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菊花台/听雪之菊花台

 
说话间，白楼内的众人也已经出来——萧忆情再三吩咐对柳夫人要恭敬，如今她已来到门前，哪有还在里面坐着不去迎接之礼？ 
柳夫人对着众人一一点头，便带着柳折苏跟随紫陌向暖阁方向走去。 
一室的人在瞬间已经散尽。 
明攸宜最后从里面慢悠悠地出来，看到碧落面色深沉地依然站在风中，青色的剪影透出一种冷傲的孤寂，让她的心也不由一落。 
“碧落，你觉得柳夫人该来吗？”犹豫了很久，明攸宜才缓缓问出一句话。 
碧落没有看她，只是摇摇头：“不知道。柳折苏要杀我，柳夫人却救我，也没有因此而责怪他儿子……现在又护着柳折苏而否认那件事，柳折苏似乎很怕她母亲……而柳夫人，又对柳折苏的行为究竟赞成与否？我不明白将会发生什么……” 
“我却觉得柳夫人不该来。”明攸宜用脚尖在尘土上胡乱地划着，眼神也微微带些迷茫，“碧落，可不可以听我一言——小柳他并不想杀你，他想杀的是去接柳夫人来洛阳的人……而这个角色恰好由你充当罢了，所以你不要恨他，他恐怕是想阻止柳夫人来吧。” 
碧落瞬间转头，眼中忽然升起灼灼的华光：“你怎么知道？” 
“猜的……”说到此处，明攸宜忽然脸色陡变地看着白楼里闪现的衣角，“舒靖容出来了，还有丝丽绮……我得赶紧躲开，回见！” 
* 
听雪楼的密室里缭绕着暖白色的细烟，温暖舒适。一袭白衣的听雪楼主靠在软踏上，怀抱雕龙的手炉，秀美的眼眸看着站在旁边的元诩，光华流转，诡异莫测。 
“有什么话，一定要让她们离开吗？”听雪楼主淡淡道。 
元诩迅速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转移到别处——和这个人中之龙对视，还真是有着莫大的压力。他也不多缀饰，开口就是：“楼主真的认为我是无心？”  
元诩迅速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转移到别处——和这个人中之龙对视，还真是有着莫大的压力。他也不多缀饰，开口就是：“楼主真的认为我是无心？” 
萧忆情忽然笑了，手翻动了一下手炉，竟是意味深长的摇摇头：“梦非说的话，还是不要信的好。” 
“难道楼主早怀疑……”他话方出口，就看到萧忆情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的手势，很识趣地将话题回到了“无心”上，“既然相信我不是无心，又为什么下追杀令，为了取信二楼主吗？是不是说……靖姑娘是秘密楼主派去救我的？” 
提到那件事，听雪楼主的眼眸迅速暗淡下来，手指无意识的将手炉抱得更紧了些——元诩他竟也不知道阿靖为什么相救吗？ 
阿靖为何要救他？难道……她看透了自己的计划，知道自己最终也会放他走，所以帮了自己一把？ 
可这种说法，实在是说服不了自己。 
“楼主？” 
“是的，是我让阿靖去救你。” 
“原来如此……那边是我多心了。”元诩的声音带着错觉般的轻松，“那一招‘飘血分光’或许是二楼主和我都看错了。” 
飘血分光？那是血薇剑法第三招中的一式，只有血魔的传人会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萧忆情目光一凛：“什么？” 
元诩却微微一笑——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很奇怪，阴郁中混杂着光明，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感觉。他没有直接回答： 
“楼主一直是拿我当棋子吧。你算到无心会先助我离开听雪楼，再秘密杀掉我，造成‘无心’潜逃的假象，所以你故意放我离开，是想引出真正的无心吧。” 
萧忆情好看的眼线上杵起一层褶皱，他的语气平静如水：“你还没有回答我。” 
“无心真的出现了，她急于杀我，被二楼主逼出一招‘飘血分光’。” 
萧忆情手指一颤，手炉几乎脱手滑出——飘血分光……无心会使飘血分光…… 
那么，阿靖拼命地要维护元诩，维护他从听雪楼安全离开，是因为…… 
不会的，阿靖不会的……她如果要杀自己有很多机会，自己也说过会光明正大地接收她的挑战，她怎么会？ 
萧忆情摇摇头，室内温暖如春，可是一股从心底升起寒气却怎么也压制不住——阿靖，她从来就不信任自己，她或许……要的是一击必杀…… 
她把自己的话……从来只当成试探？ 
怪不得……怪不得一提到无心，她的神色就那样奇怪。 
“楼主，如果你派亲信跟踪我的话，就一定能抓住无心，可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元诩自然无法从萧忆情平静的脸上看出他心底翻覆不定的波澜，沉声问道。 
萧忆情恍然清醒，迷离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凛然：“派人了……但是，一个都没有回来。” 
“这……”元诩也有几分意外，“无心的手段，当真如此……” 
“是不是后悔与她作对了？”听雪楼主冷笑，“你们朝廷追查这么多年，想放手，也来不及了。” 
“追查这些年总有些成果，楼主要不要与我们合作？”从身份被揭破的那一刻起，元诩就不再是听雪楼的属下，他对萧忆情，自然不必执下属之礼。 
听雪楼主眼光流转，闪出千百种复杂的神色，却独独没有笑意…… 
合作……吗？  
风雨如晦 之唇枪舌剑
元诩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还有无心……飘血分光……血魔从不信任任何人，血薇剑法是他独创剑法，除了传给他至亲至爱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传给别人？ 
虽然自己对元诩说，救他是自己的安排，可究竟是与不是，他自己清楚。如故阿靖无法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她与无心必脱不了干系。 
那么这件事查下去……绝对不能查下去…… 
白衣公子的目中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水汽，淡漠悠远——在无心出现的那个时间段之前不在听雪楼的，都有嫌疑：阿靖、柳折苏、柳夫人、高梦非及属下杀手、还有明攸宜，或者可以说是元邀裳…… 
元，邀裳？ 
“你一直是住在京城的么？”萧忆情突然开口，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刑部员外郎的府邸，一直都是在京城的。 
元诩思考了许久这个问题的动机依旧不的其解，最后老老实实回答：“我在成年之前一直住在依泉山庄，未到过京城。 
“依泉山庄！”萧忆情的目光刹那间变得锐利——依泉山庄是听雪楼进行武力兼并中，下场最惨烈的门派之一，当日说是满门皆灭，没想到……竟还有漏网之鱼。 
元诩冷笑：“我对报仇不感兴趣，就算你不杀那老头子，我也怕哪一天自己受不了杀了他。萧楼主，我现在关心的是无心的下落。” 
萧忆情也笑了，但眼中锐利的光芒丝毫不减，他轻轻翻动着手炉——这场戏，越来越精彩了。 
谁是猎物，谁又是猎手？ 
从密室里走出来，任由冷风拂去心中的烦躁，一袭白衣的听雪楼主看着元诩远去的背影，手指慢慢的抬起，仿佛是要无声地发出一个什么指令，就在这时，有侍从匆匆而来递上一封拜帖，帖子上赫然写着三个字——慕炎倾。 
他扬起的手指骤然收缩，拜帖在他手中发出可怖的声响，迅速化为一团齑粉…… 
*
天道盟的盟主在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厅堂里来回踱步，绯衣女子冷冷的站在一边一言不发。慕炎倾与江楚歌并称江湖数十年，但是气质却截然不同，从他身体里透出来的，是一种不太浓郁却不会散去的萧索和……厌倦…… 
对于一个厌倦尘世的人来说，自然不会畏惧孤身前往敌营。 
在他心中，活着也好死了也好，都无所谓。只是……选择活着，至少应该有些活着的价值。 
舒缓从容的脚步声传来，逆着光线，一个白衣公子站在门边，乌黑的头发衬着白玉流速在风中飞舞，看起来宁静美好如贵族公子。 
“慕盟主大驾光临，萧某不胜荣幸。”那贵公子淡淡地笑道，轻轻击掌似乎是在欢迎。 
绯衣女子轻轻走到他的身边，眼眸微垂：“楼主。” 
萧忆情转头看着她，苍白的笑颜透出不知名的神色，轻轻的握住了绯衣女子的手：“阿靖，辛苦你了。” 
慕炎倾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落到听雪楼主的身上，他腰畔悬剑，负手打量着墙上挂着的画轴，含笑开口：“上次在凤仪客栈，萧楼主曾邀请在下倘若来洛阳不要忘了到听雪楼小敍，所以今日刚到洛阳便来拜会，萧楼主不怪我唐突就好。” 
言语间，俨然已经忘记了凤仪客栈结下的深厚的梁子。 
“慕盟主喜欢这些画吗？”萧忆情的目光也落倒卷轴上，不动声色。 
“没想到萧楼主这里竟然有画圣的真迹。”慕炎倾疲惫地笑笑，“我最爱吴道子先生的画，喜欢那种丝带恍若旋舞的错觉……” 
丝带恍若旋舞的错觉？ 
这句话，在哪听过？ 
“慕盟主若是喜欢，便拿去好了。”他淡淡笑道，目光迷离，掩盖着他的思索。 
慕炎倾摇摇头，终于转过身看向听雪楼主，笑容落寞而颓唐，但却是真正的笑意:“如此贵重之礼，慕某无功，何以受禄？不过今日前来，确实有件礼物要送给萧楼主。”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萧忆情和舒靖容同时浮现出一种冷笑，上次在凤仪客栈，是拿他听雪楼的护法作为见面礼，这次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不过说到凤仪客栈，萧忆情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当时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并且在自己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慕炎倾会突然收手——难道他真是是怕打不过自己而丢了性命？是不是他当时突然发现了什么……或想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