琛儿也无事,你莫忧心。”
  添香听罢,蔚然点头:“这便好,这便好。”又看我一眼,道:“今儿怎么这样打扮来了阁里?”
  我不想让她再跟着担心,轻描淡写道:“就是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现在正是阁里忙的时候,你赶紧去看着吧。”
  添香也不再多问,只叮嘱我过几日要带着琛儿来看她,正巧前厅来个婢子说有人寻她,便跟着出了后院。
  
  回到楼上,再与众人推杯换盏一阵,打量着他们也喝了不少,借着酒劲儿,最是容易煽动。我再给自己倒了杯酒,站起身,一本正经地道:“今儿借着这个机会,洛白实则是有事要同各位商议。”
  他们见我这般正式,也不再嬉笑,周秩问道:“洛白直接说罢,我们几人认识的时日也不短了,若是需要帮忙,可别不好意思。”
  姬景兰也是十分豪爽:“正是正是,我们几人也无甚本事,好在家里还有几分薄面。”
  众人亦跟着附和。
  心中着实叫他们说得触动,这两年我与他们相交结识,也不过是看上了他们的身份背景,希望从他们哪儿知道朝堂上的细微动静。可他们确是真心实意当我为好友,遇着有需要处义不容辞。相比之下,我当真难堪。
  
  “如今漠北羌族动乱,我朝与大默国恶战连连。他大默国分明与我朝定有盟约,却视盟约为无物,这就是蔑视天朝之威。试问,他们置天朝于何地?当年若不是天朝怜悯,大默国早该成为我朝疆土。而今居然伤我子民,毁我城池,侮辱我朝将领。洛白心中实在气愤,所以才早早从家中出来,要赶去漠北为国尽忠,听从调遣,扬我天朝威仪,不平大默,誓不再踏进勾栏酒肆一步!”说完一口饮尽杯中之物,狠狠摔在地上。
  都是年轻俊才,少年热血容易激愤,听我说罢,各个咬牙切齿,慷慨陈词。
  “好!”姬景兰满面激情:“我一直当洛白性子弱,这会儿连洛白都想着为国尽忠,我虚长洛白一岁,却只知躲在家中尽享祖辈荫佑,也该是我出息的时候了。洛白,我姬景兰第一个跟你去漠北!”
  “景兰兄都去了,怎么能少的了我昭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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