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继死去的人

第68章


不错,是有风险,有很大的风险,久卢阿著作的译文本会永远离开您的研究所。您的图书馆再也不会有这部珍贵的书了。那又怎么样?世界会倒转?这部译文本在一所大学和一家由您的同行文尼科夫领导的研究所仍然有,列宁图书馆和翻译它的全苏翻译中心档案馆也有。只要稍加努力,我保证,小事一桩,您就能弥补这一损失。而今天急需这部书的罪犯们,手里捏着一条人命,可能还不止一条。如果这几条人命被毁掉,有谁能又如何能弥补损失?您知道吗,我是不得已才同科学家们发生矛盾,他们也是无比忠于科学才忽略活生生的人的。忠于科学无上光荣,值得世人尊敬,因为人总是要死的,可是科学发现永无止境,造福人类。但是,您为之殚精竭虑的人类是由您所藐视的独立的人组成的。您大概听说过博罗津教授的可悲故事,他研究出了一种在军队中刺激进攻心理的噪音仪,并拿莫斯科的居民做实验。不要让我觉得您像他。”
  “我曾经听人说,齐斯加科夫教授的妻子是个相当古怪的女人,”所长冷冷地说,“今天我亲眼见到了。我该如何对图书馆的同事们去说?那里没有空缺,所有的位置都有人占着。您以什么身份到那里去呢?”
  “您就说,给我分配了一个简单的职位,譬如实验员,但是我临时到图书馆工作几天,因为现在是夏天,很多人想去休假。为了有说服力,您就批准一个图书馆馆员去休假吧。”
  “好吧,我放一个人去休假。可是明天您结束工作就走人,我们怎么办?您一走了之,然而休假的人一时回不来。这一点,您当然没有考虑到。”
  “当然,”娜斯佳赞同地说,“这一点我没有考虑到。这应当由您来考虑,因为您是一所之长。而我是警察,应该考虑的是,有一个人为了久卢阿的书可能要到您的图书馆来,他绑架了一名17岁的残疾少女,并且不知道将她藏在什么地方,我想找到这位姑娘,把她解救出来。我和您职业不同,任务也不同。您是提议开展一场谁的任务更重要的辩论吗?”
  但是,不知何故,所长不想展开辩论。
  图书馆很大,有点杂乱无章。娜斯佳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明了这里的确有久卢阿著作的译文本,不过不是放在书库里,而是放在阅览室里。
  “这本译著经常有人要用,”负责指导新手的图书馆馆员尼诺奇卡解释道,“所以这部书我们不外借,我们总共只有一套。”
  要在阅览室借这部书,必须出示本所工作证,而且不止是出示证件,还要把证件押给图书管理员。
  “其他单位经过审批的人如何利用你们图书馆的藏书呢?”娜斯佳感兴趣地问。
  “他们把介绍信交给我们,我们给每个人一张借书卡,给书时拿公民证作抵押。”
  “那么,凡是在阅览室借书的人就在这间阅览室里阅读吗?”
  “哦,瞧你说的,”尼娜挥挥手说,“只有外来人才在阅览室里坐着看。本所人员借到书后都拿回自己的办公室去看。有些人也悄悄带回家去。他们早晨早点来,借好需要的书就回家去,晚上再还回来。也有过两天才还的。”
  “难道他们就不用证件吗?”
  “他们用证件干嘛?门卫就这样把他们大家放进来。另外,没有证件,你哪里都去不成,什么也干不成,到任何一个实验室用仪器都不允许。不过,如果一个人,假定说,有三天不用进实验室,他就会从阅览室借书用三天。我们一直同这种现象作斗争,但是徒劳无功。”
  “我可以在阅览室借阅台工作一阵子吗?”娜斯佳请求道。
  “看在上帝面上,”尼娜当即就同意了,“你就在阅览室,我去预订室。如果有什么事情,尽管问,别不好意思。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我会随时向你介绍经验。我刚开始在阅览室工作时,非常想尽快找到每一本书。在书架之间跑来跑去,拼命地记什么书放在什么地方,累得半死。我觉得,科学工作者都是严肃认真的人,如果快速为他们提供服务,他们会赏识我。不是这么回事。他们根本不在意你为他们找书用多长时间,半分钟还是半小时。他们站着彼此东拉西扯,或者就坐在那些桌子旁边翻着报纸合订本。所以你可别玩命地跑得两脚起泡,明白吗?让他们等一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的时间跟你我的一样,也是公家的。顺便问问,你问久卢阿的译文本干什么?”
  “感兴趣,”娜斯佳不明确回答,“我曾经正经学过数学。我记得老师极力推荐我们要找到这部书。他说,这部书把最深奥的学问阐述得浅显易懂。但是我们当时一直役能够找到它。现在我又想起了这件事情,所以问一问。”
  “你学过数学?”尼娜吃惊地问,“后来怎么了,放弃了?”
  “半途而废了。考上了一所学院,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就出嫁了。”
  “有孩子吗?”
  “不,暂时没有孩子。”
  “没有关系,”尼娜鼓励她说,“你才多大年纪啊,还能生。”
  这是个令人伤感的场合,都是因她的外貌所赐。身段瘦削苗条,浅色的头发梳到脑后扎成一条“马尾巴”,苍白的脸不施脂粉,娜斯佳总是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这个月她年满36岁,但是谁也不会认为她超过25~27岁。要是尼娜知道她的实际年龄,她未必会如此乐观地预言娜斯佳未来的孩子。况且,在你27岁时,你说你进了学院,后来又嫁了人,人家会相信你,不会问你这一辈子都干了些什么。而到你36岁的时候,谈话内容可就完全不同了,至少有十五年的经历需要具体说明,诸如到过哪里,做过什么,是何职业等等。虽然娜斯佳从来不讳言自己的年龄,但是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显得年轻要方便有利得多。
  不知不觉,在图书馆的第一个工作日过去了,有点手忙脚乱。娜斯佳和气地微笑着发出书本杂志,对“是我们的新同事吗”或者“姑娘,请您记住我,我要经常借这本书,不要把它借给别人”之类的问题给予简捷礼貌的答复。暂时还没有人问到久卢阿的译文本。临近傍晚,娜斯佳感到有点担心。预计,她夜间也要在这里守候,因为偷窃的可能毕竟不能排除,尽管可能性不是很大。幸好,预订室只工作到5点,而阅览室是到6点,所以快活的尼诺奇卡嘱咐娜斯佳收拾闭馆把钥匙交给值班室之后,飞快地跑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钥匙娜斯佳当然交了,因为所长应她的请求找来一把备用钥匙,可以用官从图书馆里面把门反锁上,耐心地等着,看小偷和黎明究竟哪个来得更早。
  一夜平安无事,没有任何别的声音惊扰,她甚至还用几把椅子拼成一排,在上面睡了一觉。早晨,当女清洁工把水桶弄得了当响时,娜斯佳装作提前来上班的样子,顺利地同她错开了。
  第二天,仍然是一天忙乱,虽然她工作起来轻松了许多,因为已经记住了什么书和杂志放在什么位置。午餐休息时,她跑到最近的一家商店买了一杯酸奶和一块干酪。虽然没有她所习惯的每两小时一杯咖啡,她有点难受,而且睡眠也明显不足,不过倒是有电茶炊,娜斯佳事先也准备好了速溶咖啡,然而她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喝上。一天下来,她的眼皮沉得睁不开。所以,娜斯佳害怕夜里沉睡不醒会睡过头。她看看表,走向电话机。
  “我需要你的帮助,”她对伊拉·捷列辛娜说,“你今天可以不去餐馆上班吗?”
  “怎么了?”伊拉惊慌地问,“完全不能动了?”
  “完全。”
  “我不知道……我必须跑去跟他们说一声。我还从来没有请过一次假。需要我干什么?”
  “要你同我一起在一个地方过一夜。伊罗奇卡,没有你我应付不了,真的。”
  “一整夜?到天亮?”
  “是的,到7点钟,或者到6点钟也行。”
  “哎呀,大街怎么扫?好吧,大街我可以6点钟去扫,这也不算晚。我这就跑步去‘格洛利亚’,通知他们我早晨去打扫,把钥匙留下来。到什么地方?”
  娜斯佳把研究所的位置、怎么进图书馆一一交代清楚。
  “你要尽量在7点钟之前赶到。过了7点钟就没有人到这里来了,所有的人基本上都走光了。来得及吗?”
  “来得及,我一会儿就到。”
  她真的赶到了。伊拉出现在研究所阅览室时,才6点半钟。
  “来,熟悉一下环境,习惯习惯,”娜斯佳对她说,“我跟你在这里消磨这一夜。”
  “可为什么您要叫我来?”
  “我怕睡着了,”娜斯佳老实承认,“昨天夜里我一个人在这里过的,稍稍迷糊了一小会儿,可是我不睡觉不行。”
  “您打电话叫我来,这就对了,”伊拉认真地点点头,“我多长时间不睡觉都行,哪怕一星期不睡也不要紧,而且自我感觉正常,也不觉得疲劳。”
  她们整理好阅览室的秩序,把书和杂志归回原位,娜斯佳把钥匙送到值班室,装作要离开的样子,但是沿着另一个楼梯重新登上了图书馆所在的三楼。
  “你们什么时候能够找到娜塔莎啊?”伊拉问。
  她们已经烧好开水,娜斯佳终于给自己冲了一咖啡,给伊拉沏上茶。
  “我不知道,我不想骗你。不过为了尽快找到她,我们正在全力以赴。你看见的,你的妹妹给我们发来了信号,但是我没有把握,我对她的信号理解得是不是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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