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且贵

66 作嫁衣裳


坊间流传的是太子殿下爱美至深,为救新纳的侧妃险些丢了性命,但究竟如何我心中再清楚不过。终是欠了子荫的,无论在情在理,所以出门的第一桩便是往太子府拜谒。
    子荫的伤势固然不重,但这还不过两日,原说是该在府中歇着的,然而守卫却道太子殿下入了宫了,让我晚些时候再来。我不敢多事,正想着离去,却有人在内堂叫住了我。
    "付大人请留步!"
    我吃了小惊,赶紧回身施礼:"见过夫人。"
    眼帘里是半截蓝白相间的袍子,白色的绣鞋隐约有着精致的淡色图案,鞋子的主人尚在门内数尺,却再不向我靠近丝毫。只消一眼,我便明白她的自由只限在这一府之内,她跨不出来,只能等着我进去。
    "大人既然来了,何妨入府等些时候?多不过个把时辰,太子也便归来了。"
    我略有犹豫,只能客气回道:"实不敢劳烦夫人。"
    公冶青轻抬了袖子,挡住面上赧然笑靥,叹声道:"也怪公冶青的私心了。小妇人求道数年无所成,心中焦急。恰听闻付大人博古通今,原想借着今日便宜,同大人求教几句。倒不曾想让大人为难了。"
    她这般处境尚有胆色如厮,我两袖清风的,难道还怕了去?当下稍微客套两句,便应了。她的脸上便多了几分喜色,秀眼四下一扫,声音不高不低道:"大人先到我观中小坐片刻,待到太子归来,自会寻来的。"
    太子府中居然建有道观,来过几回竟都不曾注意到。
    待我随她行到观前,也就明白为何了。这道观建的极平常,平顶矮屋,青瓦青砖,若不是步入其中,根本不可知其内在的精华。撇开其他不谈,只观中三清尊者连同丹炉茶几座椅,诸多琐碎竟只由一块大石雕刻而成,这其中心血一望可知。
    公冶青请我入内坐了,自己回身便关紧观门。我一直觉得有些不对,看她动作顿时想起来,赶紧上前帮手,同时奇怪问道:"怎不见夫人的侍女?"
    公冶青瞥我一眼,眼色中分明带着几分狐疑,我不知哪里又说错话了,只是她不愿回答,我也不好再问。她关了门,又踱了一圈,方才回到我面前,脸上神色也似回到从前,冷冷的远远的,却又似相识多年。
    "你回来做何?"她冷声道。
    我睁大眼,茫然无比:"夫人何意?在下此行愿只为探望太子殿下。"
    "到了这观中,妹妹还要同我装傻么?"公冶青嗤笑一声,娟美的容颜即时带上明烈的煞气:"子荫要我修道不过为建这座道观,建这道观又不过为藏一人。想当日妹妹的身边事,哪一桩不是我这作姐姐的亲力亲为?妹妹倒是忘性大了。"
    不想公冶青竟如此直接,更不想事情竟是这样,我只好硬着头皮道:"倘使我说夫人认错人了,只怕夫人不会相信。但我今日,确只为了探望太子殿下而来。"
    "认错?"她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居然握住了我的手,我真吓了一跳,直觉便甩了开去。公冶青似无所谓,收回手,拂了拂袖子,又道:"你便化作灰我也认得的。我别的不管,只问你一句,回来做何?"
    我有理说不清,只能苦笑:"我并非情愿来此。"
    "他钟情于你,自然千方百计寻你归来!但这‘并非情愿’四个字,人皆说得,唯有你说不得!你不愿见,他如何寻得着你?你不愿归,谁又能强的了你?"公冶青一脸惆怅,说到最后,已似喃喃自语:"可你既愿回来,当日又何苦迫我放你走?你今日归来,究竟为何?还是,还是他已经允了你后位了?"
    "夫人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后位二字之时差点蹦弹起来。
    她不答我,跪到三清像前,不紧不慢磕了三首,只听一声轻响,那地上的石蒲团居然转了开去,露出一个地洞来,还有小小的台阶容一人直下。洞中发出荧荧幽光,那布满墙壁的居然都是夜明珠。
    公冶青首先便进了去,回首看我没有动静,只冷声讽道:"怎么,自个儿的住处倒不敢进了?"
    我勉力维持平静:"夫人先行。"
    到得下方,居然极为宽敞,难怪上方以巨石建道观,原是隔音防震都考虑得仔细了。但这下方还不是住所,只一条宽敞甬道不知通往何处。走到尽头,是一间有光的斗室,那光亮来自数扇小窗。
    我忍不住近前一看,原来这些巴掌大的小窗是藏在假山丛中,而对着的便是子荫上回与我相见的后园。
    我呆立片刻,转过身,只见公冶青正在拨弄香炉。她的侧面端庄而美丽,两道秀眉轻蹙,平添几分忧愁,见我回首看她,就舒开眉心笑了,状似淡然道:"这府里谁人不道我受宠?哪一回太子不是挑着最精儿贵儿的东西,往我观里送。你瞧这满室明珠,字画雕琢,甚至这后园的奇花异草,哪一样不是府中最好的?"
    "可又有谁知,人去楼空后,便这飘扬过海来的檀香木也只在这金雕玉琢的笼子里空燃,真真便宜到我了。"
    "倒是你,今日归来,怎不再笑我了?你不总笑我强守空名,笑我为你作嫁衣裳吗?!"
    我颇为尴尬,不想慕容安然从前会是这般阴损,只好道:"不论夫人信否,从前往事已然离我远去。我便在此现身,也绝无可能归来,夫人心中所忧并不会发生。"
    "你知我所忧?"公冶青浮起淡笑,离了香炉倚塌坐了下来:"我带你来此,其中意思难道还不够明白?还是妹妹如今愈加高深,连半分心思我都摸不着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