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菊花台/听雪之菊花台

第31章


 
“精彩的在后面。”明攸宜顺手拿来他的扇子,手腕一挑就要敲到他的头上去,然而柳折苏却也反应迅速,身体向前微微一倾,躲过了来袭的扇子。 
——要知道,他的扇子是做武器用的,上面大大小小的机关一触即发,被敲中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也没有再继续追击,饶有兴趣的看着这把洒金折扇,随意地讲着那出人意表的一幕: 
“元诩——或者说无心已经基本上是插翅难逃的时候,舒靖容恰巧闻讯从绯楼赶来,她一看到元诩脸色大变,立刻就冲上去把他救下来,扬言一定要带他离开听雪楼。——你是没有看到萧忆情当时的表情……真是……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呀。” 
一阵冷风迎面掠过,卷起地上枯叶飞舞,明明已经快要真相大白的一切,重新被推到遮盖的幕后,什么都看不清晰。 
“靖姑娘?她竟和元诩有交情?”柳折苏完全可以想象到萧忆情的表情,不禁感到一阵寒冷。 
明攸宜轻轻松松的玩着扇子:“谁知道呢,或许是和无心有交情也说不定。总之是她把元诩带走了,萧忆情让高梦飞带人去追,自己回到白楼后气得连茶杯都拿不住。 
然后,碧落跑进来说你要杀他……你说他能有什么反应?除了打发我来接你们,我看他根本就没把你的事放在心上。” 
柳折苏摇摇头:“匪夷所思。” 
“不相信我,也要相信神仙居的诱惑力……扇子不错,借我玩两天。”女子清朗地笑着,“被你一搅居然不困了,快点走!说不定还能赶上好戏呢!” 
风雨如晦 之忘情
一袭白衣策马绝尘,溅起流霜万千,发间的珍珠柔柔地散发着圆润的光,她竟是俨然忘记了此行的任务,急着赶回去看所谓的“好戏”。 
柳折苏无奈的叹息……这样的人,真让人哭笑不得…… 
忽然,从装饰华贵的马车内传来优雅又带着些许冷锐的声音: 
“苏儿,你过来。” 
听到这种声音,锦衣公子眼中含笑的目光恍然黯淡了一下,一种哀伤不可抑止地涌上。他默默吸了一口气,策马回到马车帘边。 
“母亲。”他恭敬的回应。 
一向以温婉著称的柳夫人,声音中蓦然带着一种让人心寒的冷漠:“刚才那个姑娘,可不简单……” 
“母亲何以见得?” 
“感觉。”他的声音随即又暖了下来,和蔼的看着儿子,“苏儿,她会成为我们的障碍。你了解她吗?”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柳折苏看着母亲郑重其事的模样,又想到明攸宜对付伏牛山的手段,加之她与残真宫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心下禁也有几分忐忑。 
只是这份忐忑,不知是担忧,还是高兴…… 
“孩儿只知道,她原名元邀裳,是前刑部员外郎元逾景的独生女儿,不久前沸沸扬扬的伏牛山灭门,就是她一手做下的。” 
帘内静静,不知柳夫人在想些什么,马车辘辘而行,许久……才听到马车主人优雅的声音:“姓元……她和那个方才提到的元诩,是什么关系?” 
柳折苏一怔,这个问题显然他以前没有想过。世界之大,有人同姓当属正常,只是,“元”这个姓氏并非常见,而且又同时在这个时候加入听雪楼……若真有联系,那么…… 
“孩儿不知。”柳折苏轻声答道,“岚雪阁的情报上将元家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却没有提到任何她与元诩的关系。” 
“哼……”柳夫人冷笑,“如果这位元姑娘真和无心有关系,萧忆情这次,死定了!” 
* * * 
溪水潺潺,撞击出清冽的声音,令这个冷清的山谷越显凄清。 
浅褐色衣衫的少年挽起衣袖,用着冷如冰的水清洗着手臂上深浅不一的伤口。从听雪楼这种武林枢纽中一路逃出来,意志再坚定的人,恐怕也只能是强撑一口气,或许他用这般冰冷的水清洗伤口,就是为了麻痹身体的痛楚,让自己支撑着不会昏过去吧。 
山风习习,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一袭绯衣的高挑女子,面纱或许是在混战中被划开,或许是她不知何时自己摘下,清秀绝伦的面庞暴露在山风中,双眸冷过冰雪冰封。 
都变了…… 
当她听说无心现身,急急从绯楼赶去,却正好看到那一幕—— 
长剑自白衣楼主的身体里透出,鲜红的血迹在白衣上触目惊心……一切,仿佛回到了那场噩梦,如最锐利的匕首,撞开她心底固执的遗忘的封冻。 
乌衣巷…… 
血…… 
持剑的少年…… 
明朗的眼神…… 
她竟然呆呆的看着,忘记冲上去救下那个让她甘心追随的人! 
只是电光火石的转变,萧忆情突然转身,剑身应声而断——那柄剑仅仅是刺到了他手臂和身体间的缝隙,划破了一点皮肤。 
人们都相信,堂堂听雪楼主人中之龙,即使江湖第一杀手,又能奈他何? 
那一个转身,白衣蹁跹,露出了身后兀自保持着持剑姿势的人。 
记忆与眼前重叠。 
那个持剑的少年恍然换成了孩童的模样,温暖的笑着,对迷路的女孩说:“小妹妹,不要怕,我送你回家。” 
…… 
“哥哥真是个好人。” 
云来客栈的门边,女孩放下了恐惧和戒备,温暖的回应。 
…… 
“我受了伤,前辈可以收留我几天吗?” 
对着名震江湖的“血魔”,他依然沉定安然。 
…… 
“哥哥叫什么名字?” 
“我姓元。” 
…… 
“哥哥什么回来时候来看我?” 
“那就,等我自由了——一定再回来找阿靖!” 
…… 
哥哥……哥哥……元哥哥…… 
听雪楼女领主的手微微颤抖,说不清为什么,在萧忆情击中那个“杀手”的一刹那,她飞身上去拦住了他。 
那种速度,几乎达到了她武学的巅峰。 
“阿靖?”听雪楼主的声音疑惑而哀伤。 
然而她仿佛没有任何觉察,只是固执地将元诩护在身后,脑中反复呈现的,是那场血色迷离的噩梦。 
“我不许你伤害他。”她似乎听到自己这样对听雪楼主说。 
“理由。” 
“先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么!” 
“动手吧。” 
埋伏的弓箭手齐齐列队,听雪楼主的目光是一片冷到极点的寒潭,他慢慢的将手举起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持剑的绯衣女子。 
——他的手一旦放下,便是万箭齐发。 
听雪楼主……烈焰巡于天地,岂能容许别人践踏他的尊严! 
舒靖容看着他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心中蓦然一痛……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楼主?——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你的手上? 
“阿靖,你真的……决定了……”微不可觉的颤音,从他的咽喉里艰难地发出。 
对不起啊。 
楼主……萧忆情……忆情…… 
可是那控制着万箭齐发的手,终究没有放下。 
所以,他们逃了出来。但听雪楼主却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无心安然离开,随后的是高梦非不依不饶的阻挠和追杀,吹花小筑的杀手几乎倾巢而出…… 
但他们,依然逃出来了。暂时躲开追杀。 
“靖姑娘之恩,来日元诩一定会报。”少年放下撸起的袖子,眼神低垂,带着惯常出现在人前的阴郁和冷静。 
这话语,却是太疏离了些。 
是不记得,还是刻意忘记?——舒靖容不知道。 
事已至此,如此相对,当时最好吧…… 
绯衣女子只是冷冷地看着河水,没有了与萧忆情相持时的锐利与激动,声音一派漠然:“若要谢我,就离开洛阳再也不要回来。” 
“你怕我不死心,还会伺机行刺萧楼主?” 
“是。” 
元诩长长叹口气,瞳仁如同覆盖了厚厚的阴霾:“我不会杀萧楼主,因为我根本不是无心。” 
他一直不屑于解释什么,却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你不相信……”见到绯衣女子没有丝毫反应,元诩忽然冷冷地笑起来,“在下会铭记靖姑娘的恩德,后会有期。” 
又要分开了…… 
这次的重逢时是这般生硬和不欢而散,后会有期吗……再次相见又会是怎样的让人心酸的境遇? 
上一次,他说他会看她,可是却忘记了……这一次,他说他会铭记,是不是也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也是……大家各自有各自的路,各自有各自的坚持……那只是一次偶然的不能再偶然的交集,何必固执的要求别人去毕生记忆? 
…… 
“哥哥什么回来时候来看我?” 
“那就,等我自由了——一定再回来找阿靖!” 
…… 
我如今,可不可以认为,你一直都不曾自由? 
只是下一次,我绝不会再救你。 
“元公子,沿河向西,你会安全出城。”她的最后一句话,依然冷冷淡淡。 
山风吹动着她绯红的衣裙,袅袅如淡去的血色……如此……也没什么不好…… 
“多谢。” 
风雨如晦 之暗谋
沿河一直向西行去,溪水轻灵的击打着晨霜,在北方过冬的鸟儿是不是鸣叫一声,倒也有种难得的静谧。 
只是,在洛阳中要逃脱听雪楼的追捕,谈何容易? 
这条道路地处偏僻,高梦非应该很难觉察的到,但依然有两个前来搜寻的杀手发现了元诩,与舒靖容联手一路血战,他如今已经是筋疲力尽,哪里还能对付两个杀手? 
元诩对着那两个杀气腾腾的人,几乎绝望了。 
却突然,平静的林间仿佛连风的方向都已经改变,凌厉无匹的剑锋压住漫天流霜,在元诩来不及思考的瞬间,两个杀手猛然倒下,脖子上慢慢显现出细细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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