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淡云轻扬

第8章


  
  “陆家乃我朝记史大家,然而人丁不望,至信方一代仅存三子,信方下辈亦暂无男丁。若陛下杀之,实乃灭门,日后若想找到正史,怕也是难得。正史消亡……陛下…………恐怕也无法名垂青史了罢。”
  飞云这番话大有讽刺之意,刘固也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虽然恼怒,却也无可辩驳。
  双方此时沉默起来,过后刘固挑着眉,道:“即是如此,柳卿如此看重史记,平日里跟陆家走得亲近,想必颇有心得了?柳卿又擅长星历演算,留在太常卿的位置上,真是郁闷你了,寡人就命你为太史令,何如?”
  虽然是询问的词语,却透出无容置疑的语气。
  
  太常卿秩俸二千石,银印青绶,名列九卿之首。而其下属太史令,秩俸六百石,铜印黑绶,官位降了何止一级!
  飞云觉得挂着太常卿这样一个名号,不能参加具体的行政事务,也真是可有可无。若不接受这个位置,刘固难免纠结叔引。推敲之后觉得,若能挡住刘固灭门陆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谢陛下……”
  “哼!”
  
  飞云终于相信,十年同窗,真抵不过位高权重的虚荣……
  
  自己住着祖辈留下的大宅,守着丰厚的家底,却只顶着六百石的俸禄,这样的处境真是微妙。
  周围的一切真让人厌倦,还不如找个清闲的地方,过着不问世事的生活。
  
  他将信方的幼弟荐到殿中兰台御史中丞处任职,避开风险。
  日复一日,他也似乎已习惯了站在高高的观星台时,再见不到信方的身影。他冷漠仔细地一笔笔记着天下发生的大事,并且知道这不仅是自己的职务,还是信方的心愿。
  
  而后匈奴使者右屠耆王到来,天子刻意逢迎他,不仅定了日子去围猎,还命太史令率太常掾、灵台侍诏、望气佐一干人等前去望气。飞云虽然照办,对这样的事情却是心不在焉。眼下星历需要修订,正是太史属官忙做一团的时候,这时却让他们去给天子的行乐预测天气?
  
  或许眼前的歌舞升平,已经让那个人忘记当初立下的誓言……
  
  围猎不久,天子先是奇怪的让飞云去给右屠耆王修琴定音,后来居然叫他侍寝?
  甚么“侍寝”,说得可真好听,也就是去不认识的男人跨下当女人!
  这是在羞辱自己?
  
  当晚他是怎样的羞耻啊,□着身体与不熟悉的男人耳鬓厮磨,听他压在自己身上粗声喘气,甚至……
  
  完事后,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走出右屠耆王账外。
  实在没了力气,他便靠在边角一块空地的树旁。喝酒后的头痛让他没有办法做过多的思考,此刻他只觉得全身无力,顺着树干侧身倒下去。胃中一阵翻腾,恶心的感觉直冲到喉咙。他开始呕吐不止,直到他吐得四肢开始痉挛,直到他觉得自己的心肺都要被吐个干净。
  感觉稍好些后,他一手遮住脸,“柳飞云啊柳飞云,你何以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回到帐房后他爬在床上休息片刻,仍是止不住的恶心和头痛。第二日,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告了假,直接回府。
  
  到了府上,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落魄的样子,于是忍住不适,走进屋内,关上门。
  手脚又开始抽搐起来……
  他难受得很,整整一天都恶心,后来他渐渐觉得自己的异常或许并不仅是因为昨晚的原因,四肢这样断断续续的痉挛也有一段时间,只是以往程度很轻,一直未有引起他的注意。
  长期服用着朱砂,自己的性命终于开始倒算了……
  或许现在还有救?
  算了吧,人活一世图个安生,用剩下的时间好好活着不就好了么……
  
  他振作起来,走出房门,门外卫良高大的身躯卷缩睡在地板上让人觉得有点滑稽。飞云轻拍了拍卫良,叫他莫要在门外睡着,外面露水多,当心着凉。
  卫良惺忪睁开眼睛,看着他一切似乎都安好,也就点点头,离开了。
  高大笃信身影,有时又呆得让人想笑,他的存在不会太明显,不会太突兀,他的存在已成为一种不引起注意的融合,无论何时都让人如此踏实。
  就这么渐渐离去了,飞云几乎有种伸手拽住的冲动,不过他动动指头,便将手握成拳头。何必让他纠结于这样的事?让他去吧,让他去吧……
  
  他打算重新修制订好历法,整理好文史,那晚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忙碌过后一切都将恢复到正轨,自己就慢慢盘算着自己剩下的日子吧。
  
  谁曾想才过几日,天子又暗示他再去右屠耆王处……
  
  与那样的情形相比,现在的处境真是好得多了……
  
  “你名为‘飞云’?还是说这是你的字?”桓允的声音了打断飞云当前的沉思。 
  大母笃信老庄,因为连自己名,都是求问一方道士后定下的。
  “公卿华族,姓名皆为忌讳,又有谁敢直呼我名?”他笑说。
  
  是的,除了卫良外,其他人都不会当面提及自己的名。当初他叫自己“云兄弟”的时候,觉得这人真是无礼,厌恶得很。可是,渐渐的习惯了,现在竟也怀念起来。
  
  “……”
六 卫良 右屠耆王
  云兄弟的失踪,也有三四日了,为何还未得到一些消息?
  卫良在柳府显得多少有些焦躁。
  
  今日一早匈奴人送来一张瑶琴,卫良不懂琴,他知道飞云也是不太擅长这个的。打开布裹,拿起的时候手指传来琴底粗糙的触感。他把琴翻过来,看见琴板上有浅浅的磨痕,“逆……不流,琴……抚……”他实在辨认不出磨痕中其他的字了。
  虽然心中疑惑,但来人说是右屠耆王应飞云索要送来的东西,所以也就还将布包好,准备放到飞云房间。
  飞云的夫人刚开始也会打听一下自己夫君的情况,不过看着没甚么进展,也渐渐失去了兴趣。她的一切似乎又回覆到先前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欣赏着丝罗绸缎珠宝玉器,或者跟侍女们玩投壶的游戏。
  卫良不喜欢她那样,因为她住着云兄弟的房子,吃着云兄弟的家产,却对处处流露出对云兄弟的不满。
  他知道他们夫妻的关系一直很淡漠,他想看见他们这般冷淡,又为自己这种想法深深自责。
  “祝云兄弟喜结良缘……早生贵子……”这是飞云洞房那晚卫良说的贺词,尽管他心中着实不愿对面前这位红衣红巾的公子说出这些话的。
  飞云听后,淡淡一笑,行礼致谢。
  如此这般卫良竟内疚起来,“云兄弟……我……我……”
  “卫兄若真有情谊就请替我挡挡酒吧……”飞云止住他的话,说道。
  卫良关于那晚最后的记忆,只剩得那翩翩温润的红衣公子言语间的莞尔,以及被别人抬回房的自己烂醉如泥。
  
  卫良将瑶琴放在飞云房间案上,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请见那位右屠耆王,在他那里寻觅到些线索,不然这样空等下去,自己真会发狂。
  
  匈奴大王这几日对伊克沁没什么兴趣,让这位突厥美人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他亲自将先前得到的瑶琴送了过去,右屠耆王拿起琴仔细看了看,一只手在七弦上一挥,瑶琴发出错杂的声响。
  “这张琴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右屠耆王抬头看着伊克沁。
  棱角分明的脸庞,草原上猎鹰一般的眼睛。
  “在下不知呢……”
  右屠耆王听过后未再说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挽住伊克沁的脖子,将他的头勾下来……
  
  伊克沁知道,自己若是想活得好些,就要借着自己的相貌与身体,依附面前这个人。而对于右屠耆王这样的人,要想长期得到他的宠信,则应该欲擒故纵。可刚开始他还能让自己与他保持些许距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自己也渐渐陷进去了。
  他的男人女人多得数不胜数,如果不弄些手法,最终他也会对自己失去兴趣。
  自己痴迷他什么呢……?
  
  “明日这个时候,再来我房中……”□的上身留着云雨后的痕迹,汗水在紧绷的肌肉上划出扭扭曲曲的流痕。右屠耆王右手撑起头,半睁半闭着眼睛,慵懒的说。
  伊克沁穿好衣服,跪吻了右屠耆王的左手,这是他期待已久的回复。 
  
  第二日,伊克沁如约到右屠耆王房间,他半跪在地,墨绿的眼睛含着笑又似别有深意。
  右屠耆王靠在榻上,也笑起来看着他,笑容中略带几分邪味。
  伊克沁温顺的过去,一阵摸索后,两只手解开右屠耆王的腰带,正欲附身下去……
  
  “禀大王,门外汉人卫良求见。”一个侍从在房外说道。
  “他是谁?本王不认得此人!”。
  “他说他是汉人太史令柳飞云的家仆,……求见大王……”门外的侍从听见右屠耆王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心中未免战战兢兢。
  汉人的家仆……沉默片刻,右屠耆王抓住伊克沁头发,将他的头扯离自己,不耐烦的命令道:“让他进来!”
  
  卫良进屋过后,见到匈奴大王衣冠不整的靠在榻上,一旁的那个西域男子,靠在他身上,饶有趣味的看着自己笑。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