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菊花台/听雪之菊花台

第2章


 
便是在半月前,岚雪阁得到消息雷家生还遗臣凑集大量珠宝,雇请无心刺杀听雪楼主萧忆请于洛阳! 
雷家被听雪楼俘虏的人除了被直接杀掉,就是下蛊、废其武功让他们亲人重金来赎,这些人即使生还也等同于废物,花去那样一笔重金,自己谋生尚且困难,又哪来的力量集聚到一起,凑得金银打动江湖第一杀手? 
为了祭奠雷家上下亡魂,他们不惜以死求得仇人罪有应得! 
对他们来说,这样的死……更是一种快乐? 
一朵梅花从文谍中飘出,“小心!”绯衣女子心下一惊出手如电夹住落红,当看到那仅是一片梅花之时,她如冰封的瞳仁里忽然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错愕。 
——还以为,又是有人想借机刺杀楼主……即便真是如此,以他之能,谁能耐他何?只是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已习惯了,习惯了时刻提防不让身边的人受他人暗算? 
——这算什么?他们之间……不过只是一纸契约的关系罢了,只是这样,罢了!  
那个轻袍缓带的年轻公子看着她指尖的红梅,深邃如夜的眼睛似乎闪亮了一下:“阿靖……咳咳,这个时节不应有梅花。” 
“这不是真花。”绯衣女子已经掩去眼中的错愕,“用布裁成的。” 
年轻公子微微闭目,将文谍轻放在桌案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面:“看来传闻非虚,无心杀人,素来落一梅花于其上。”他睁开眼睛,本就显得女气的眸子此时蒙上了一层妖异之气,接着道:“只是这梅花却是假的,也亏的无心有此雅兴……” 
“楼主难得不是更有雅兴?”绯衣女子开口淡淡讽刺,“杀蔺宇分明就是耀武扬威,恐怕无心对自己很有信心。楼主却在关心着梅花的真假。” 
萧忆情扫者案桌上那一摞厚厚的文谍,忽而从中又抽出一本,边看边从容道:“一片假梅,可以说明很多问题,毕竟那也是那个人留给我们的线索。” 
他苍白的手指静静翻着素白的纸张,看上面端正娟秀的字迹,应当是四护法之一的紫陌亲手书写,内容与半月前听雪楼搜集情报的岚雪阁所送的几乎一模一样——所写的是关于无心的资料——真名、年龄、性别、样貌、背景、性情后面,均是相同的两字:不详。除了所杀之人那一栏多了一个蔺宇。 
不详啊…… 
真可谓煞费苦心的隐藏身份。 
听雪楼主盯着文谍,心念电转——无心应当是有个在明处的身份,而且不想让人知道,若那身份足够显赫,做杀手很可能是趁此之便铲除异己。不过,沙盗龙飞天、清河王凌溪、丞相范文霆、少林玄空大师、魔女玉面桃,勉强算上听雪楼主……杀这些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个组织的利益。 
那次人做这个杀手是为了什么?生计所迫? 
雇请无心杀人的人虽说断断续续,但绝对不算多,要杀之人个个不是易与之辈。要说雇金昂贵,细细算来,从出道到现在总共赚得的银子,供这么多年花销,也只是支撑不饿死罢了,实在不值得去为此冒险。 
无心……这个人究竟目的何为? 
“啥蔺宇那日,情况如何?”白衣公子“啪”的一声合上文谍。 
绯衣女子淡淡的将得到的情况复述一遍,习惯性地拨亮快要熄灭的炭火。萧忆请病弱畏寒,所以在这种时节里,密室中总是不缺碳火取暖。 
白衣公子的目光深邃如夜,如同有千亿星辰沉入其中般一眼望不到底。他在笑,然而眼睛却是不笑的:“歌女,小厮,戏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心又成功的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厉害。这样的对手,值得一搏。” 
绯衣女子看向他,冰冷的眼眸中有说不出的复杂——并骑驰骋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没有绝对把握不轻易冒险的人,只重结果不择手段。如今,却发现竟然从未看透过他,那双充满女气的迷离的眼睛,一眼无法望其端倪。 
“楼主今日,说话也实在奇怪。”她冷冷的道。 
“你觉得我不是无心的对手?”萧忆请抬眼看着绯衣女子,侧脸印着火光苍白俊秀,俊秀中透着凛凛的威严,宛如御风而行的龙。龙行于天下,他做的决定从来没有人能改变。 
“阿靖,撤去这几日增派的人手吧。那是对无心的侮辱,也是对我的侮辱。” 
阿靖却只是冷笑,面纱后的脸色让人看不真切。 
萧忆请叹口气:“还记得雷家是如何灭的么?” 
阿靖的心思也转得极快,火光摇曳,热气将她的面纱轻轻吸起:“你的意思是,无心会先混进听雪楼?” 
白衣公子颔首,负手站在密室的门边,门开,凉风吹进,冲淡一室暖意。白衣拂动中,如画中走出的贵公子。 
“闷久了,也需要透透气。阿靖……你,不会怪我吧。”说到最后几字,他的声音已微不可闻,一阵吹来的风摇动白楼前的树木,几乎完全盖住他的声音。 
绯衣女子站在密室里,任凉风吹来,并不答话。 
——不要生气?呵,你吹冷风也好,与无心博弈也罢,与我何干? 
——与我。何干。 
第二章 棋逢对手 之二
江湖漂零,红尘痴缠,本来素无瓜葛的人生,却都在这个奇异的地方起了牵连,从此腥风血雨,不死不休。
驿外官道,霜染晨雾,一队人马踏霜而来,马蹄得得,速度飞快,溅起霜晨落叶飘扬,从旁边根本看不出是几人策马而去,只知道这群人马过处,行人退避,连风陵渡这一带最为嚣张的旋风水寨帮众,也是恭恭敬敬,不敢撄其锋芒。
在现下江湖上,试问谁有胆色敢惹听雪楼的人?
而这一队人,正式听雪楼在长安分堂的人马,此刻他们因接到楼主的命令,火速赶往洛阳总部。
空中飘动着清凉的水汽,尚未南飞的鸟轻声鸣叫,确实在这般普通宁静的黎明,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陡然惊起无数飞鸟,那声音直刺人心,于旷野中平添几分毛骨悚然。
接着是闷哼,一个人像是被一掌从马车里击出,摔在潮湿的地上,大声呼喊着救命。
声音从队尾传来,那一行人闻声立即停下来,整齐干脆没有丝毫慌乱。
清晨的雾霭仿佛沾染了淡淡的血腥,看去一片不祥。那是一辆华丽而神秘的马车,金纱银帐,自从出了长安就一直跟着他们,随行之人一望便知生在异域。
堂主杨阆见到摔在地上之人,眼中微微有些讶异,然而毕竟也是在江湖中打拼了三十多年,他的声音平稳不惊波澜:“丝丽绮姑娘,你没事吧?”
深秋的拂晓,凉意更胜。那摔在地上的竟是一个极其美艳的年轻女子,棕色的卷发浓密的垂着,身着繁复的异域服饰,露出纤细的腰肢,散发着甜甜的香气,即使在这不胜天凉的秋季也是如此打扮。
她抬起头,光润如羊脂美玉的脸上有涔涔的汗珠,浅蓝色的眸中透着恐惧,丰腴的嘴唇张了好几次才勉强发出声音:“死……死了……”
她一开口,便有鲜红的血从嘴角溢出。
随行在马车周围的侍从扶起丝丽绮,还有几个跃上马车,一把撕开车帘,身子却僵在那里,似乎看到了惨不忍睹的场面。
杨阆对着身边新来不久但表现出色的弟子元诩使个眼色,那个一直沉默的少年微微躬身领命,从坐骑上直接跃到车门旁,举目一看,最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句躺着的尸体,蓝底云纹的衣衫,痉挛的四肢,面目扭曲,嘴痛苦地张着,本来该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血洞,兀自流淌着鲜红的血,覆在狰狞的面容上更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两个眼球被扔在不远处已难以辨认。
马车凌乱,场面血腥而惨烈。
元诩皱眉,猛然发现这面容有些熟悉,仔细一想竟是与自己同时加入长安分堂的顾惊烽!
半月前,他和顾惊烽从众多想加入的人中脱颖而出,只是因为自己天性独来独往,故与他也只是点头之交,即便是像这样接到听雪楼主的命令赶回总部洛阳,一路行来,两人也未交谈半句。
可是,他怎么会死在别人的马车里?
元诩回身看看魂不守舍的丝丽绮,目光收回走到杨阆身边。
丝丽绮……缭绕丝纱,绮丽不可方物。
那个女子,他认识。
十日前,她带领一众使者途径长安拜访杨阆,自称是南疆西域交界处残真宫的使者,奉宫主之命觐见听雪楼主萧忆情,愿与听雪楼永修和平。然后又奉上一批贵重且罕见的珠宝器皿,却只说是要交个朋友。
出手不可谓不大放,礼节不可谓不周全,关系打点不可谓不细致。
只不过,如今听雪楼的人死在她马车里,死状凄惨,她恐怕无论如何也交代不过去吧。
果然,杨阆面色一沉,身形一动转到马车上,声音肃然:“姑娘请解释一下。”
丝丽绮声音中带着惊吓过后的嘶哑:“我……我正在闭目休息,忽然感到有动静,……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他……躺在那,样貌凄惨……”
说到此处,显然是回想到了那一幕,他声音颤抖得十分厉害,美艳的脸惨白如纸,竟是再也说不下去。
杨阆走进车内,马车内部凌乱,燃烧的熏香早已熄灭倒在车中,顾惊烽一手捂着脖子,一手垂在身侧,抽出的佩剑竟离他甚远!他捂着脖子的手青筋绽起,杨阆抬起他的手,见到他手下脖子处衣衫褶皱十分厉害,显然死前握得十分用力。如此看来,令他痛苦的应该不是眼睛,就是说眼睛是死后才挖去的……为什么?又为何他另一只手软软的垂着离剑如此之远?
元诩站在策马的人群中,长发凌风卓尔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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