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寒御医的药单

第7章


  远远望见柳孤泉,御医苑的守门先是愣了愣,然后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色,因为自柳孤泉进御医苑的第一日起,就没人见他这么早出现过!
  “噙香来了吗?”未待守门开口问安,踏入大门的柳孤泉便直接问道。
  “
  回柳大人,没有。”
  一听到“没有”两个字,柳孤泉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但他却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迳自推开天字号御医房的房门,然后望着里头的齐齐整整,以及一份怎么也不该存在的空旷。
  这丫头是在搞什么鬼?竟然整整四天都没有出现,而且还完全没有告假。
  难不成趁他这几日出远差时玩疯了?
  瞪着那个空位,今晨刚差旅归来便得悉月噙香已旷职四天的柳孤泉眉头更皱了。
  老实说,不告假便擅离职守这样子的事,是自月噙香任他的贴身女侍官以来从未发生过的!
  更准确点来说,这两年多来,她是日日画印,天天至摸黑时才走,就算他不在时也一样。
  而这样一个奉公职守的人,居然会整整四天都没有出现,更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处,除了出事之外,他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解释了!
  一当“出事”二字浮上柳孤泉的脑际,他眼眸突然一眯,没有任何考量地立即走出御医苑,然后开始由御医苑与月噙香住处的往返道路附近细细寻找起。
  月噙香的住所其实就在宫外不远处,与其他的几名女侍官相邻,是一个独立的小小院落声过去在宫中发生急症病患,而她依他的命令放消息给他时,他曾去过几回。
  只是那个院落离皇宫根本就没有多少路程啊!
  就这么来回寻了不知多少趟都没有发现月噙香的踪影后,柳孤泉转而向天都街上找去,愈找,他的眼眸却愈来愈深沉,而脸色,愈来愈凝重。
  就那样一直找到月上东山,找到柳孤泉几乎都怀疑月噙香其实早已离开天都之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令他怎么也不愿、不忍去想及之事。
  四天?
  不会吧?不可能吧?
  尽管心中完全不愿相信那个可能性,但柳孤泉的脚步却下由自主地向城外奔去,直至东郊一处被烧毁的破庙前才停下。破庙,依旧是破庙,只是在几天前的一场无名大大后,破庙里头早已只剩下一些断垣残壁。
  但仅仅只站在庙门口,柳孤泉鼻尖嗅及的,却是一阵挥之不去、浓之又浓的血腥味,以及一股独属于化尸水才会拥有的气息……
  是的,就是这里,四日前,发生那起两名鬼族女性惨遭凌虐杀害,而事后所有一切尽被一把大大烧去,并被某些有心人掩盖得严严实实的事发地点。
  回想着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与心痛,柳孤泉的拳头,缓缓握起了。
  但他终于还是在深吸了几口气后,大步跨入破庙中,然后一点也不敢大意地在其中搜寻着。
  她不会来这里的,也没有理由来这里的!
  心中虽是这样告诉自己,可柳孤泉的搜寻工作却是那样的巨细靡遗,当他搬开其中所有的塌柱,扶起所有的倒墙却依然一无所获时,他微眯的眼眸不经意地扫过了庙外一尊似乎过于乾净的破败神像。
  思索一会儿后,柳孤泉一个飞身来至了神像背后,毫不考虑地弯下腰一一个小小、黑黑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轻轻点起火摺子,就着那小小的火光,柳孤泉看清了那个身影如今的景况后,嗓音整个乾涩了。
  因为这里竟真的有人,而且这个人,真的是月噙香!
  只是她过去那纤细却高挑的身子,如今是紧之又紧地蜷缩在一起,身下,一片血红!
  而她小小的脸上,目光呆滞、面容惨白,恍若外界的一切都早已不存在……
  望着那个动也不动,连呼吸都那样轻浅,眼眸虽死死瞪着,但眼底没有半点生气的小小身影,柳孤泉的心整个都揪紧了。
  老天,难道她就这样在这里待了四天?
  老天,难道她竟目赌了那两名鬼族女子惨遭虐杀的全部经过?
  是了,一定是了,要不,她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噙香,我是柳孤泉。”柳孤泉口中轻轻唤着,伸向月噙香的大掌,微微颤抖了。
  柳孤泉的指尖才刚碰至月噙香的肩头,她的身子突然一僵,一声凄厉的尖叫声蓦地在夜空中响起一
  “不,不要碰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望着那个向来盈满笑意的小脸如今竟如此惨白、惊俱,柳孤泉的心彻底地抽痛了。
  但此时此刻他没空心痛,因为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将她带离此处,并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失踪的经过,更不能让那群人发现她曾目睹过那一场骇人虐杀案的事实。
  他毫不犹豫地一把点住她的昏穴,脱下外袍包住那个再不挣扎的纤细身躯后,飞快地窜离破庙,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将她带至他的一处秘密据点。
  轻轻将怀中人儿放下后,柳孤泉先为她彻底净了净身,便开始仔细检查她的全身上下,因为他必须确认除了她那颗受伤的心外,她的身子,是否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四肢身上都没有外伤,内伤,也没有。
  望着覆着薄被静静躺在榻上,眼眸紧闭、面色苍白、呼吸轻浅的月噙香,柳孤泉的心依然悬在半空中,因为一想及她身下曾经的那片血红,他简直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了。
  终于,柳孤泉咬住牙,走至她的腿际处,缓缓曲起,并掰开她的双腿,轻轻用手指仔细检视着她身下那朵柔嫩的粉色花瓣,在发现没有任何遭到凌虐的迹象后,又将手指轻轻刺入她那乾涸的花径中,直至碰触到那象徽她青涩的薄膜之后,才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
  上苍保佑,她,没有受到伤害!
  那片血红,约莫是她那几日恰好癸水来潮时残留下来的……
  将薄被再度覆上月噙香的身上,柳孤泉坐至房中的座椅上,用双手撑住自己那恍若有千金重的头――
  因为他的耳中,怎么也挥之不去月噙香那令人心痛的凄厉尖叫声。
  天啊!他才离开几天,怎么就发生这种事?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为什么在那群人的眼中,身为鬼族就是一种原罪?
  那群人,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而月噙香呢?她又招谁惹谁了?
  要知道,那种事就算看在他一个大男人的眼中,也是那样的丑恶与黑暗,更何况是她这个不满二十岁的丫头?
  上苍,她如何能承受得了啊!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床上突然传来一阵痛苦嗯语,令柳孤泉倏地飞身至床前,当望着那连在昏迷中都那般苦痛与挣扎的扭曲小脸,他却完全无能为力时,他终于第一次明白,何谓手足无措……
  尽管她的身上没有受伤,但她心里的创伤,何时能痊愈?
  人们都称他为医神,都相信他能治任何人身上的病与痛,甚至能将人由鬼门关前拉回,而他一直以来也都努力着寻求更多、更好的治疗方式,并祈求着所有人都平和安康。
  可此时此刻,他能找谁来帮他、找谁来告诉他,人心上的伤与痛,他要如何治?又该怎么治……
  第四章
  整整半个月,柳孤泉就那样小心翼翼地照看着月噙香。
  当他忙时,他便用药安定她的心灵,任她沉沉的睡着,然后尽可能地快去完自己的工作,待归来后,再静静坐至她的床旁陪着她。
  但这半个月来,月噙香一句话也没说,无论她是醒着抑或睡着。
  望着这样的月噙香,本就不善言辞的柳孤泉也只能傻傻地望着她那头向内侧躺的乌黑长发,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该开什么药开什么药……
  可半个月后的一个夜里,当柳孤泉踏入屋内时,却发现屋里已空无一人!
  床上的薄被,叠得齐齐整整,而被上,留有一张便签――谢谢、抱歉。
  谢什么?又抱歉什么啊?
  若不是他这个大男人没用,这些事又怎么会发生呢?
  望着那张便签,柳孤泉的脸颊抽了抽,但最后,他也只能抬头望向屋外的一轮明月,然后在心底轻轻叹息。与他同样望月叹息的,还有悄悄逃回自己故居的月噙香。
  她无法不逃,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柳孤泉!
  她没脸见他,因为她竟让他看到她最最狼狈、懦弱且污秽的一面……
  是的,狼狈、懦弱且污秽。
  虽一直耳闻鬼族在天都暗受某些极端人士排挤与凌虐之事,可长年住在宫中的她,就像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一样,从未真正在生活中遇过、见过、经历过那样的事。
  如今她才真正明白,原来那些事不仅仅只是传说,原来那种生而不平等的事,是真真切切存在外天都的黑暗角落中!
  而当她真正遇上之时,她竟吓得什么都没有做,就只是眼睁睁地望着那两名鬼族女子那样惨遭蹂礴与虐杀。
  身为医侍官的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明了,每一条生命都是一样珍贵并且脆弱的,可她,却只是像个呆子似的望着两条宝贵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
  她为什么就不能有勇气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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