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寒御医的药单

第18章


望着月噙香一语不发的静默,微弱月光映照下的柳孤泉,嗓音是那样的飘忽,“我之所以一直藏身于御医苑中的最主要目的,更是为了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将害我鬼族同胞流离失所的鬼族叛贼李东锦及其党羽直接毒杀的机会。”
  “鬼族叛贼……国舅……李东锦……”听到这里,月噙香的嗓子整个乾涩了。
  “只可惜他们比我想像的更小心、更谨慎,压根就只相信自己的心腹,连我这个首席御医都不予理会。”
  终于,彻底的明白了。
  当回想起那破庙中曾亲眼目赌的一切,月噙香就明白在现今的天都城中,确实依然存在着一群视鬼族为次等民族的极端变态人们,而且那些人之中,还有极为位高权重之人,这人 ,就是他口中的李东锦。
  而柳孤泉竟一直以一人之力,努才地护卫着他的同胞,一直以一人之力,希望能挽救一些他那些受苦的同胞……
  这样的人,竟因她而卷入了这场风暴之中,令得他家不成家,更令得他必须连夜遁逃。
  上苍,她究竟做了什么啊!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许久许久之后,月噙香终于缓缓望向柳孤泉。
  是的,为什么要告诉她?
  因为这个大秘密,是绝对足以令他彻底丧命,并令他一直以来的努力灰飞烟灭的啊!
  “因为我的良心过不去,因为无论你在不在乎,我都无法原谅自己对你所做的事。”柳孤泉冷笑一声后,僵硬地说道:“所以请给我十天时间,让我安排一下孩子们,以及我自己的一些私事,而十天后,你便可以去告发我,我相信,这会比直接杀了我,更让你痛快些。”
  原来他竟如此恨她,恨到连他多年来的志业都必须咬牙放弃的地步。
  是啊!为什么不?毕竟若不是她,他何苦饱受这一场混乱?
  “那……你的妻呢……”在终于明了了一切之后,月噙香恍恍惚惚地问道。
  是啊!他要她告发他,但他都没想过他的妻与他的子吗?
  “妻?你认为我这种天天生活在生死边缘的人,能娶妻吗?有资格娶妻吗?”听到月噙香的话后,柳孤泉冷冷一笑。
  “那你到矩城去……”月噙香愣了愣,抬起头望着柳孤泉。
  “自是为了去救一位对我鬼族有莫大恩惠的女子。”柳孤泉冷漠地回答道。
  他没有妻也没有子?
  难道那妻与那子也都只是为了掩护他身分的烟雾弹?
  老实说,此时此刻,月噙香已彻底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因为她的脑子根本无法思考了。
  “我绝不食言!”望着月噙香古怪的静默,柳孤泉再一次说道:“到时你若将我告发,我保证你与你的夫君必定从此飞黄腾达,一飞冲天。”
  她与她的夫君必定从此飞黄腾达,一飞冲天?
  她哪来的夫啊?现在的她,连自保都成问题了,又如何能飞黄腾达,一飞冲天?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此刻最重要的是,向来独来独往,没有任何权势与有力朋友,并身怀如此大秘密的他,再不能留在有许希的天都中!
  或许她已没有了未来,但她绝不能让这样忍辱负重的他,陪着她一起坠入那世间最最污秽的泥沼中。
  “你不必再用任何诡计蒙骗我了,我上当受骗过一次,已经够了!”所以,月噙香让自己痛着心、铁着脸,朝柳孤泉冷冷一笑。
  “我没有骗你,上回——”听着月噙香那声冷笑,柳孤泉心一抽紧。
  “不必再说了,因力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你!”月噙香一把打断柳孤泉的话,缓缓由床沿站起,背过身向房门走去。
  “既然如此,你何不现在就杀了我?”望着那个纤弱而颤抖着的背影,听着月噙香口中决绝的话语,柳孤泉咬牙说道。“因为我自知今日杀不了你。”
  当脸上的泪再不会被人望见时,月噙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然后任热泪全聚流至唇旁,“但我相信,这世上、这天都,总会有杀得了你的人,比如许希,及他那帮见钱眼开,积极寻找你大秘密的手下。”
  “你……”
  “所以,若你活得不耐烦了,尽管可以继续留在天都。”月噙香颤抖着手轻轻推开门,但她终究还是忍不住缓缓回头,然后在泪眼模糊中,最后一次,将那张刻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脸印在脑海中,“但请永远,别再出现在我视线所及的任何地方!”
  门,轻轻的关上了,远处的鸡鸣声,响起了。
  “噙香?”望着门扉下的泪滴,回想着方才月噙香离去时那削瘦小脸上的泪痕,柳孤泉再忍不住地出声唤着。
  因为他想知道那地上的泪珠,是怎么回事?她眼底的伤痛,又是怎么回事?她过得不好吗?
  他那日怒急攻心地伤害她并离去之后,她发生了什么事吗?
  尽管想起身向前追去,但柳孤泉却无能为力。
  因为许希的“魂死丸”虽不管用,却不代表完全没效,因为现在的他其实连走动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他只能又痛又急地望着阻隔着他与月噙香的那道房门,只能又痛又急,眼睁睁地望着她的泪,遗留在拂晓的寂静风中……
  一间茶坊之中,一个戴着竹笠,满脸胡碴,憔悴而又风尘仆仆的男子静静坐在二楼靠窗的包厢中。他就那样坐着动也不动,就算桌上的茶早凉了,依然动也没动一下。
  一阵轻风吹过,突然,他背后隔着一道竹帘的另一个包厢传来一个磁性、醇厚,但醇厚中又带有些戏谑的嗓音――“后事都交代完了?还没有需要补充的了?给我醒醒,问你呢!木头,你这个平常看起来一句话不吭,结果只因心情激动一下,就差点把大夥儿都给卖了的‘好’兄弟。”
  “抱歉。”柳孤泉低下头闷声说着。
  “好,既然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没话说了,那现在换我说。”竹帘后的男子轻啜了一口茶,“你的贴身女侍官叫月噙香?”
  “我没有贴身女诗官。”一听到“月噙香”三个字,柳孤泉的眼眸蓦地一沉,而臂膀微微僵硬了。
  “没有?”听着那怎么听怎么有问题的回答.竹帘后的男子笑了笑,“那就算了。”
  轻风继续在吹,一股古怪的沉默弥漫在两个背对背的男子之间,而最后,还是柳孤泉先沉不住气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算什么!”
  “我昨日啊!收到一张请帖。”听着柳孤泉那再掩饰不住的粗暴语气,竹帘后的男子嘴角微微一勾。
  “那关我什么事?”柳孤泉仰头将茶整个倾入口中,只觉得一阵气闷。
  “你看了就知道关不关你的事了。”竹帘那头的男子缓缓由袖中取出一张请帖,将请帖向后一推。
  “这是……”望着那张俗气至极的烫金大红帖,再望清帖中所写的字后,柳孤泉的脸整个铁青了,而额旁青筋更是一突一突地跳动着,“她不是……为什么?”
  “为什么?”竹帘后的嗓音冷冷一笑,“因为某人放话要绝了她的生路,而那个某人,据我所知,与她是同父异母,自称天都第一名医的许希。”
  “许希……是她的兄长?”听到这话后,柳孤泉的下颚微微颤抖了起来。
  怎么可能?许希竟是月噙香同父异母的兄长?
  那她怎么一点都没有跟他提起过?就算他伤害她时也没有。
  老天,若是如此,那么她之所以要窃取药方,并一直留在许府里,根本就完全无关男女情爱了。
  原来许希,根本不是她的主子,而是她的兄长……
  “对一个以人娘亲为要胁,逼得一介弱女子不得不委曲求全地窃取药方,为了图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将一介弱女子出卖给他人当第六个妾,最后,在失败后还放出这种话的人来说,他永远不配称‘兄长’二字。”在柳孤泉因震惊而说不出话来时,他的身后传来了更冷浏且不屑的嗓音。
  “她……她……”听着竹帘后那冷冽至极的嗓音,柳孤泉的身子微微的寒了,他的眼底却也同时盈满了心疼、懊悔与苦涩。
  因为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他至今没有等到月噙香去告发他,终于明白她心底那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苦、一直没有说出口的痛,也终于明白了她那夜几乎流不止的泪是为何而流。
  原来,她所做的一切与一切,都不是因为她想那么做,而是不得不那么做;原来,她一直是他认识的那个伶俐、聪慧、善解人意的月噙香,根本从未变过!
  但她为什么从不告诉他?若她早些告诉他这些事,那么一切就不会变得这样……
  不,她不是没告诉他,她只是不敢直接的告诉他。
  回忆起过往的种种,柳孤泉再忍不住地仰天长叹了。
  是的,她之所以不敢直接告诉他,自是因为她很明白,许希自入天都后,便四处结交那些位高权重之人,而她,只有孤身一人。
  是的,她之所以不敢直接告诉他,自是不想将向来独来独往、不善交际的他,无缘无故地拖入这场丑恶的泥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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