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报恩之长梦花

第26章


  所以我讨厌他们。
  可是我也不喜欢老师,凶巴巴的,有够恐怖的。
  我闷着脸往上爬,没唱歌。
  「老师!林方静没唱歌!」
  我身旁的男生举起手,大声喊着。他转过头对我笑,笑得像抓到老鼠的猫那样。
  我瞪了他一眼。
  「林方静,你干麻不唱歌?」老师的声音从後面响了起来。我知道我完蛋了。
  我没有回答,老师显然有些不开心。「好现在所有人都不要唱,让林方静唱。」
  我还是没唱歌,老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最後我又被忽视,老师没管我,重新带着校歌。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丘顶,我们看见山坡上有个人工的水道,那水道做得像阶梯那样,一级一级。
  「小朋友,那个水道,你们不要看一阶一阶的,实际上很深喔,这样子下大雨的时候上游的水往下冲,才能够被阻挡住,不会一直往
下面冲过去让下游淹水。」老师在旁边解说的,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接着我们有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规定就是不能够离开老师眼皮下。
  我正眺望着那水道时,肩膀被拍了一下,转过头,是班上的人,他嘿嘿的对着我笑。「走,跟我过去。」他指了指水道。
  「不要,老师说不能过去。」
  他用鼻子瞪我一眼,然後不顾我的意愿连着几个男同学把我拖了过去,我嘴被捂着,不能叫也挣脱不了。
  我们到了那地方,有个小楼梯可以爬下去。「你不下去我就把你推下去。」我看着下面,虽然一大片的水,可是有个小沙地,上面还
有些游客烤肉遗留下来的垃圾。
  我咬咬牙,慢慢爬着楼梯下去。
  他们也一起下来。一下去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去摸摸水。「哦!超凉的耶!」他们玩了起来,我在後面看着他们。
  「欸!老师不是说这很深吗?我们把他丢下去看有多深好了。」
  我脸色变了,想也不想的我往楼梯冲了过去,不过他们更快,一下子就捉到我,然後把我推到水里面,还把我往外面推。
  水除了石子滩那里比较浅以外,只要再往外一步,就像断崖那样垂直下降,我一踏不到地整个就陷了下去,我不会游泳,也浮不上去

  咕噜噜的传来那些人的笑声,过了好一阵子,我听见他们骂脏话和紧张的声音,可是我意识很模糊。
  咕噜噜的……
  我喝了很多的水,觉得很胀。
  「唉……」我耳边传来低低的叹息。
  那声叹息让我拉回游移的意识,睁开眼睛,我什麽也没看见,但隐约好像有疑条银蓝色的带子在我旁边游动着。
  那带子往我游了过来,我才看清楚是一条蛇。
  我不怕蛇,我只怕蟑螂,所以看着牠我也不怕,反正我都要死了……
  「唉……」那条蛇在叹气。
  我不怕会叹气的蛇。
  可是为什麽蛇会叹气?我不解。
  接着我失去了意识,朦胧间我感到一阵托力,有个东西把我往上拱。
  我醒来时,看见的是哭得乱七八糟的几个男同学和老师。
  事後我才知道我在医院整整昏迷了三天,医生几乎宣判脑死了。
  手机响了起来,我惊醒,才发现原来我又在作梦。喘了一口气,我把设定好的闹铃按掉,内心一片复杂。我不知道是不是该痛恨那几
个同学,事发後老妈二话不说就帮我转学了,她也告了那几个学生和老师,最後是和解,不过怎麽和解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很生气,
气到差点没冲去那几个同学家里揍死那几个人。
  想到母亲当时的神情,我不由得笑了出来,但我旋即想到他们抛下我不知道到哪去的事实,笑垮了下来。
  我握紧胸前的玉观音,心隐隐的疼痛着,蓦然想到那几个死小鬼的嘴脸、想到到了南部去,伯母厌恶的脸孔、被当皮球踢来踢去的日
子。内心的疼痛转为野兽般的咆哮,那是愤怒。
  我想沉淀下情绪,但情绪却越见汹涌。
  愤怒如海涛,越卷越高,越进越澎湃。
  就在我以为我要气到抓狂时,一丝清凉沁了进来,因这清凉,我从愤怒之中醒了过来。握着玉佩,我满身是汗。
  我知道,我内心开始失衡,以前我总漠视假装不在乎的那些东西,像是翻土那样慢慢的露出土面来,然後开始啃食我。
  闭上眼,汗水从我脸庞滑过,没有太阳进来的办公室,空调开得很强的办公室,我却汗流满身。
  摊开手,我看着那玉观音,慈祥面容依旧。
  彷佛悲悯万物,以最深切的爱凝视万物。
  
鳄鱼
 下了班,我站在公司门口,看着湛蓝的天空。
  算算,来云林也要三个月了。看了眼表,是六点半,想了想,我拨了通电话给荼靡。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懒散,想必是刚睡醒。
  「这两天我不在。」
  「要去哪?」
  「想回家走走。」
  听我这样说,他喔了声,说了几句要我小心的话就挂了电话。收了线,我骑上机车直赴火车站,买了一张到瑞芳就要半夜两三点的票
,我就这样回去了。当然,我又事先联络阿晋。
  他骂了我几声,最後还是说到了打给他,他会到车站接我。
  自从那个梦後,我上班总是心不在焉,我很迷惘,对这一切都感到迷惘,我对我的人生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
  过去的恶梦、未来可能经历的恶梦,再再搔着我的内心。人的一生,究竟算什麽?
  火车跑动的声音很规律,我却半点睡意也无,窗外已经一片漆黑,在南部,放眼望去稻田比房子还多,自然也别想有什麽路灯。
  外面一片黑,车厢内只有昏暗的日光灯聊以照见。火车规律的晃动着,我看了眼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灯变得更昏暗,耳边除了火
车的声音,就只有打呼声。
  把外套拉了起来盖住自己,我闭上眼。
  等我醒来,天完全都黑了,看了眼手机,已经两点半了,拨放器传来了八堵站到了的声音。我稍微伸个懒腰,把随身的东西稍微整理
一下,外套穿了起来,约莫过了十几分钟,瑞芳站到了。
  我下车,打给了阿晋。
  出到前站,一片安静,闪烁的路灯与天上的月光争美。站前的小广场边停满了计程车,但司机都睡翻了。我笑出来,没多久阿晋来了
,我接过安全帽,跨上他机车。
  「这麽晚了还要戴安全帽?」
  他睨了我一眼。「就因为这麽晚了,更要戴。」
  我不明白,很快就到了他家,他赶我去洗澡。换上他的衣服,我随手擦了擦头发。我发现他就在客厅,拿着一本佛经,慢慢的念着。
  「阿晋?」
  「喔你出来啦?要睡了吗?」
  我摇摇头,抬起下巴示意那佛经。「在干麻?」
  他对我腼腆的笑。「发生很多事情,想说……来修佛好了。」
  我诧异极了。要知道阿晋很铁齿,他相信有神,可是他从来不拜神……嗯我指的是内心的崇拜,表面上的仪式那些他倒是都会做。
  「那为什麽是佛?」
  他搔了搔头。「我每个月都会去寺里面给那个石头上香,有一天就听到那个住持在讲经,听一听觉得蛮有意思的,就每个月都会去听
。」
  「是喔,那都在讲什麽?」我挨着他旁边坐下,顺便把他的茶给喝了。自从突然的衰老後,阿晋的饮食习惯就停在那个时候,喝茶不
喝酒、吃素不吃肉,个性也内敛沉稳许多。
  阿晋想了想,而後开口:「人生是苦。」
  人生是苦。
  这句话如巨箭射入我的心,使我阵阵发痛,却又醍醐灌顶似的,一阵灵光闪动。
  我汲汲营营於生活,使自己麻木於生活,我从未去反省自己的人生。
  如今阿晋的话,犹如沧海中的灯塔,让我蓦然惊醒我已迷途太久。
  我没有开口,静静等着阿晋的下一句话,或许该这麽说,我半句话也说不出口,犹陷溺在心中的波涛汹涌当中。
  「人生无常。」他又淡淡的说。「快乐、痛苦、愤怒、不平……种种的情绪总是不停的变动着,这些情绪是无常;人生老病死,也是
无常,人生无常,所以也不太需要去执着什麽。反正都是要死的,死了以後或许可以去净土、也或许是去地狱,但无论如何,现在的一切
都不会跟着。」
  我脑子嗡嗡作响着。
  「阿静,你会不会有时候觉得活着很空虚?你会忽然厌腻因为某些事情而开心而愤怒而难过的自己,会觉得有那些情绪起伏的自己很
……嗯……该怎麽说呢?」阿晋皱起眉头,努力思索着词句。
  「很肤浅。」我说。
  他啊了声,点点头。「我去听住持讲的时候,就恍然大悟。人就是一定会有那些快乐痛苦,可是人也是陷溺执着那些情绪,所以才会
这麽难过。可是如果你把那些都视为无物,就不会痛苦了。」
  「那就是涅盘。」
  我看着阿晋。
  「涅盘就是不在乎生老病死、不在乎存在与否。」
  我似懂非懂,见我如此,阿晋微笑的拍拍我肩膀。「欸要四点了,先睡吧。」
  我点点头。
  ※※※
  隔天我十点才起床,阿晋则六点半就起来读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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