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没的世界

他们绝不相信一个西班牙人在有机会回到自己人身边时，会情愿同玛雅人生活在一起。但使他们震惊的是，盖莱若竟用战争来回答他们，而且作战方式也是欧洲的，因为他把这点也传授给了玛雅人。在8年的时间里，他领导玛雅人击退了西班牙人的一次次进攻。倘若他在那以后没有死的话，整个美洲的历史或许将完全不同。 
但盖莱若死了。他死后不久，玛雅人就开始节节败退。虽然他们还继续顽强地反抗入侵者，但克休人和西班牙人结成了同盟，终于使西班牙人征服了所有的部落。土著们处在西班牙人的跌蹄蹂躏下，饱尝了宗教裁判所发明的种种残酷刑罚。玛雅的记事录中写道，“后来敌人开始对我们使用绞刑，并用火烧我们的手指。成人被绳捆索绑，小孩被呼来喝去，整个部族遭到了奴役。”他们的首领被废黜，他们的祭司被杀害，他们的宗教被禁止，他们的书籍被焚毁，他们的文化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消失了。在短短几年中，白人完成了战争、鼠疫和饥荒在几百年中也未能做到的一切。 
5. 月光下的奇琴伊察 
在从事研究玛雅文化的人中间，E.H.汤普森的功绩是首屈一指的。他是一个极有魄力的人，在尤卡坦工作了40多年时间。可想而知，他的冒险生涯使他的健康受到了损害。由于不慎踩着了印第安人放置的有毒捕鼠器，他的一条腿成了残废。他曾潜入伊察“圣泉”，使他患有轻微的耳聋。他多次染上丛林热病，使他失去了头发。但在回顾过去这些大有收获的岁月时，汤普森并不悔恨。他说：“我非常高兴，我的一生都用在这样有声有色的探险上。” 
汤普森来到尤卡坦的理由是很特别的。按他自己的说法，他是受了“陆沉的亚特兰蒂斯的启发”。在这以前，他多少也算是个考古学家，因为他生长在新英格兰，那里到处都有印第安人的遗物。少年的汤普森经常寻找一些加过工的石头制品送给当地的博物馆收藏，以此作为乐事。有一天，他得到了一本史蒂芬斯写的《旅途见闻》，使他对印第安人的遗物有了完全新的认识。他非常兴奋，从此就开始留意一切有关玛雅文化的书籍文章，希望得出结论，这些奇异的印第安人是否真和那些制造箭头和石杵的质朴印第安人属于同一种族。汤普森认为这不可能，但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后来他忽发奇想，写了一篇名为《亚特兰蒂斯并非神话》的文章，寄给了《大众科学》月刊。他在文章中指出，玛雅人的文化起源于亚特兰蒂斯大陆文化，但后来失去联系。所谓的亚特兰蒂斯，原来是大西洋中的一片陆地，按照柏拉图的说法，它是在一天一夜之间沉入大西洋底的。 
这个看法非常大胆，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过了一段时候，美国文物研究协会会长和副会长考虑到年轻的汤普森确是一个人才，应该到尤卡坦去就任领事的职位，于是很快为他作了安排，并指示他要把全部业余时间用于探索那里的遗址和研究当今的玛雅人。 
汤普森高兴极了。他以非常人所有的激情接受了这项工作。他准备承受史蒂芬斯曾经描述过的所有丛林苦难，从一开始起他就决定无论如何决不纵容自己。虽然他已有了妻子和一个两个月的女儿，但他仍决心要和印第安人住在一起，轻装旅行，和他们吃同样的食物，学习他们的语言，赢得他们的友谊。他将每天在废墟上工作，每晚围着篝火听印第安人的故事。 
从1885年以来，他几乎在那里做了四分之一个世纪的领事。他从未改变自己的初衷。他一直过着一个印第安人的生活，周游了整个尤卡坦地区。他查访了每一座已知的古代城市和神殿中心，进行了许多有价值的研究，包括发现了当地尚不为人知的几座城市。他这样倾全力于工作，以至有人说他不近实际。在这段时间里，如果说他的热情曾有所减退的话，那里因为他脑子里还有一个梦想。为了这个梦想，他准备献出自己的最大力量。 
当他为论文《亚特兰蒂斯不是神话》收集材料时，偶然发现了迪埃戈?德?兰达的《尤卡坦文物记述》。这本发霉的旧书中所说的一切都引起他的兴趣，但特别有一件事使他不能忘怀，那就是这位主教所讲的关于“伊察圣泉”的故事。他是这样说的： 
“神庙主建筑前面有两个石砌的戏台，戏台正对面是一个庭院。从庭院向前，沿着一条宽阔漂亮的砌道行进，在不很远的地方就是一口泉井。在干旱时期，他们的习俗是将活人扔到这个泉井里作为对神的祭献。虽然被投入的人一去不返，但在人们的信念中他们并没有死。人们也把许多宝石和珍贵的物品投入井中。如果这个地区出产黄金，那么这个泉井里的黄金肯定超过任何其他地方，因为印第安人对这口泉井的敬仰是无以复加的。” 
汤普森似乎看到了整个活生生的仪式。在他的想象中，玛雅人参加了庄严的行进队伍，走下了库库尔坎神殿的陡峭台阶，沿着“圣道”前进。在咚咚的鼓声、尖厉的哨声和呜咽的笛声中，玛雅人把俘虏、美女和各种各样珍贵的物品扔进了泉井，以平息发怒的神明。因为他们相信神明是住在泉井下面的深处。汤普森日思夜想，直到头脑中除了这阴森可怖的古井和它深处的珍宝外，什么也装不进去。他当即下了决心，总有一天他要去查探这个泉井，把它的秘密提示出来。 
汤普森就任领事之后，一有公暇，就去奇琴伊察访查。这是一次使人难忘的经历，在他一生的探险中，库库尔坎城给他的第一眼印象是最深的了。 
这是一个有月光的夜晚，由于好多天的丛林旅行，汤普森已经筋疲力尽，正在马上打着瞌睡，突然听到他的向导发出了惊叫。他睁开眼时，看见这印第安人正指着前面的高处。 
他马上就清醒了过来。在一个非常陡峭的山上，隐隐出现一个希腊式的巨大神殿，巍巍得和城堡一样，靠得越近，看上去就越大。汤普森后来回忆说，他当时真正感到了“一种肉体的痛楚”，就好象他的“心跳突然停止，然后又急剧搏动取得补偿一样”。他认出这就是库库尔坎神殿。 
汤普森虽然筋疲力尽，但他却不愿休息。就在他卸下马鞍时，他的向导已经蜷缩着睡了。汤普森独自费力地爬上神殿的陡峭台阶。台阶上长满了乔木和灌木，等他到达离地80英尺的平台上时，他已气喘吁吁了。但神殿就在前面，汤普森从40英尺深的门道望进去，依稀辨认出里面是一些复杂的浮雕。这个已不再受人朝拜的神殿，它的美丽，它的奇妙，它的神秘深深感染了他。“不用奇怪，”他后来说，“我的膝盖是有一点颤抖了。我还担心地回头的看了一眼，生怕我这异教徒的眼睛沾污了这块圣地，从而召来大神的怒谴。” 
他慢慢转过身来，俯视着死寂的城市。在他周围都是其他废墟。顶上矗立着建筑物的12个金字塔在月光下闪烁着。每件东西都是幽灵般的苍白和漆黑。 
突然，他的眼光被一条隆起的宽阔道路吸引了。这条路从神殿开始，直接通向一个树木丛生的大黑水塘。他屏住气站着向那地方凝视。一瞬间他明白了。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条带状道就是“圣道”，那个树木丛生的黑水塘就是“圣泉”！为了止息可怕的神谴，在它那“阴暗的深处，曾有多少可爱的少女化成了堆堆白骨，又有多少财宝与淤泥为伴。无数的惨剧就是在这个泉边演出的”。 
汤普森原有的信念，至此更是坚定不移了。他毕生的事业应该就在奇琴伊察。当他离开库库尔坎城时，他已下定决心以后还要回来，直到弄清它的全部秘密为止。 
许多年过去了，汤普森一直忙着进行其他的研究和探索。但当他终于能够脱身时，就从银行提取了25年来的所有储蓄，买下了那个包括奇琴伊察遗址和它的“圣泉”的废弃种植园，安下心来从事他一生中的最大冒险。 
6. 泉井里的秘密 
汤普森早就决定，玛雅人饮用的清澈水泉没有探查的价值，只有黑暗阴森的水塘才能吸引他。在他买下这荒废的种植园以后，他就成为圣泉边上小小神庙里的常客。他不仅在那里考虑和思索问题，而且也进行诸测量。他完全知道，暂时还不可能立即开始他的伟大方案，可是他离不开这个地方。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做。奇琴伊察在它的鼎盛时期是一个非常雄伟的城市。它的石头建筑的遗迹满布在3平方英里的地面上，这里有成千上万块石雕和石方，成百根横倒的石柱。在汤普森的周围，触目皆是巨大建筑的破败形状，其中有7个巨大的石雕和灰泥建筑仍然兀立无恙。清理工作非常繁重，使汤普森几乎无法设想自己能抽身先来解决圣泉的奥秘。但他却从没有忘记过他当初买下种植园的意图。他不断来到圣泉边上，凝视着它那阴暗的深处、幻想着隐藏在下面的珍宝和当年献祭生人的仪式。 
圣泉的每一方面都令人感到阴森可怖。它是一个椭圆形的风化岩井，横跨的最大宽度约为187英尺，边上发黑，崎岖不平，而且非常陡峭。汤普森用绳垂直测量，从地面到水面高80英尺。可想而知，献祭的场面该是多么壮观。用鲜花打扮起来的少女，全国中最美丽的姑娘，雨神纳霍克—尤坶查克的新妇，被人们抬起远远抛出，直下80英尺窜入这乌黑的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