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吹过的风

刚一把开车门和余辉对上视线，刘白羽有些尴尬，正想打招呼，不曾想余辉却自己迎了上来，打开他的车门就自己坐了进去。刘白羽一阵发愣，却被余辉吼回了神。
  “快开车！！”
  刘白羽急忙坐回车里，发现余辉正神色紧张地搂紧小宇，而靠在他怀里的小宇小眼紧闭，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刘白羽伸手摸了下，正如心中所猜，小家伙正发着高烧。他想也没想，一踩油门就直接往最好的医院赶了过去。
  两人一路没有对话，余辉也没心思跟刘白羽说什么，只是紧张地抱着儿子，脸色显得苍白。刘白羽也理解余辉的感受，所以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加速往医院赶去。
  
  因为看得出余辉已经有些不知所措，所以刘白羽就自做主张地为小宇办好了住院手续，等到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以后才向余辉解了一下大概的情况。
  
  支气管发炎，肺部初步疹断也有轻度炎症，幸好发现得早，不然情况就会很严重。
  医生责怪余辉说：“小孩子很容易肺炎，只要稍加不注意就有可能危及生命。他之前就有发烧和咳嗽，你为什么没有及早送他到医院检查？当家长的要有点责任心。”
  余辉牵着小宇的小手一直沉默着，脸上挂着深深的内疚表情。刘白羽站在余辉的身后，他还不了解事情的起末，所以只能拍了拍他的肩，算是给他一点支持和安慰了。
  
  吊着点滴的小宇头上贴着退热贴，睡得很安稳，只是小手一直紧紧的握着余辉的食指，所以余辉也就一直牵着他的小手没放开。
  “谢谢。”余辉开口道。
  “没什么。倒是你，没事吧？”
  余辉摇了摇头。“我没事。”
  “一个人照顾小孩也挺辛苦的吧。”
  “嗯。”
  
  ......
  ......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造成一种巨大的压力，刘白羽有些不自在地看着背对着自己坐在病床边的余辉，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微蹙的眉以及有些苍白的脸让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无助。刘白羽心中的不忍一阵阵泛滥，他很想伸出手给余辉一个深深的拥抱，他希望能让自己给他一点依靠。可余辉需要自己给予的吗？
  
  自己太急燥了吧，这么多年没见了，两个人的世界都已经不同，自己却还奢望能像以前那样，互相信任、互相依靠吗？当初，余辉不就是因为无法相信自己而离开的吗？
  
  伸出的手又默默收回，紧握成拳放在身体两侧，挫败感一直萦绕心头不肯离去。一直全神贯注关注着儿子的余辉忽然像想到什么似地站了起来，回头看着刘白羽急切地说：“你能不能先帮我照顾一下小宇？！”
  “啊？！”刘白羽吃了一惊，但是看到余辉慌张的脸，想必他还另外有重要的事，只是放着自己高烧的儿子在医院里自己却跑了，这样的父亲未免还真有些不负责任了吧。
  刘白羽皱着眉问他：“怎么了？小宇还在发烧呢，你能离开吗？”
  余辉看了一眼还是离睡的儿子，一脸复杂又焦急表情让刘白羽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妈最近心脏病犯了，我爸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现在必须过去看看。”
  刘白羽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才忙得没时间好好照顾小宇吗？”
  余辉点了点头。“我不想让我妈知道小宇也生病了，这样只会让他们更担心而己。我知道这样很对不起小宇，又麻烦了你很不好意思，但是我现在必须赶过去。”
  
  听到余辉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刘白羽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欢喜。他急忙摇头说：“我没关系。既然如此，你就赶快去吧，我会帮你照看小宇的。”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刘白羽。”
  内疚的表情再一次挂在余辉的脸上，他亲了亲自己的儿子，拉着刘白羽的手将他的食指放在小宇的小手上。他说：“小宇生病的时候总要抓着别人的手，不然他会不安。”
  “嗯，我知道了，我不会放开的。”
  “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这些，都是老朋友了。”刘白羽拍拍他的肩，看着那单薄的身子，想将他紧紧拥入怀的欲望更加的强烈了。他急忙放下自己的手，有些窘迫地逃避开余辉那双眼睛，摸了摸口袋，拿出车钥匙递给对方。
  “你会开车吗？如果需要就先拿去用吧。”
  
  “啊...”余辉看着手里的车钥匙，那带着刘白羽体温的钥匙让他的心也渐渐温暖起来了。他感激地看了刘白羽一眼，点了点头说了句：“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会很快回来的，麻烦你了。”然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那一眼感激让刘白羽仿佛看到一丝希望，他坐在小宇的身边，握着小家伙的小手轻轻摩挲着，心存感激。所有的一切或许能从这小家伙的身上得到一些改变。
  
现实or幻境?
  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的两点多钟，刘白羽已经有些疲劳了，但同时也开始焦虑了起来。这么晚了余辉还没有回来，他开始担心余辉是否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路上出了什么事故。当他拿起手机拨过去询问的时候，耳边却传来语音报告：“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一阵寒意忽然由脚底直窜他脑门，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拿着手机发了会呆，医院入夜后亮着的柔和灯光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让他以为自己跟余辉的相遇只是他还没清醒的一场梦。寒意侵袭着他的内心，他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幻了。难道他想见余辉想到让自己产生了幻觉了吗？
  
  手机的话筒里一直传来微弱的女性语音报告，他只是像着了魔似地看着手机直到它自动断了线。
  是梦吗.....
  刘白羽想伸手揉揉自己的眼睛，手刚一动就意识到自己有一只手被牵制住了，紧接着，一声小小的稚嫩的声音闯入自己耳膜里。
  “叔叔...爸爸呢？”
  刘白羽像受到了极大惊吓似地慌乱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宇。
  不是梦！
  
  一切仿佛忽然回到了现实。小宇正用他大大的眼睛认真的看着自己，他又一次带着疑惑地叫了刘白羽一声。
  “叔叔，爸爸呢？”
  刘白羽看到自己的食指还被小家伙紧紧地捏在手里，那种带着柔软皮肤的体温让他找到了真正的现实感。一阵狂喜充盈他的心中。
  这一切都不是梦，不是幻觉，不是想像。是真真切切的！
  刘白羽的眼睛竟不知不觉有些湿润了。
  是这小家伙带给他的，一切的开始都是这小家伙给予的。这时病房门忽然间开了，余辉气喘吁吁地站在房门口，他看着刘白羽，也看着躺在床上醒了的儿子，脸色有些苍白。
  “余辉...”不知道为什么，刘白羽就是觉得余辉脸上的不安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或许有些自以为是，但是刘白羽在此时此刻就是这么觉得，就是想将余辉紧紧地抱在怀里，就是想让他和自己感受到彼此的温暖，给予彼此一份安心。于是，他这么做了。他走到余辉面前，伸出手将他紧紧圈在自己怀里，不舍得放开。
  
  “刘......”余辉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叹息就被刘白羽紧紧抱在怀里，他高大的身躯以及灼人的气息紧紧包围着自己，那种让人安心的温暖体温将他刚刚的不安一扫而空，紧随而来的，除了安心，还有一丝淡淡的心痛。这样一个拥抱，是他从前不曾敢去想像的。他能感受到余辉的改变，只是他不清楚这一份改变是从哪一方面的。只是对故友的想念，还是能够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呢......
  闭上眼睛，余辉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滴血了。因为他又开始抱持希望了，自从见到刘白羽的那一刻起，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那以为已经尘封的心，又开始燃起星星希望火苗了。可是...这是不对的啊......
  明知是不对的，可是，这一个温暖的怀抱，自己有力气推得开吗？
  这么多年来的孤独无助，在得到了这一份温暖以后，自己还有能力再次逃得开吗？
  
  眼前似乎有一个黑洞，在将自己慢慢吞食进去。
  
  那么，就让自己在被完全吞食以前，自我毁灭吧......
  
  余辉颤抖着双手，轻轻地放在刘白羽的背上，他那宽厚的背，就像有魔力般让自己的双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地圈了上去。
  不想放开......
  
  两个沉侵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是一份接近十年的想念以及执着的信念而得来的来之不易的情感流动。两个人似乎都舍不得将自己轻易抽身离开。只有那一个小小的旁观第三者，一直睁着他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两个大人之间那种奇怪的情感流动。
  小宇从没见过自己的爸爸露出过如此难过的表情，他有些担心爸爸是不是遇到了伤心的事。可是那位亲切的叔叔却又像是在保护爸爸似地将他紧紧抱着，而爸爸也没有放开叔叔的手，也许这样是爸爸在寻找安慰的方式，就像小宇自己想哭的时候就会窝在爸爸怀里找温暖一样吧。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我以为，我在做梦...”
  刘白羽的声音沉吟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告诉余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