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堇碎琉璃

牧忆堇也不含糊，走进屋内将尉迟木槿身上的被子掀开，蹲下来帮她穿着鞋子。尉迟木槿本想缩回脚，奈何牧忆堇紧紧抓着她想动也动不了。这些事情牧忆堇做的不少，在别苑的那两年她天天照顾着尉迟木槿的起居，美其名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也不知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就爱上了她。
    站在门口的曦月眼神中晃了一晃，随后又转过头去不再张望。她知道尉迟木槿在这里过得并不快乐，因为她脸上的笑容永远都是敷衍的，她觉得尉迟木槿是个随心所欲的女子，也知道尉迟木槿想要借助她心中的那一份爱慕利用她。可她就是恨不起来，她心中的那些心思一一被尉迟木槿说中，她也觉得有些紧张。在尉迟木槿面前她似乎就是透明的，一眼便可被望到底。看到尉迟流苏对尉迟木槿那种关心，曦月也知道尉迟流苏心中是有尉迟木槿的，只是碍于“姐弟”的身份不得说出口罢了。无奈人家女方不领情，每天都是那种皮笑肉不笑，不知道为什么男方还看得如此津津有味。而此刻的尉迟木槿笑得灿烂，却是曦月从未见过的，眼里的幸福，脸上的幸福，都宣告着她的快乐。
    “姐姐，你看，今天的晚霞好漂亮啊。”牧忆堇指着远处一片五彩的天空，拉着尉迟木槿的手喊道。
    虽然两个人都是女子，但话一说开也就不一样了。尉迟木槿红着一张脸道：“你这么上蹿下跳的，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嫁出去。”
    说的是她们两个都不愿接受的问题，但此刻却没有了一丝酸涩，反而有些……期待。
    “姐姐嫁给了雪峰哥哥也算是圆满的了，那妹妹我当然也要嫁个人中之龙才对得起自己啊。云他很早以前便和我‘有染’，现在他娶我天经地义，而且有哥哥在他也不敢胡来。再来，他了解我，我在想些什么他也明白，他也不会强迫我去接受他的一切。”牧忆堇吐了吐舌头道。
    几句话将其中的利弊分析的头头是道，也让尉迟木槿安心了不少。尉迟木槿不怕梅雪峰不接受她与牧忆堇之间的不伦之恋，因为曾经她就探过他的口风，甚至在新婚之夜她也和他说清楚了，在她心里永远有一个地方不属于他。而梅雪峰却固执地说只要守在她身边便好。如此一来她只是担心牧忆堇身边的人，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得要顺利多了。
    “那以后成亲了还打算在都城里吗？还是和他一起去浪迹天涯，几年也不回来看看我这个做姐姐的？”尉迟木槿带笑问道，心中却忐忑不安。
    “本来是打算这样的，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牧忆堇嗤嗤地笑着，原本她以为那只是她单方面的爱，所以她会远远躲开，可是事实却不如她想的那样，所以她会坚持自己的这份爱，毕竟在她的世界里，百合也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看着尉迟木槿疑惑的样子，牧忆堇淡淡说道：“如果能出去，活着出去，我一定让哥哥在都城买下一间别苑，好好享受我的安闲生活。外面有云帮我打理，里面么随便可以找些丫鬟下人的，我也不需要烦心。若有时间就进宫看看你，对了，你可别忘了提醒我向尉迟睿城要个令牌，好让我自由出入。”
    牧忆堇越说越来劲，没有注意到附近有一张阴霾的眼睛看着她，没有注意到曦月不停眨着眼睛的暗号，没有注意到尉迟木槿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牧忆堇！”尉迟流苏本是惦记着尉迟木槿才回来看看的，没想到听见这么一篇“长篇大论”，自然心里不舒畅，语调一转又问道，“还是该叫你安浅纯呢？”
    牧忆堇愣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说道：“随君意，名字不过是个称呼，一个人的代替品，所以怎样都行。只要我知道你是在叫我就行。当然，你要是偏给我取一些我听不懂得名字那我也只能耸耸肩表示无奈，大不了你每次叫我的时候我都躲开好了。”
    尉迟流苏看着眼前三个隐忍着不想笑出声的女子突然感觉到了挫败，特别是曦月脸上的笑容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曦月，你跟我走。”尉迟流苏说完便拂袖而去，还不忘恶狠狠地瞪牧忆堇一眼，仿佛是说：你就把你的木槿姐姐带坏吧。
    “纯儿，你把他惹怒了可没好果子吃。”尉迟木槿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说道，真不知道是说她不知好歹好，还是说她聪明伶俐好。
    牧忆堇看着那两个逐渐离开的身影也没有回答尉迟木槿的话，只是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摸了摸随身携带的香囊，鼓鼓的，还好东西还在。牧忆堇将袋子的底部捏了起来，里面的东西一下子滚了出来。
    “这是……”尉迟木槿皱了皱眉看着牧忆堇手上的一个小壶，不明所以。
    “香水。”牧忆堇微微笑了笑道，“在皇宫里没事做的时候就想弄些好玩的出来玩玩，这不，弄了个女性都爱的东西。”
    牧忆堇边笑边打开了盖子，一股子香气扑面而来。
    “是木槿花。”尉迟木槿有些惊喜地喊了出来，一只手勾到了牧忆堇的脖子上道，“纯儿还真是心灵手巧呢，怎么会想到用木槿花的？”
    “因为这是姐姐最爱的花啊。”牧忆堇吸了吸鼻子，闻着空气中散发出来的香味略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一小壶也是送给姐姐的。本来是新婚那夜就该拿出手的，不过遇上了些变故，也就忘了。还望姐姐不要介意啊。”
    牧忆堇说的是实话，若不是那天在陶然居被困住，她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在宫中的时候基本无事可干，她就将木槿花的花瓣碾成汁兑入少量水，制成一小壶的香水。之所以是用木槿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尉迟木槿喜欢。以前的牧忆堇爱的是百合，但是她现在也转向开始欣赏起了木槿花。那种淡淡的味道忽然让她觉得很舒服。
    “怎么会呢？”尉迟木槿是真的不怪牧忆堇，她知道那种钻心的痛，心爱的人与其他人在一起，那种痛她怎会不知？就如同她看见牧忆堇与白逸云亲密时的痛一样啊……
    “砰”的一声，尉迟木槿倒退了几步，手中的小壶应声而碎。血随着那枚射到手臂的石子落了下来，滴滴答答的，沾上了那条白色的裙子。
    “姐姐！”牧忆堇急慌慌地扯下一片裙角，三下两下将尉迟木槿手上的伤包扎好，颇有怒意地看着走回来的曦月，骂道，“你做什么？奴才打客人，这就是你家主子的待客之道吗？哼，我看你是个女子才不和你一般计较，你若是个男的现在定不是个活人。”
    曦月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了，平了一下心绪，有些心虚地说道：“主子说了，小姐带入的东西一律不可用……”
    曦月抬头看了看牧忆堇越来越差的脸色，也不敢再多作评论。虽然她是忠心于尉迟流苏的，但她也知道眼前的这两位女子的背景也非一般，至少自己还惹不起。
    尉迟木槿难受地看着满地的碎屑，闻着那股幽香，心里的酸涩更多了。她不知道牧忆堇花了多少心思，但她知道将花瓣碾碎就是个麻烦的过程，加上需要将这些液体过滤后得到几近透明的香水，又是个大难关。尉迟木槿怎能不心疼牧忆堇这么久的辛勤劳动？咬了咬牙看着曦月，本以为她已经被她教化得差不多了，看来自己还差了许多。曦月接受着尉迟木槿投来的怨气，头低得却是更加低了，尉迟木槿呢也只顾着瞪她，两个人丝毫都没有注意一旁的牧忆堇唇边那微小的笑容……
    “怎么样了？”尉迟睿城批完最后一个折子，抬起头看着满屋子的人问道。
    “成了。”默雨痕冷冷地说着，眼里的着急却怎么也藏不住了。
    本来想随便找个人易容代替牧忆堇去的，奈何这丫头怎么也不同意，倒让他头疼了一宿。
    “在何处？”尉迟告哲接口问道。
    “南城别苑。”白逸云一个字一个字道，“不过现在还不到打草惊蛇的时候，反正他们要逼宫，便让他们来。雨纯山庄的人是绝对不会离开的，他们动手了我们才能有把握将那个笨蛋毫无损伤地带出来。”说罢，白逸云有些嗜血的笑容立刻展现了出来。
    众人无所谓地看了一眼白逸云，都各自继续手中的活儿去了。
    窗外的景色依旧，窗外的蓝天依旧，只是所有的人都知道，暴风雨前的宁静永远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