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没的世界

而且所有这一切还仅仅是一个开端。博塔既起了这个发掘的头，其他人就会接着投身于这一领域。全部被遗忘了的世界将等着他们去开发。 
事实正是这样。一位名叫奥斯汀?亨利?雷雅德的人，已经看中了这些土岗，他就要为世界上最走运的考古学家中的一员了。 
3. 雷雅德的发现 
雷雅德是英国人。在他看来，东方这两个字就已经够迷人的了。小的时候，《天方夜谭》的故事使他渴望着能亲眼目睹阿勒颇、大马士革、巴格达、伊斯法罕这些城市。也就是从那里起，他就为去东方旅行而做准备，而且非常认真。有关东方的书籍，能读的他都读了。他学了阿拉伯文，又学了点波斯语。他还到一位退休的船长那里学习六分仪的应用，为自己准备了望远镜、寒暑表、睛雨计、指南针和时计。他甚至还找了一位学医的朋友给他讲解了东方最常见的疾病的症状，以及如何用手术刀治疗外伤――所有这些知识后来对他都起了无法估量的作用。 
而且雷雅德好象也只能接受这方面的训练。16岁时，家里让他学习法律，使他痛苦不堪。在伦敦的律师事务所干了6年以后，他觉得除非撒手不干，否则就会一辈子感到痛苦，他必须下一个决心。最后他选择了前者，于是独自动身出发，途经瑞典和俄国，然后前往东方。 
对他来说，世上没有不能去的地方，因为并没有一定非去不可的地方；世界上也没有极不开化的人民，因为他不怕生活的艰苦；当然也没有什么非常危险的事不可做，因为他浑身是胆。他在原始部落的帐篷中找住宿，就象普通旅行者在旅馆里找房间一样。如果他有时因此遭受抢劫，那么他却认为，这正是人生经历中的一部分。 
雷雅德对任何事物都感兴趣。然而，没有任何事物比古代遗迹更能激起他的想象力。1840年，他终于来到了亚述人的土岗面前。他激动得象着魔一样，以前看到的一切都从未使他如此迷恋过。“这些巨大的亚述土岗，”他后来写道，“给了我一个更深刻的印象，比看到巴勒贝克的寺庙或爱奥尼亚的剧院更能触发认真的思索和考虑。”两年之后，雷雅德在摩苏尔城遇到博塔，并和博塔进行了交谈，使他终于决心发掘这些土岗。 
不过他没有钱，因此不得不暂时放弃计划。但从此之后，他的脑中却只有这一件事。除了土岗和亚述，发掘和古迹，他对人再也无话可说。他的热情终于感动了英国大使斯特拉福德?坎宁。他赠给雷雅德60英镑作为开始的费用。那是1845年，从雷雅德首次梦想挖掘土岗算起，已经过了5个年头。他马上行动起来。他怀着这60英镑和自己的一点积蓄，心情非常轻松愉快。在既没有仆人，也没有行李，只有一副马褡裢的情况下，出发去唤醒尼尼微。他知道，他的现款对于他所要做的事情来说，是少得可笑的。但他坚信，如果交上好运，发掘所需的费用总会有的。他日夜兼程地向摩苏尔赶去。 
雷雅德不怕任何艰难困苦，也不怕各种阻碍，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可敬的摩苏尔地方长官会给他出难题。使博塔遭罪的是否就是这位先生，雷雅德在自己探险记录中没说，但显然他是同一类型的人。这位长官是土耳其人――整个地区都在土耳其人的统治之下――但他一点不象个土耳其人或霍屯督人，简直象个吃人的妖魔。他只有一只眼，一只耳朵，人又矮又胖，一脸得过天花后留下的麻点，声音沙哑，动作粗鲁。至于他的性格，也是完全和他的长相相符。 
后来，雷雅德在定到这位长官时说：“大自然使他不具备假冒为善的条件。”这人除了他自己以外，什么也装不象，完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他刚从君士坦丁堡派来管理这一地区时，便开始向当地的百姓征收“磨牙钱”，用来补偿他的损失。因为，据他说，老百姓的粗食弄坏了他的牙齿。但这比起他后来发挥的治理才干来，还只不过是一个和缓的开端。当他真正开始施政时，恐怖和绝望便成了所有老百姓的处境。他今天抢这个村，明天劫那个镇，左砍右杀，除了不吃小孩子外，也就和个妖魔差不多了。 
雷雅德不久就了解到，老百姓完全被捏在这人的掌心里。但有一天，老百姓们突然觉得有了指望，因为一位远方的旅行者来到他们中间，他们便私下传说，可恨的帕夏即将被免职。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谣言也传进了帕夏的耳朵。他将计就计，假装突然生病，一息奄奄地被抬回住宅。第二天邸宅的大门仍然紧闭，老百姓自然以为他是死了。他们快活极了。真主帮了他们的忙！可就在他们庆祝的时候，帕夏突然活灵灵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些还有家产的人，这下再也逃不过他的贪婪，都被搜刮一空。他们的罪名就是“造谣惑众，诬蔑当局”。 
雷雅德看到这位自己将与之打交道的人后，决定还是不要声张为妙。他设法弄到了几支枪和短标，就说要去邻村猎取野猪，若无其事地向底格里斯河下游驶去。 
这个地区当时正处于一片混乱。路上到处有贝督因人骚扰行旅。他们自己被帕夏抢夺一空，无法报仇，所以就发誓要拦路打劫一切过往客人。看来发掘古迹的事并不很乐观。但雷雅德很具有个人的魅力，又极能和土著交朋友，所以不到晚上就和尼姆罗德土岗附近的一个部落首领阿瓦德谈妥，第二天一早，雷雅德就有了6个人到现场开始工作。 
发掘终于开始，使雷雅德处于极度兴奋之中。他整整一夜都在想象着地下的宫殿、巨兽、雕像和无数的碑文。现在，他长期的愿望是否可能实现即将揭晓。但只消看一眼这个尼姆罗德土岗，就可知道雷雅德选择的地点毫无差错。刻有铭文的砖块盖满了整个地面。雷雅德着迷似的站在场地上，决断不下该从哪里挖起。阿瓦德领他到一处土地冒出雪花石膏的地方，这才使雷雅德确定就从那里动工。他交上了好运，不过几个小时，几块相连的石板上部就显露了出来。显然这是一间房屋的墙壁。 
雷雅德很高兴，但仍不满足。他留出一半人继续干，带着其余人来到土岗的另一头。他已在这里观察到了雪花石膏的碎块。他的运气又来了，几乎立刻就挖着了一堵刻着铭文的墙壁。到了晚间，雷雅德已取得足够的证据表明，“土岗中有庞大的建筑物”。6个工人，只干了一天的活，就发现两座宫殿。现在，他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了。 
4. 公牛、狮子和困难 
第二天，又添加了5个工人。在他们眼里，这位外国人到处刨土岗，肯定是发疯了。但他照样付工钱，如果他愿意做傻瓜，把好好的钱都花在刨土岗上，他们还有什么不愿意呢。但部落的头领阿瓦德对雷雅德想挖什么倒是有点数的。一天雷雅德挖到了一些牙雕，上面还有镀金的痕迹和一点金箔，这就使阿瓦德的猜疑得到了证实。他把雷雅德偷偷地叫到一边，拿出一个破纸包，给他看包里面的金箔碎片。“先生，”他说，“您瞧！您那些书上说的对，虔诚的信徒被瞒着的事儿，那些西欧人都知道。这里肯定是有金子了。如果走运，用不了几天就能全部找到。可千万不要把消息透露给那些阿拉伯人，他们都是些傻瓜，管不住自己的嘴。这事会传到帕夏耳里去的。” 
事情果然如此。那位大人物早已知道雷雅德在尼姆罗德干什么，所以还在雷雅德开工不久的时候，就有些暗探打扮成军官带着士兵来到现在监督一切。金箔刚一从土里刨了，军官就立刻下令雷雅德停止发掘。 
雷雅德急忙赶到摩苏尔城去问停工的原因。现在他才完全领教了帕夏的荒唐性格。帕夏满口都是赔理道歉的话，说他非常遗憾，因为土岗是用作穆斯林葬地用的，而法律禁止掘坟，再挖下去就要激怒老百姓的。他说：“我不允许你继续这样下去，因为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该有多难过啊！” 
在帕夏的这番友好表白之后，已经和雷雅德交上朋友的那位军官却偷偷告诉他说，受帕夏之命，他和他的士兵花了两夜的时间，把远处村庄的墓碑运到土岗来做了假坟！这真是雷雅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为了做这些假坟，”军官继续说，“我们毁掉虔诚信徒的真正的坟墓，数目比你在扎卜和塞拉米亚之间损坏的要多的多。为了装运这些该死的墓碑，我们的人和马都累坏了。” 
幸好，就在这时帕夏的官运开始不济起来。不过一个月的工夫，阁下大人就已变得潦倒不堪。他被免了职，可怜巴巴地坐在一间破房里，漏雨的屋顶一个劲地往他身上浇水。“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雷雅德去看他时他说，“昨天所有这些家伙还在吻我的脚，今天就都想骑在我身上，连雨水也来欺负我。” 
帕夏被免了职，雷雅德如释重负，以后的事情就大大顺利起来。一个早晨，雷雅德在去土岗的路上，看见两个阿拉伯人骑着马飞快地向他奔来。“快，先生，”其中一个喊，“快到现场去，他们发现宁录本人了。真主啊，这真太神奇了，可又是真的！我们都亲眼看见他了，除了上帝还能是谁！” 
当然，雷雅德很清楚，这些阿拉伯人是把土岗当成宁录的葬地了，就是圣经中所说站在上帝面前的那位了不起的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