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

梅宇到底想要什么？想要自己彻底厌恶他，并且同时破坏自己跟裴舒的交情？没有理由遂他的意，无论如何他只不过是件床上用品而已，就算裴舒碰过又有何妨？
  苏以真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最后只说了一句：“别玩得太过火。他就是个傻乎乎的笨蛋，你要是没看好他，我跟你没完。”说完就结帐走了。
  裴舒紧张了半天竟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觉得滑稽透顶，敢情苏以真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宝贝，特地嘱咐他来了。既然这么在乎，为什么不好好把人给捂紧了？梅宇那么个冥顽不灵的死脑筋，苏以真但凡肯体贴一点点，怎么可能让自己捡到便宜？明明是这两个人本身有问题，自己竟然还差点良心不安起来了，够搞笑的。
  既然苏以真认定这件事是梅宇在故意给他找不痛快，就没打算再跟梅宇废话什么，他不喜欢无的放矢浪费口舌。可回家看到人了，才发现没办法冷静，因为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梅宇就变了，不再是他手心里的乖小孩了。那是一种很刺眼的满不在乎，一种麻木不仁的无赖，苏以真见惯了这种神情，很清楚这是受了裴舒的影响，或者不如说是被裴舒带坏了。梅宇一向在他手上任由他搓圆捏扁就像一块粘土，他喜欢看到梅宇身上留下的经由己手产生的痕迹。可是现在，梅宇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竟然这么快留下了裴舒的印记，如果梅宇真是有意在报复他，那么这报复太成功了。
  梅宇倒没有这么多心眼儿，不过自然而然带着些恶意的看好戏的心态，苏以真是那么洁癖的一个人。可是出乎意料，苏以真回来什么都没有说，仅仅沉默。只是到了床上些微异样，那拥抱太过用力，那插入太过凶猛，使得梅宇有些伤感。他安静地躺在苏以真身下，伸手轻轻抱住他的后背。这一切，何苦来？
  第 61 章
  只能说梅宇低估了自己对裴舒的吸引力，即便最初的新鲜感过了，裴舒也没打算跟他断了。苏以真还是我行我素并不曾委屈自己，可是似乎多花了些心思看住梅宇。梅宇把裴舒的那一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不再为了苏以真的事情跟自己过不去；苏以真爱在外面玩，就让他去玩吧；苏以真硬抓住自己不放，也由得他；人活着，不用太认真，否则只是在折磨自己。可那日苏以真吃瘪说不出话的模样一直留在梅宇的脑海里，怵目惊心，所以表面上不跟他对着干，苏以真在的时候他就安份些，苏以真一走就跟着裴舒肆意放纵无所不至。
  裴舒的怪脾气，有好东西很乐意跟哥们儿分享。梅宇跟着他瞎混，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了，大多来者不拒。时间久了，性格就日胜一日地乖戾起来，仔细分析，其实这是个怪圈——苏以真性情冷硬，平日里总是压制着梅宇，为所欲为；可梅宇一旦到了外面，旁人忌惮苏以真的阴狠万事都让着他，他生得又美，多得是上赶着捧着他的无聊人士，他想笑就笑想骂就骂，说不出的自在惬意；在外面骄纵惯了，回家对着苏以真也肆无忌惮起来。苏以真一副火爆性子，可偏偏拿他没办法，要骂吧，梅宇听着不关痛痒，偶尔毒舌呛回来倒把自己气得半死；要打吧，又狠不下手；火气上来只能在床上百般折腾他，反而更加助涨了他的气焰。追根溯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裴舒，苏以真心里不爽快了就拿他出气，偏偏裴舒 EQ 高得惊人，不为所动，偶尔良心发现就装装可怜相当作是做好事，过后该怎么混还怎么混。
  慢慢地苏以真才发现梅宇不仅仅是脾气变得古怪，而且是真的会给他惹麻烦。忍不住当面问他险些气到失控：“最近徐铭老阴着跟我使绊子，我跟他从来没过结，听说是你闹出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梅宇笑得很轻佻很诡异：“你真的想听？”
  “MD 有屁快放。”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次遇着他了，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可是进了房间脱了衣服，我看到他那玩意儿，太扫兴，跟他说我不想做了，他偏不依。我心里不爽弹了他一指头，他竟然就直接泄出来了。哈哈，当时他那张绿脸太搞笑了，你看了包准也笑死。”
  苏以真不可能笑死，实际上他差点气死，黑着一张面孔摔上门就出去了，要再待一秒钟，说不定他会忍不住掐死梅宇。出门就找上裴舒，两个人大吵一架。
  裴舒觉得自己特别冤，可也没办法，这事他的确脱不了关系。如果当时苏以真在 B 城，梅宇绝不至于弄出这事情来；而徐铭的确是通过自己知道梅宇的。从此苏以真不在的时候，他只好留意看着梅宇，免得他心血来潮搞出什么花样，苏以真又要来找他麻烦。
  可梅宇跟裴舒在一起的时候也经常傻眼。一回进了房间才发现有两个人在等着他，原来裴舒穷极无聊要玩 3P 解闷，他再疾颜厉色也敌不过两个人，幸得裴舒心有顾忌没让他吃大亏。再后来竟然也有四五个人一起在场的时候，他反倒无所谓了，冷笑着说：“其实今天是打算凑一桌打麻将的吧？”裴舒嘿嘿一笑：“你想打麻将，那也没问题，让我们爽完了肯定陪你打。”
  凡此种种，稀里糊涂，难于言述。
  第 62 章
  梅宇没什么朋友，只跟林原一直保持了一点浅淡交情。那个冬天过后，林原觉得梅宇像变了一个人，不论是衣着打扮还是神情举止都不再是往常的质朴学生样，可这些毕竟跟他没什么关系，偶尔跟梅宇闲聊几句，却又似乎仍是从前的那个平淡随和的男孩子没什么变化。梅宇很喜欢林原对人的真诚，就跟他走得近些，偶尔吃个饭喝点酒什么的。
  他和陈滢雪的事情太过突兀，林原也忍不住多了几句嘴：“你跟那个陈滢雪到底怎么回事啊？本来不是好好的嘛？我老婆跟我本来都挺看好你们的。”
  梅宇只能苦笑：“这事怪我，做了让她不高兴的事。”
  “两口子之间又能有什么大矛盾呢？女孩子嘛，都是一样的小心眼儿，稍微哄哄不就好了吗？我老婆是个居委会大妈的性子，一心认定陈滢雪受了委屈，总是唠唠叨叨说你心肠太硬了。”
  “呵呵，那还用说么？男人总是应该让着女孩子的。不过这事都已经过去，再怎么都没法挽回。”
  情侣不和，外人自然说不清，林原也只是随口一提，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改口问他有什么打算没有。
  梅宇愣了半天才回过味来，原来林原是在问他毕业之后的打算，他那个脑子最近尽装了些花天酒地的东西，哪还有空间思考这种人生大事？信口回答：“我这么一条废柴，还能有什么打算？就是混日子呗。”
  林原果然鄙视他：“切，少假仙了，谁不知道你成绩好呀。”
  梅宇无话可说，只能笑笑。
  林原也不往心里去，接着说：“我老婆一心想申请出国，拉着我跟她一块准备。你脑子那么好使，要是能跟我们做个伴儿就多了点动力。”
  原来梅宇林原王露所在的是个冷门的理科系，只要认真准备，申请到奖学金的机率是相当大的，而林原所说的也是系里很多学生的打算。梅宇本来没往这个方面想，可听到林原的话自然心里一动，当下就跟林原说要再多考虑考虑。过不多久林原邀他一起上培训班，他就答应了。
  他刚去交了报名费，苏以真就知道了，气急败坏回来兴师问罪：“听说你要去上 TF 培训班？”
  梅宇冷眼瞟他，示意是又怎么样。
  “为什么要去？”
  梅宇听得好笑：“你说还能是为了什么？”
  苏以真的表情就像要吃人：“我不同意。”
  梅宇更加好笑：“这事轮得到你来不同意？”
  “如果我想让你参加不了考试，你说我办不办得到？”
  梅宇大怒，拍着桌子大骂：“苏以真，老子总算看明白了，你 TM 就是一心理变态吧？什么办得到办不到？你还能非法拘禁不成？”
  苏以真眼看着他就要冲上来动手，猛地一把把人推到沙发上，把他双手扭到背后死死按着。
  梅宇敌不过他的蛮力，一时之间沮丧得没办法，闭上双眼不再挣扎：“苏以真，你理智一点，你这样抓着我不放到底有什么意思？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第 63 章
  苏以真紧紧地抱着他，半晌终于说：“好吧，我投降了。难道你不明白吗？我喜欢你。虽然我没明白地说过这句话，可我不相信你感觉不到。”
  梅宇的身子缩在他怀里，明显地抖了一下。
  “我从没跟你讲过我家里的事情，不过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家的生意主要是放在欧洲。如果你将来一定要去 A 国念书，那么我们再也见不到面了。明明都还活着，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却永远都不能再见面，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你不害怕吗？”
  梅宇不能说出话来。苏以真抱着他的身子，伸出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尖抬起来，那张脸果然痛苦得扭曲了。
  “就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不好吗？”苏以真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你看看我，看着我的脸。你敢说你不喜欢我？你真的离得开我？”
  苏以真有一张很好看的脸，挺直的鼻子，略瘦削的脸颊，狭长的眼睛黑白分明，时常显得刻薄，但冷静理智让人折服，一双薄唇带着坚毅的线条，梅宇太熟悉那亲吻时的味道。梅宇其实很久都不曾正视这张脸，唯恐受到蛊惑而忘记了心中的怨恨，可是从第一次相遇，这张脸就印在他的脑海再也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