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菊花台/听雪之菊花台

第3章


他看向丝丽绮冷冷一笑:“那你是如何跌出的?”
“是有个黑衣人!”那艳丽女子的声音陡然拔高,惊慌的眸子里复又升起一种愤怒和后怕的复杂神色:“当时,当时他站在死人旁边,听到我的尖叫……抬手就是一掌。我眼前一花……在看清楚时,便是……便是你们到了。”
“黑衣人?”元诩低声重复道。
清凉的风吹动着雾气,丝丽绮终于镇定下来,闭上眼常常吁了口气,长而浓的睫毛沾染水滴闪着晶光,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
她补充道:“也可能不是黑衣,当时真的没看清楚。”
元诩手托下颌沉吟片刻,剑眉微皱:“就是说,有人杀了顾惊烽然后将他放在你的马车里,见你醒来出手将你击出趁乱逃走,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丝丽绮点头,惊吓过后带着深深的倦意,不欲开口。
“那就真是奇怪了。”杨阆不知何时从马车里走出,眼中的光锐利而精明,轻轻扫过一众听雪楼弟子,“你们谁能告诉我,惊烽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黑衣人又是从哪里消失的?”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顾惊烽脾气怪异中带着暴躁,虽也与众人相处不错,但此番是他自己放慢速度跟在队尾,也就没有谁去关心他究竟何时消失。
至于黑衣人……
他们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人感觉到。
念及此,不觉一阵后怕,想他们的功夫在江湖上已算不凡,如今竟有人在他们之中来去如入无人之境,杀人于无声无息,如此身手,当真可怖。
“如此看来,就只有两个可能了。”杨阆的脸色变幻莫测,“元诩,你说呢?”
那沉默的少年对他躬身行礼,却是面无表情:“回师父,弟子认为有可能是对方武功已甄化境;也有可能……武功平常,但就在我们之中。”
杨阆赞许地看着新来不久的弟子,凶手若要凭空冒出凭空消失且不惊动一人,除了武功高绝之外,也只有本身就在这些人之中,才能做到了。
只是,既然对方武功如此厉害,又有什么必要在此装神弄鬼?一人一剑杀来,谁又能是他的对手?莫非,那人的目标不是这群人,只是顾惊烽……或者说是波及整个听雪楼阴谋的开端?
每一种可能都不能轻易排除。
出事之时,元诩一直跟在杨阆身侧,自然没有嫌疑,那么其他人……
清晨的冷风摇动着枯叶下落,宛如折翼的碟,清冷的阳光微微照在异族女子苍白的脸上,越发美的惊心动魄。
“还有第三种可能。”雾在一刹那仿佛被排开,一个声音如玉石相击生生震碎一地沉默。
马蹄得得,从越来越淡的白雾中策马而出的,是一位年轻的锦衣公子,在这样的荒野外让人疑心是见到了山精鬼怪。他容颜秀雅,笑意温和,偏偏又有一种勃勃的英气扑面而来漆黑如墨的发丝配上雪色的束发玉冠,更显得公子如玉,风度翩翩。
众人心头一凛,显然在自己毫无觉察间,方才的话都被这锦衣人听去,不觉手已按上腰畔的剑柄。
杨阆暗暗打量着他,沉声道:“阁下终于肯现身了。此言何意?”
锦衣公子却只是轻轻抬手接住一片落叶,反问道:“在下若想将这片叶子给前辈,前辈觉得在下会用什么方法?”
“难道公子不会摘叶伤人么?”
“还有呢?”
还有?身为听雪楼长安分堂堂主,几时有陌生人敢这样对他说话。杨阆逼视着他,见那锦衣公子毫不退缩,态度谦和,瞳仁清澈,并无戏耍之意。
“还有什么办法?”开口的却是丝丽绮,声音曼妙,令人心神激荡。
锦衣公子看向他,不由自主地开口:“另一种方法……自然是在下亲自走过去,交到杨前辈手上。”
元诩闻言,一声冷笑,然而冷笑尚未散去,他眼神却陡然一肃:“是了,我们都将事情想得太过复杂,最重要的往往被忽视。的确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丝丽绮,你在说谎!”
他猛然看向那个美艳婀娜的异族女子,眼神冷厉,有如刀锋。
如果她在说谎,那么一切问题都有了解释。
“你!”丝丽绮震惊地看着元诩,丰腴的嘴唇不住地颤抖,“我……我杀得了他吗!”
“谁说杀人一定要靠武功?”锦衣公子温雅笑道,“姑娘可以告诉大家那‘黑衣人’使什么兵器吗?可以解释一下那人为什么重创姑娘却不杀害姑娘?若跟你没关系,方才为什么对我施摄魂术?”
他不紧不慢的吐出一连串疑问,却是咄咄逼人。
丝丽绮蓝色的眼中泛着冷光,似乎是怒到极点,她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侍从:“血口喷人!我为什么要对你施摄魂术?那人自然是不会杀我的,我死了谁来替他顶罪?至于用什么兵器,我怎么知道。我说的清清楚楚一时匆忙没有看清。倒是你来历不明,想挑拨离间吗?还是说,本来凶手就是你!”
一语点醒。如果丝丽绮没有说谎,眼前这个神秘的人十有八九是杀害顾惊烽的凶手,也就是所谓的“黑衣人”。众人看着那笑容温雅的锦衣公子,有长剑出鞘的声音蓦然响起。
“姑娘一贯都是如此随机应变吗?”他仿佛没有感受到森然的杀意,话语从容却暗藏机锋。
丝丽绮面容冷彻,定定地看着那一袭锦衣的年轻公子,如同要将他看个对穿:“不要装神弄鬼。”
“姑娘可真是误会在下了,在下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已,并无任何居心。”他翻身下马,话虽是对丝丽绮所说,人却径自走到杨阆身前不远处,长揖到底,礼节甚是严谨:“晚辈柳折苏,奉楼主之命,前来迎接杨堂主。”
楼主?萧忆请吗……
众人奇奇一惊,万万没想到这个神秘的公子竟也是听雪楼中人。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杨阆也在心中惊疑不定,想起那个几乎是武林神话的年轻人,他的眼神已经不自觉地充满敬意,然想到他居然会派人在这离洛阳尚有一日路程的风陵渡来迎接自己,心下不禁有些忐忑:“楼主费心了。柳公子想必是泪园柳夫人的独子吧,门人冒犯,还望海涵。”
柳折苏一笑,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世家公子的礼节风范,没有分毫逾礼之处。
泪园本事东海畔小有名气的柳家代称,听说与听雪楼前楼主萧逝水有些交情,但行事低调,在中原并不显赫,甚至极少有人知道。不过因为最近柳夫人主动推荐独子柳折苏加入听雪楼历练,使得“泪园”二字渐渐在中原武林又有些名声。
“杨堂主身在长安,难得对洛阳的事也了如指掌。晚辈不过是楼中的卒子,堂主折杀晚辈了。”柳折苏的话轻描淡写,却是话中有话,凌厉非常,还未等杨阆细细品味,他又话锋一转,“楼主说最近不太平,其余分堂的人都到了,怕杨堂主出事,故派在下一行人接应。”
这话听起来让树下们感动,而仔细一想却会发现这多半是在问罪,杨阆心知素来疑心极重的听雪楼主恐怕对自己的迟迟不到有些怀疑和生气,再耽搁下去吃罪不起,于是暗示手下弟子将顾惊烽的尸体搬下就地下葬,口中却向柳折苏客气不失戒备地询问:“那么,其他人呢?”
“晚辈们不知堂主会走那条路,所以分头寻找……”锦衣公子话未说完,眼神陡然转到正在向马车外抬去的尸体上,“等一下,他的衣服……”
凉风撩起顾惊烽最外层的衣衫,里面那一层精致的衣服下摆却是少了一小块。
“我也知道。”杨阆道,“惊烽是不会穿这种破损的衣服的,或许是被灌木荆棘刮去了一块。”
“恕晚辈直言,如果真如前辈所说,没有理由内衫刮坏而外衫完好,即使有这种可能,那么只刮去这么一小块布未免太巧合了些。”
自从知道柳折苏是听雪楼中人而敢怒不敢言的丝丽绮,此刻不自觉的开口讽刺,似笑非笑:“很显然是被凶手撕去的,柳公子是不是要把所有人搜一遍,来查那块布?”
柳折苏看着丝丽绮,眼神清澈温和:“这怕不是在下能做主的。”
凶手杀完人之后还要去撕一小块布,是故布疑阵还是别有用途?
那人冒险如此去做,随手扔掉不大可能,总之无论用途如何,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搜身,总是没有坏处的。
……
天色已明,周围氤氲的湿气散了大半。
一群人吗沿着黄河向东方奔去,隐隐约约的有着一种压抑的肃穆。杨阆当先,面无表情——在风陵渡,几乎搜遍了所有可能搜的地方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就仿佛是顾惊烽自己跑去马车里死在那里一样。无奈之下,接受了柳折苏的建议,将尸体一同带往洛阳,听候楼主处置。
山峦连绵,道边的景色在飞速倒退,马蹄踏着地面的声音是枯燥的路途中唯一能听到的,却烦乱不堪。
似乎有什么在暗示着他,这一场死亡绝对不是落幕,一团像血一样的阴云笼罩着听雪楼的天空,一些未知的东西在阴霾中蠢蠢欲动。
一切才刚刚开始。
命运的轨道已在某个不知名的时刻相互交错,推动着命运之轮不可逆转的前进,直至陨落方才终结。
听雪……听雪……如今也变成听血了吧?
一骑快马来到杨阆身边,那个总是沉默的弟子轻声道:“师父,或许那衣襟是顾师兄自己所撕,他想提醒我们什么……”
忽然天地惊起滚滚雷声,晴朗的天气似乎是要有暴雨来临,压得辽远的天格外的低。
第二章 棋逢对手 之三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一袭绯衣卓然独立,在听雪楼白楼的最高处透过雨帘,冷眼看着楼中冒雨来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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