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之拂晓，弦之无音

  当然，其中亦有一部分人被激发了斗志，立誓要在有生之年打败主上！
  毫无疑问，这已经和暗部成立的初衷完全背离……
   
路卡之章 ...
  光阴流转。
  绯碧四年十二月。
  
  近来，无聊到了一定程度的六艺暗部终于有了一些谈资。
  原本以驻守王宫为荣耀的这部分人在长久的时间里只能重复着“分组、假装敌人、模拟战”这样无聊的事情，好不容易来点刺客啥的往往也撑不过第一道防线，十足地让守在三四道防线的“精英”们气得吐血。
  就这点水平来谋什么反啊？！
  好歹训练训练再来吧！
  至少，也让他们能看看敌人长什么样……
  经受过谦言（路卡）残酷训练的暗部们对于自己的本领还来不及展示出来敌人就挂了这样的事情感觉到十分无言。
  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接受那种非人的训练？
  为什么除了天天互殴、打牌、打赌、搜寻主上根本无事可做？沦落到要数叶子玩打发时间的境地，他们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
  于是，驻守王宫的暗部们有相当一部分曾经这样祈祷过——天帝啊，请派几个厉害的刺客来吧！请赐给柳国几个更精明强悍的谋反者吧！
  这根本纯粹是无聊扭曲到心理变态了吧……
  
  当然，当苏伽偶然路过十二国而心血来潮地听听人民心声的时候，被这个强烈的祈愿声给逗得笑倒在地。
  
  令这些暗部心痒难耐的是什么消息呢？
  芬华宫住进了两位贵客。
  
  这本不是什么机密的消息，尤其刘王无音并未加以遮掩。
  准确的说，起人疑窦的并不是这两位贵客相关的事情，而是同样跟着主上从蓬莱回返的另一位青年。
  
  刘王无音并未称其为“客人”，她甚至没解释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或者说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冢宰和几位大臣拖去议事了。
  一次失踪长达八个月，已经创下了刘王失踪的新纪录。这八个月里，大臣们也不知道扯了多少谎去骗来访的他国使臣了——是以一看到本尊，哪里还能按捺得住怒火……
  
  那位青年笑意不减，一派安适模样，竟然半点都不惊讶，安安静静地找个地方假寐去了。
  
  监视他的几位暗部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随后，他们开始猜测他的身份。
  
  可能一：客人。
  疑点：若是客人，主上应该会直接说这“三”位客人要暂住芬华宫，而不是“两”位。
  
  可能二：朋友。
  理由：主上交游广阔，朋友来访十分正常。
  疑点：主上和他“牵”着手出现。主上以前从没和哪位异性朋友手牵手出现过。
  
  可能三：亲人。
  理由：主上是海客，在蓬莱停留过一些时间，而这次是从蓬莱回来。
  疑点：以主上的年龄计算，这要是亲人得是哪个辈分的？
  
  可能四：恋人。
  理由：主上和他“牵”着手出现。
  疑点：主上从没提过啊！
  
  可能五……
  
  这几个暗部没来得及继续押注，就听到背后传来冷飕飕的一句，“原来暗部最近这么闲散？”
  几人一回头，看见面色如铁的最高统领，当场吓得一身冷汗，正要逃跑，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就没了知觉。
  谦言（路卡）冷哼一声，“静悄悄地爬回去。再让我发现你们乱嚼舌根，以后你们就不用说话了。”
  几人忍着疼一声不吭地挪走。
  谦言死死地看了闭目养神的青年几眼，一闪身消失。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在某个梦里，他看见过同样的脸。
  
  莱依姐姐……
  为什么那时候遇到你的人不是我？
  为什么那时候你遇到的人不是我？
  为什么我不能早一些遇见你？
  只不过，迟了一点。
  这个男人只不过恰好出现在那个时间，在你开始解除内心冰封的时间，他真正陪伴你的时间，并没有我长啊……
  为什么，你不能等等我？
  
  路卡坐在屋顶上，远远地望着对面有些喧闹的宫殿。
  被大臣们包围着训斥的少女，试图躲到别人身后却被抓出来……
  
  “莱依姐姐……”
  青年墨绿色的双眸弥散出湿润的光泽，他缓缓地握起双手，放在心口。
  他的一切皆是为了她而存在，因为她存在，他才会在这里。
  否则的话，亚路嘉?揍敌客只可能变成又一个杀手，机械地服从家族命令，直到死亡。
  不会有路卡，不会有谦言。
  路卡?沙律琪娜是莱依路的家人。谦言这个名字，有着“小心说话”的意思——因为她笑着说，“路卡的言辞太犀利了，要收回刀鞘才好”，所以，他以此为字。
  可是，不论如何变化，他只能停留在这样的位置，再也不可能更进一步。
  即使他看到和她同样的风景，遇到她和弗兰都遇到过的人，他也只能停留于此。因为她的心中，从没有给他留下更多的位置。
  说不定，她还不知道他遇到了“那些人”。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了能够来到她身边，他放弃了什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时间与时间的缝隙，空间与空间的裂痕中，他见到了“死之支配者”。跨越时空的移动，并非任何人都可以进行，必须要支付代价。持有弗兰部分记忆的他，更需要支付另一部分的代价。
  即使如此，也不会后悔。
  那是他的希望——无论何时都能陪在她身边。
  
  青年慢慢地露出了微笑，弧度艰涩。
  即使她所期待的人并不是他，也没有关系。
  
  她在这里。
  他也在这里。
  
  ——我想和你在一起。
  幼小的男孩许下的心愿，以另一种形式实现了。可是，他却忍不住心中一阵一阵的疼痛。
  
  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你，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你的过去，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你一路行来的辛苦，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你肩负的东西，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你能够幸福……
  可惜，能给你幸福的人，并不是我。
  
千金一诺 ...
  寒冬十二月，本该是呼啸而过的凛凛寒风，却因为芬华宫独特的建筑和众多阵法被生生地削弱了风速，消去了冷意，吹入内宫一带时，已变成带着微微凉意的拂面清风。
  
  夜色尚未完全退去，芬华宫便已有了忙忙碌碌的声音。
  众多的女官侍卫保持着安静悄悄地移动着，职司在身不能随意走动的到了廊外窗边，可以走动的多数向着芬华宫正中附近走去。
  这并不是命令，而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
  这种习惯，大约是从六艺六年开始的，一直延续至今，或许，还会继续延续下去。
  
  位于芬华宫正中的不是任何一间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座极高的塔楼，名为观星楼，但更为人熟知的名字则是曦华楼。
  一座塔楼，有什么稀奇的，值得这么多人清晨赶来围观？
  
  这座塔楼的确不普通，这是芬华宫中唯一由刘王无音亲手绘制图纸并督造的建筑，初时四年塔身大致完成，后一年刘王无音入塔，经七月出。入塔前夕，正是柳边境出现大批妖魔之时。
  六艺五年十月，观星楼竣工。
  其基座为高五米、九米见方的平台，上有十八楼层，合共六十米高。
  整幢楼全是石料所铸，主色为淡青。
  基座四方有着白玉铺成的台阶，一路延伸到幽暗的楼内。
  塔楼外刻着古朴素雅的图案，更显庄重。
  刘王无音颁下敕令，唯有她允准之人方可进入观星楼。
  
  天空渐渐亮了起来，熠熠星光开始隐去。
  围观众人益发安静下来，屏气凝神，仰望着塔楼，似乎有什么即将发生一般。
  
  天边闪出一缕亮光，红红的太阳爬出了云层，映出一片温暖。
  阳光照在塔楼外，竟显出无数若隐若现的光环，大大小小、层层套叠，飘浮在塔楼四周，时沉时浮，闪烁着不同的光彩，只一瞬，这些光环便会随着晨光的照射发生剧变，刹那间支离破碎，乘着风飞上天际，犹如无数细小晶莹的羽毛，又似各色缤纷的花瓣，点点光晕迅速散开，转眼间变成降落在芬华宫的一场光之雨。
  
  人群中不乏初次见到此种景象的人，震撼之情溢于言表。
  即使已经看过这一幕许多次，那些围观的人依然感觉到心神动摇。
  
  这是只有柳国才有的奇景，曦华流景。
  昔日，因唯有晨曦初露的瞬间才能窥见如此景色，有人脱口赞以“曦华”，曦华之名遂不胫而走。又因是景稍纵即逝，有人以“流景”称之，既赞其美，又有时间短暂如流光之速的含义。
  流景一词正是出自柳国六艺年间，后广为流传，一种含义为美好而短暂的时光，常有惋惜之意；另一含义为受上天眷顾、拥有惊世天赋，大约见过那曦光华彩景象的人都认为，这般景色只有上天才能早就，非是人力可及；第三种意思则是，这种景色只需一见便足矣，哪怕之后便会死亡也不会后悔，引申为“朝闻道夕死可矣”，或指“绚烂一瞬可抵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