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嘉鱼

第42章


  
  聊了两句就知,这张林是性子爽朗的人,他带着我围着军营绕了一圈,四处可见熟人。他们多是同他打趣,问他做哨兵的滋味怎么样,是否比做先锋舒服。张林不甚在意,同他们调侃两句,再将我略做介绍。走了一阵,领着我进了一处军帐,这绝不是军中将领休息之处,却是最大一顶军帐。掀开帐帘,一股血腥之气弥漫而来,熏得人几欲后退,轻皱的眉头向里看去,四处都是伤兵,有些伤状甚是可怖,断手断脚的有之,全身上下皆被包起来的也有。一股酸涩自胃中翻滚,差点儿就吐出来。
  张林许是看出我的不妥,在我肩上重重一拍,道:“陶兄弟是斯文人,这种仗势肯定没瞧过。慢慢来,过两日就习惯了。他们……”他轻轻一叹,“他们也都是英豪啊。”
  我苦笑:“叫张大哥见笑了。”
  
  张林摇头,往里走去。一位蓄须老者沉眉敛容在一个个伤兵前轻声询问,见张林过来略颔首,道:“张先锋怎么来了我这里?”
  张林一把拉过我,道:“这是高副将新招来的军医,前几日谢老不是说军中缺医者么,这就给您送来了。”
  我赶忙躬身长揖:“晚辈陶洛白,见过谢老。”
  谢老抬手,将我扶起:“军中不讲这些虚礼。”又偏过头对张林道:“这位小兄弟来得正好,我也不同你多说,人我带走了。今日大默突袭,又伤了不少兄弟。”
  张林知道厉害,还了礼,对我道:“陶兄弟好生跟着谢老学学,得了空张大哥请你喝酒。”说罢,也就出了帐子。
  
  接着,便是马不停蹄地跟着谢老四处打理。我虽是同怀采学了不少药理,说来照顾人的医术实在了解不多,也都是寻常自己读读医术。这会儿那点本事全然派不上用场,幸而谢老仁义,并不责怪,细心教导,本就有些基础,学来就快了,到了夜间,我已能独自处理一些伤者。
  军中药材棉布紧张,给伤兵们包扎时,自是能省则省。又因为午间一战,等料理完众人,夜里清查存库时,止血用白芨、艾叶已经没了,棉布怕也不够。谢老眉皱得更深,眼角纹路嵌入肌骨。
  “洛白,你先回帐里看着,他们大多流血过多,到了夜里难免会发热,你好生照料着,过了今儿夜里他们情况便会稳定许多。”
  我忙应道:“洛白知晓,只是这药……”
  谢老挥手:“我这就去向曹将军禀告,军中若少了药可不妙。”说罢,向着主帐走去。
  漠北广阔之地,星夜尤为美丽,天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我却没有心情欣赏,转身向帐中而去,好些人的命都攥在我手里,如何安得下心。
  饶是我自负聪慧,也算不得自己竟有这一日,女扮男装,深入军营,只为心上那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双更……
咳咳。
PS:感谢丑公子献上的长评,感动感动~~
再PS:剧情预告~~赵大帅终于要出来了
第 39 章
作者有话要说:27253个字后……
赵大帅终于出来了!!!
我激动啊!!
咳咳,
我今天真的双更了……
更的还好早啊……
PS:没想到我奋力码字的时候,掉了收藏……而且最近这点击都不涨了,抑郁啊抑郁……
莫非写的很破?
莫非这么不吸引人?
我很惆怅……
  如此过了几日,我已大略探听出如今的战况。
  大默压兵祁山南麓,与陈兵郭林的我军只隔一脉祁水。现今正是春日回暖,祁水本就是祁山化雪汇成,到了此时隐隐有浩浩汤汤之势。大默本战得酣畅,叫祁水拦了去路,倒是为我军争得些许缓和时机。不过,也已是三月末,祁水顺着河床而下,再过不了多久该化的雪化得差不多后,祁水渗入荒漠,水位便会下降,届时,我军自然失去祁水这一天然屏障,若还不能主动出击,就只有被虐杀的份儿。
  
  朝廷派来的宗理院官员早失了先机,丢了军心。军中不满天降将领,由原本镇守漠北的楼将军领头,一刀给结果了。朝中虽是知晓这事,可这关键时候也不能如何处罚,只降了一干与事人员军阶,再派了赵仅过来。赵仅倒有几分魄力,甫至漠北,先是一道军令下来,恢复楼将军等人的军阶,阅兵之时更是大赞其勇气可嘉,当着所有军士的面,单膝跪拜楼瑞天,更言今后军中照例以楼瑞天为首,他赵仅愿从普通将士做起。
  
  赵仅这一举动,无疑拢了不少人心,军中老将也未再多挑他毛病,仍是让他挂着帅名。几日前,大默军其中一支绕过祁山,好在赵仅早有准备,领了两千人马在祁山靠近郭林处截击,出其不意,生擒大默右将军齐齐哈尔。这一仗打得漂亮,众人心悦诚服,赵仅总算在军中站稳脚跟。
  我听得不由面上轻笑,看来我真是小看这位风流王爷了,他还挺本事的嘛。又有些担忧,他身先士卒,也不知有没有受伤。
  
  而今,赵仅将大军一分为三成左路,右路和中路。左路扎营祁山口,以防大默再袭;右路死守郭林以南临近祁水处,时刻盯着羌族大军动静;至于中路坐镇郭林、落青两城,随时准备施以援手。三路军相隔不远,一旦出现危急情况,另外两方都可派兵增援。又形成三足之势,地位牢固。赵仅此刻身在左路军中,与我所在的右路确有些距离,不过,得知赵仅此时安然无恙,心里也算安慰许多。
  
  漠北的气候与京师、楚地都有不同,鲜少有雨,难得的几场雨都落在了这几日。
  军中本就简陋,遇着连日阴雨,将士们连换洗的衣物也没了,个人都是一身潮湿。对于这些伤者更是莫大的挑战,地底湿气缠身,好不容易开始愈合的伤口开始溃烂,血肉翻腾,便又没有那么多药发放,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忍受痛楚折磨。
  
  “谢老,前几日您同曹将军商议的如何?”我刚处理好一个伤患,他在那场大默突袭中叫人在背后砍了一刀,伤口从左肩一直蔓延到右边腰际,送来时已是奄奄一息,幸得谢老经验丰厚堪堪挽回一命。这几天下雨,他倒没有恶化,只需每天换上新药便是。
  谢老听完我问,放下手中的活儿,掀开帐帘朝外望去:“这雨来得不是时候啊,这么些伤患,若再下得几天雨,有些人怕要撑不住了。”
  这几日我同他们其中几人混得熟了,眼前这种情况,不由蹙眉,道:“谢老说得是,又缺医药和新鲜棉布,至多还能撑两日,就再无办法。本来还能想想办法,将换下的棉布洗净晾晒再用,而现在又是连绵阴雨,这个办法也用不着了。”
  “曹将军应是应了,可如今哪里腾得出人去置办药材。”谢老叹口气,“右路军中就你我二人识得药性,采买药材需往蕲州去,一来一去,没有三五天怎么够。”
  我不再言语,从前只听得爹爹讲那些纵横沙场,笑卧天地的英雄故事,如今才知,那些终究只是故事而已,现实里要操心的地方实在太多,谁都活得不潇洒。
  
  夜里,我在帐中正昏昏之时,忽而听闻帐外吵闹喧嚣,忙起身去瞧瞧情况。
  雨难得停了一会儿,帐外一片火亮,好几个士兵举着火把围着一车事物,上面盖着毡毯。我满心疑惑,向身边一人拱手,问道:“大哥,这一车是……”
  那人瞥我一眼,望向车上事物,道:“都运到这儿了,还能是什么,药材呗!”
  我大喜,近乎颤抖得靠近那车,太需要了,这一车药材来得太及时了,好些人都指着它们存活下去。
  正激动,听得谢老的声音自帐后传来:“有劳小世子深夜运来这些药材,当真是雪中送炭啊!”
  
  不一会儿,两人已走至车边,我一惊,这摇着扇子笑得谦逊的少年郎,不正是几日前才同我分别的赵淩么?!
  赵淩倒不意外,噙着笑看我,道:“洛白,几日不见,过得可好?”
  谢老一愣,道:“原来小世子和洛白是旧识啊。”
  赵淩不语,我这才道:“谢老,洛白正是和小世子一同自京师来的漠北。”
  谢老颔首,抚着须髯:“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叨扰你们故人叙旧。”转而吩咐起四周的士兵,“来来,小兄弟们,帮着我把这些药材运到帐里去罢。”
  
  待他们行动起来,我领着赵淩往旁边一处小帐走去,这里就是我这几日休息之处,帐中繁乱,堪堪收拾了一方位置给赵淩坐下,又倒了杯水与他。
  “昭云兄,只有白水,莫嫌弃。”
  赵淩一笑,接过水一口饮尽,道:“又不是在京师,军中一杯白水也是珍贵。”
  我点头,一时不知要说什么,看他轻松自在,才问:“今儿怎么是昭云兄运来药材?景兰兄他们呢?”
  赵淩放了茶杯,道:“分别后,隔日我们几人也进了军中。我本来是分在楼老将军麾下,前两日听说右路军缺医药,惠王便派了我去采买,总算在今儿夜里送到。”他说着又是一笑,“哪知方才与谢老一说才知,原来洛白竟是来了右路军做军医,莫怪我们几人寻你不着。”
  
  我回他一笑,想起当日我说军中有熟识之人,现下他怕是也猜到我那不过一句应付之词,不由面热,道:“洛白还欺你们,道军中有人,其实……”
  “唉。”他出声阻止,“我们几人也不愚钝,那日挽留你不住就猜到你那话怕只是牵强之词。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