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菊花台/听雪之菊花台

第40章


出招吧,秋护玉。”
“你一人之力如何能挡我人多势众。”秋护玉冷哼一声,右手一挥,身后所有的杀手同时策马前冲,目标俨然已经弃了无心直奔听雪楼,他本人亦纵身而起,直扑无心,“我就跟你过几招。”
还知道什么是重点,看来也不笨嘛。无心挑起嘴角露出一个有趣的微笑,左手横拍向桌面,右手挥剑迎去:“你可以试试。”
战马嘶鸣,如潮水般的杀手带着势不可挡的气魄冲向听雪楼的方向,在千钧一发的时机,明攸宜拂向桌面的手忽然震起了桌上的杯和壶,杯壶尽碎,碎片飞向半空,在长袖一挥之下,动如毒蛇吐信,激射向冲在最前面的十个杀手。
骏马人立而起,血光飘出,锐利的碎片准确地洞穿那十个杀手的咽喉,惊得后面之人忍不住勒马驻足,一种凉意在心中颤抖。
碎片穿过咽喉落在十骑杀手的后面,摆出一个用血染成的“一”字,正好挡在其余风雨杀手的面前。
“敢越此线者,杀无赦。”清和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钉”的一声,无心稳稳地格主秋护玉凌空而下的一剑。
面具下,秋护玉的表情无人可知:“好手段!”
无心眼中光华灿灿,晴朗的面容是一种莫辨雌雄的魅惑:“秋老大忍心让你的徒子徒孙为了你的私人恩怨,白白送死吗?”
闻言,秋护玉眼神一颤,语调却依然冰冷:“不忍又能如何?前辈你难道肯大发慈悲放他们一条生路吗?”
“慈悲?你真不该有这种东西……”无心光鲜而愉悦的笑容下带着某种不易觉察的惨然,“不过,我很欣赏。雷公子,杀手这条路并不适合你……你知道吗,萧忆情如此穷兵黩武,其实也是为了报仇。每一次看到萧忆情,我都很难过,他那种刻意隐瞒也隐瞒不住的萧索,让我很想伸出手拉他一把——把他从血污的炼狱中拉出来,哪怕我自己坠入其中也在所不惜……可是,晚了……我遇见他实在太晚了,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那个污池中沉溺。
雷楚云,今天的萧忆情就是明天的你,虽然慈悲不属于杀手,可是……我还是想拉你一把——因为你现在还有救……我救不了萧忆情,若能救一个将来会成为他的人,我也是很开心的。”
秋护玉淡淡地道:“江湖皆赞明执事巧舌如簧,今日才觉果然实至名归。但纵然你说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亲眼看到亲人在一夕之间惨死,家破人亡……那种噩梦刻骨铭心,你又岂会明白?血池也好,炼狱也罢,雷楚云跳得无怨无悔!”
“我岂会明白?哈哈……”无心的嘴唇渐渐变得苍白,“家破人亡……我为什么不能明白?只是……仇恨只能逼疯自己,未来总是比过去重要,活人总是比死人重要……除了出那一口气,报仇又有什么意义?你们都不肯放过自己,即使手刃仇人又岂能解脱?”
她的目光直视风雨组织的杀手之王,长软剑正对着他的眉心:“其实你秋护玉——才是雷楚云最大的仇人!萧忆情尚能放过雷家最后一条血脉,而你,却始终不肯!”
宛如一道惊雷闪过,秋护玉忽然怔住了:“无心……你真的是没有心的吗?”
广袖长襟的杀手持剑凌风,黑发如墨,飘浮在白衣上,越发显得潇洒俊逸,如天边无拘无束的白鹤,让人在惊叹的同时,生出深深的难以企及的无力。
“你是如此自私。”秋护玉哑着嗓子,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疲惫,“什么都不肯负担,只顾自己逍遥,让人寒冷……靖姑娘虽然冷酷冷血,但终不及你。——这就是仙人的上善若水吗?我还是更喜欢地狱一些。”
“即使你跳进地狱,也挽回不了任何事。”
“至少能挽回自己的心。”
“不懂宽恕,如何能挽回自己的心?”明攸宜深吸一口气,看着秋护玉的目光带上了几分赞赏和哀伤,乌黑的长发上,发梢有着淡淡的朱红色在向上蔓延,“恰恰相反,你的心会在炼狱里堕落,面目全非。”
“宽恕有何用?堕落又何妨?惟求心安耳。”秋护玉长叹一声。
“也罢,我们各有各的坚持,谁也说服不了谁,不如剑下判生死!”无心豁然向前疾进几步,就在秋护玉看清楚她的眼睛的时候,一向坚韧的杀手之王忍不住低低惊呼!
——那双眼睛,充满了血一般的红色,如火焰怒放,炽烈残忍!
那一刹那,无心身上的光芒不再是凌厉却不逼人的华光,而是可以刺痛人眼睛的霸道的绝世的锋芒……或者是疯狂……
长剑相交,光华耀目,杀气纵横在北邙山上,万千落叶飞散而起在空中被搅成碎片,骏马悲鸣,竟不住地向后退去。
那样疯狂的毁灭一切的杀意!
秋护玉面沉如水,左手一扬,一蓬银光如闪电般射向无心的双眼,借着暗器偷袭,风雨组织的首领在刹那间扳回劣势。
一人白衣如雪之白如光之耀,一人黑袍如墨之深如夜之遥,两道光芒纵横交错两道剑气纠缠厮杀,竟都是以命搏命的拼死杀招。
“你疯了。”近在咫尺的一刹那,秋护玉看着无心暗红的长发和血红的双眸,声音里带着惊讶。
无心一笑,张狂至极中带着丝丝妖气,一双赤眸流转着万千光华,宛如换了一个人:“我不会疯。”
话音刚落,她那飘逸的白衣上,竟然有鲜血慢慢渗出——在肩膀的部位,鲜红刺目,尽湿衣衫!
秋护玉心中猛然一沉——他明明就没有伤到她!这是……这是……难道关于那种歹毒的方法的传说,竟是真的吗?
“若你再不压制杀气,静心休养,两年之内必心智尽失、疯癫而死!”
无心一直在笑,左手衣袖再挥,将刺到眉心的剑刃拂开,右手软剑如游蛇一般不作任何停留地直取秋护玉的咽喉。
没有东西防护,退避也已经来不及了,秋护玉咬紧牙关——事到如今,真的是死路一条吗?
“住手!”一声厉叱遥遥传来,声音发出之时分明相隔甚远,而话音刚落却已见一道人影稳稳落在交战的两人身边,绯衣猎猎,如一支怒放的红蔷薇。
剑光在一刹那止住。
秋护玉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不可名状的喜悦:“靖姑娘!”
“舒靖容?……哈哈……来得好……”无心的剑停在秋护玉的咽喉前,赤眸的颜色在慢慢消散,“你准备效仿池小苔,也背弃萧忆情吗?”
“萧忆情倒行逆施,众叛亲离也是理固应当,靖姑娘不是萧忆情的附庸,她有权力自由选择自己的未来。”秋护玉冷冷地看了一眼无心,居然丝毫不考虑只要对方一使劲自己便命丧黄泉。
“众叛亲离吗……或许是吧。”红色在眼中消散,最后只剩下一点氤氲的色彩,“然而即使天下皆负他,若还有一个人支持他守护他,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阿靖……阿靖,你说对不对。”
这样前后截然相反的两种话语同时出现在一人口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的感觉。此时此刻的无心黑发黑眸,浑身仿佛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柔和的光芒,俨然就是魏晋酒醉话东篱的名士,而不是举手投足见就可以取人性命的杀手。
“我可以肯定——你疯了。”秋护玉看着无心的眼中泛起冷芒。
无心一愣,却随即释然一笑,如春风吹暖冰雪一般:“我不会疯的。——阿靖,楼中如何了?”
舒靖容一向冷彻的眼中此刻光芒复杂,她冷静下来依然不明白为何会出言阻止无心击杀秋护玉,她自己前来不也是为了击杀他吗?
“高梦非死了,胜负已分,秋老大,请你离开洛阳吧。”她听到自己冷漠的声音回荡在北邙山上的风中,场上寂静如死。
“高梦非……真没用啊……”秋护玉的心渐渐冷下来,却仍然带着一分固执的希冀,“仇人就在眼前,你叫我如何放手?”
舒靖容轻轻一叹:“江湖恩怨,江湖解决。无心,你且让开,若秋护玉赢了我,请不要阻拦他进入听雪楼。”
第九章 魂归之六
“你终于,还是要杀我……只为了萧忆情吗?”秋护玉闻言定定地看着持剑的绯衣女子,仿佛要将她的心思看穿——人中龙凤,果然如传言一般,眼中只有彼此,无论何人都无法介入他们之间吗?
所以,即使光彩夺目如无心,最终也只能黯然离开?
所以,自己无论如何努力如何挣扎,也只是她——靖姑娘眼中的,敌人!
“阿靖,你可知道为何鸳鸳肯为我顶这‘无心’之名?”明攸宜幽幽道,目光撇到一边。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昏暗的天幕下烟尘滚滚,显然有另一拨人马已经到来。
舒靖容目光一寒:“因为你手上有筹码?”
“不错,我用残真宫满门做筹码,所以她只有乖乖听话——哈,堂堂残真宫主赫连蝶,居然肯暗中纡尊降贵至斯潜入听雪楼,如果不是在丝丽绮死后她露出破绽,只怕连我也被她瞒住了。”
“你没有见过赫连蝶吗?”绯衣女子戒备地问。
“见过,可惜……赫连宫主和秋老大有一样的嗜好,喜欢戴面具。”无心看着烟尘中显现出来的人影,“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宫主。”
远处是一群渐行渐近的女子,皆是仗剑蒙面,粉红色的丝纱如江南最梦幻的迷雾,使杀气腾腾的北邙山都不觉增添了几分柔软的色彩。
鸳鸳——或者说是赫连蝶,一身华丽的衣饰,与昔日听雪楼的烧火丫头恍若两个人,单纯的眼眸换成今日的心机深沉,虽然依旧单薄柔弱,但却让所有人都不敢轻视。
舒靖容的眼中掠过一丝阴影,对着无心淡然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你护送丝丽绮的棺木回西域,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返回,现在看来想必是赫连蝶不甘被你驱使,暗中派出残真宫高手狙杀你的后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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