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嘉鱼

第58章


但见他双眼如炬,其间豪情千丈。“说得好!那便各凭本事,看谁最后夺下这片河山!”
  灼热的气息落在我面上,强忍住心中不适,故作淡定:“必是大默惨败而归!”
  他落在我肩上的手更是用力,似要捏碎肩骨,身上杀气泛起。一阵阵疼意上来,我不由皱眉,却不肯示弱,听得他道:“好利的一张嘴,我倒要看看就凭你们那几个文弱将军怎么打得我们惨败而归,更何况……”他忽而阴森一笑,“根据我军探子得到的消息,你方的那位王爷主帅如今可过得不太好,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一想到赵仅,悲自不可遏,明知耶律岩崎是故意拿话来激我,心仍是阵阵抽搐。
  二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许久,耶律岩崎终究松了手,原本已是气极的面孔恢复成无所在意的样子,道:“你好好休息罢,需要什么同遣人告诉我就是,说来你也算是大默的客人,我不会亏待你的。”
  说罢,一挥衣袖离开主帐。
  
  我早在和耶律岩崎斗狠的时候颓了力气,他一走我险些瘫软在地,勉强走到桌案前。桌上还摆着许多战报,我心里存了一分念想,向帐帘处瞧出,无人注意里面,即刻翻开战报。入目的是羌族文字,歪歪扭扭如一只一只蝌蚪,真像天书。随手翻阅数本,无甚收获。想想也是,耶律岩崎怎么可能放任我一个天朝人在大默军中探得军情,自然早是做得滴水不漏,只怕那副地图也是有意为之,好让我看了心生惧意。
  
  连着两三日,耶律岩崎既不严刑逼问我军情,甚至连枷锁都未加身,许是他料想我一个女子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每日他会来瞧我数次,偶尔逼着我陪他一同用饭,却是再次不谈军事,或者同我说说大默风俗,或者聊聊他这些年辗转征战的见闻。撇开敌对立场不谈,耶律岩崎算是个十分不错的男子,长相旷达深刻,一身气概,更兼谈吐风趣,他若是存心逗我笑,饶是我再刻意装得不屑,有时也难免轻笑出声。
  
  “嘉鱼,又在看书?”
  耶律岩崎仍是不掩笑意,走近帐帘后坐在我对面。
  这几日我被勒令不得出帐,闲来无事他便找了许多书与我看。自书页间缓缓抬起头,看到耶律岩崎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只回了一个字:“是。”
  他倒不在意我敷衍的态度,夺过我手中的书卷,随意扫了两眼又扔在一旁,道:“看这些兵法做甚?你若是要学排兵布阵,尽管来问我就是。”
  我古怪地瞧他:“你倒是不怕我学了回去用来对付你。”
  
  他朗声长笑:“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本事了。”笑罢,他再道:“我们要北上了。”
  “也是时候了。”我点头,“你那夜去郭林就应探得,我军粮草已到,大默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耶律岩崎目光闪了闪,忽而大手揽在我腰侧,暧昧地说:“嘉鱼,我可否把你这份刻意挑衅,看作是……挑逗?”
  我再沉静平定也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说,顿时凝噎。耶律岩崎没有猜错,我确实是想挑衅他,若此时能激得他暂不后退,待三军合围,大漠必败。
  
  “我说我爱重你,并不是笑话。这两日又忙着应对天朝军队,才压着性子没动你,莫非……”耶律岩崎凑在我耳旁,轻吐气息,“是我错了?”他笑容越来越深,作势把我整个圈在怀中。
  “放开我!”我急声大呼,已是怒极,“你当人人同你一样么?”
  “不同我一样?你说的是惠王?还是刘少康?”耶律岩崎更是放荡,在我颈侧烙下一吻“说真的,我自认不输他二人,嘉鱼何不好好考虑下我?我愿意拿郭林一座城做聘礼,你若应了我,大默即刻退兵祁水。”
  他还真说得情深意切,我冷笑:“郭林原本就是我朝土地,何须你送?再者,你们如今是迫于形势不得不退。怕是再一两日,连着祁山那一片都守不住。”
  “你!”耶律岩崎喝斥,忽而又长笑,“我倒小看你了,你不过就是想激得我暂时不动罢了。这些话你爱说便说,只有一点我须告诉你。”他起身,走至我面前,一字一字说道,“蕲州那片土地迟早是大默囊中之物。”
  话不投机半句多。
  
  “耶律岩崎。”我亦看向他,慢声道,“你永远夺不走蕲州,甚至郭林。我朝子民生于斯长于斯爱恋于死,一代复一代,只要有希望,大默的铁蹄永远只能徘徊在祁山之后。”
  耶律岩崎大怒,瞪了我许久,道:“你如此刻意惹怒我究竟是为什么?趁我现在还忍得住,你直接说与我听罢。”
  我就知瞒不过他,装得若无其事,风淡云清:“那日在郭林城外,我代刘少康受了你一掌,你的功力你是知道的,伤入心肺,又加之近日受了刺激,怕是……死在大默军营,比死在郭林好太多。我一死……哥哥必全力为我报仇,也算激发些许斗志罢。”
  我医术虽不精湛,可这两日身体每况愈下,数次呕血,我总是有些感觉的。
  耶律岩崎听罢,木呆呆地看着我,忽而猛地抓住我命脉,仔细听诊。我不欲被他知道更多,慌忙躲开。
  二人拉拉扯扯,正是僵持间,帐外忽起一阵声音,紧接着一道急促脚步奔至,却在帐帘外停住。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耶律岩崎脸色微变,起身掀开帐帘,从那士兵手中拿过一直长箭,箭的一头还钉着一封信。心忽而一跳,这分明是我军的箭只。
  
  耶律岩崎拿着信走过来,随手丢给我。我展信细读,竟是刘少康的字迹,上面写到要以数十被俘大默兵及一位副将,换我安然回城。
  我惊奇地看向耶律岩崎,听得他缓缓道:“我未料到刘少康竟能舍得百来将士的性命布下此局,故作离城运粮,却是借机转向左路互通消息,我军在左路损失惨重。”
  原来刘少康往冲远那边去是这层意思,如此一来,那赵仅莫不是也知晓的?那他……
  
  我不及细想,但见耶律岩崎微微一笑:“数十人换一人,我倒也划得来。”
  那是当然,换的还是我这个无足轻重将死之人。
  他又笑吟吟地凑近,顺手再次揽我的腰身:“其实我是万分不舍,在我心里,你实在比他们重要 。”
  我忍住心中怒意,淡淡道:“扮登徒子很有意思么?耶律将军分明不是这种人,为何非要如此。”
  耶律岩崎稍一窒,神情又是暧昧:“我爱你、怜你,这模样实在是发乎于情。”
  
  松开他放在我腰际的手,叹了口气:“你想留下我,又无把握,便这样试探他二人在我心中地位。我大可同将军言明,纵使我心无所属也断不会接受一个敌军将领的好意。”
  耶律岩崎浓眉一蹙,甚是无奈,苦笑道:“你也不必拿这个理由搪塞我。”
  两人皆不再说话,又有人进来寻耶律岩崎,他摇着头跟着出去。
  
  是夜,银汉迢迢,星空如洗。
  耶律岩崎并未同我说换俘一事如何,看他神态自在,我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回刘少康的?”
  他听我一问,露出嬉笑神情:“我遣了使者过去,向刘少康致歉,说事出紧急,换俘一事暂且改期。不过,我问了刘少康,若你性命危急,生死顷刻,他可愿单骑赴营,见你最后一面。”
  我顿时怔住,不明白耶律岩崎为何如此,却又一想,刘少康向来冷静,这种胡话他绝无可能上当。便接着道:“你太高看我了,表哥必不会信你。”
  他晶亮的双眼看向我,良久,才道:“是你太小看男人的私心,若是我,大不了拼了这条命,我绝不会弃你于不顾。”
  我一哂:“承蒙将军厚爱。”
  耶律岩崎挑帘出帐,轻声留下一句:“那便看着罢。”
  
  次日,金乌未现。
  我心中焦急,也未睡好,帐外号角顿起,更是惊得冷汗连连。从昨夜起,我便开始全身犯冷,耶律岩崎在帐内点起了四个火盆,分放四角,火舌熊熊地卷着木炭。我眼前已开始模糊,裹在白虎皮被仍止不住浑身发颤,四肢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修了这章……
番外:讳道相思——刘少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夏至诶,
咳咳……
其实是我生日,看在我过生日还不忘更新的份上
亲们,
用长评短评各种评来砸我吧……
  疏松的日光自窗外照了进来,不知不觉竟已过了一夜。
  郭林城内,这位殿前学士大人仍是聚精会神,奋笔疾书。微熏的晨光映衬出他笔挺的鼻梁乌黑的眉,因着一夜未眠,面色稍有些青白,泛起倦意。
  虽早预料到漠北形势不乐观,倒真不知耶律岩崎有这份本事,生生将局势错乱,重新来过。战事紧急,细细算来,已经八日未向圣上回禀战事,劳累了一夜,斟词酌句,堪堪写完公文。
  京师处好交待,眼下郭林却不好应付。
  
  刘少康微微蹙眉,他自耶律岩崎处学来将计就计,就着郭林粮草被毁,上演了一出声东击西的好戏。谁知,甫至郭林竟得到嘉鱼被俘的消息,真真叫他错愕。
  “少康,天已亮了,你必是一夜没睡,多少躺一会儿。”
  来人推开门,“吱呀”一声,人已至屋内。他周身一派沉静,这是多年马上征战刻下的痕迹,直有泰山崩于前而不乱之势。
  刘少康听罢,轻轻摇头:“商青,我还挺得住,只是担心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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