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

梅宇怔怔地看着苏以真的脸，开始迷惑起来，自己怎么就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了？该不会是单单被这张脸迷住了吧？
  “别怪我，我舍不得你，就算你恨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掉你……”
  梅宇打断他的话：“够了，别再说了。你是怎么对我的，我很清楚，不用再讲这些违心的话让我难受。我会如你所愿一直待在你要我待的地方，直到你玩够了满意了为止。”
  苏以真亲吻着那张讲话越来越犀利的嘴，只希望此时怀里抱着的是个不会思考任人摆布的漂亮娃娃。梅宇的话讲得并非不中肯，苏以真心里却充满了不甘——你怎么能这么肯定我就是违心地在哄你呢？你不是我，怎能知道我的想法呢？
  梅宇的听课证和讲义资料全都被苏以真清理掉了，一样不留，正如梅宇那刚刚萌芽就被完全毁灭的上进之心。
  林原听说梅宇缴了学费却不打算去上课也不会去考试，问他要不要将上课资料转卖给别人，梅宇却说全都扔掉了，林原吃惊得简直不敢相信，这人，在拿人民币当冥纸烧吗？
  从此梅宇就完全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以无病呻吟为人生主题，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完全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苏以真心灵扭曲想要把他的人生完全摧毁，那就让这见鬼的人生毁掉好了，毕竟就算他立刻死了，恐怕也没有一个人会记得他，会为他惋惜。
  升了大三，苏以真不准他准备考研；升了大四，苏以真不准他自己去找工作。梅宇觉得很好笑：“你脑子真没坏掉？我一个大男人，难道你还打算包养我？”
  苏以真冷着一张脸不跟他计较：“少废话，你要是敢自作主张就小心别让我知道。”
  第 64 章
  林原和王露一起准备出国，其中的艰难实在难为外人道，不过按部就班一切都还顺利。看在梅宇眼里自然是说不出的羡慕。反观他自己没目标没前途，就像只折了翅膀的鸟，最初还挣扎着扑腾几下，后来连动都懒得动弹，混吃等死罢了。大二大三还需要专心上课，到了大四大家都忙着自谋前程，他却无所事事，比少爷还少爷，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苏以真和裴舒比梅宇高一界，梅宇大三期末时，他们便是毕业了。苏以真和裴舒都没有再继续念书，而是各自开始工作。梅宇并不明白苏以真家里的状况，苏以真从不跟他讲，裴舒更是讳莫如深，梅宇也不感兴趣。苏以真毕业之后两个人也没有搬家，仍是住在校外的那间屋子里，对于梅宇来说却是轻松很多，两个人不同校，就不用去看去听苏以真的那些风流韵事。在梅宇念大四的这一年里，两个人的关系得到了空前的缓和。很多时候，梅宇都能当作自己有个工作繁忙的情人，而苏以真也似乎是真的很喜欢跟他一起的平淡生活，只要能抽出空，总是回家来跟他一同吃饭一同睡觉。梅宇从来没在苏以真的身上发现过任何女孩子留下的痕迹，于是他觉得不论将来如何，至少眼下终于迈过了让他痛不欲生的那道坎儿。苏以真在家的时候，他总是不自觉地心情愉悦，放下了不安和猜疑，他要的幸福太过简单，甚至不需要甜言蜜语，只要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就能让他满足，这大概也是苏以真不愿放掉他的原因，他的满足也能让他满足。
  保研名单公布的时候，他心里不是不紧张的，然而，其中果然没有他。周遭给他的眼光有的嘲讽，也有的不解，然而他无可奈何，只能独自品尝心中的失落。如果，在大一的那堂课上，他没有遇上苏以真，一切将会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会更幸福更接近他的期望呢？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陈滢雪，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那样浓烈的感情，可是如果没有苏以真的话，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会就此平淡和睦地共度一生呢？当一切既成事实，“如果”这个词就会显得很可怕，有时简直就是心灵的毒药，于是他选择放过自己。
  他跟裴舒一直都保持着稀里糊涂的肉体关系，苏以真只要一出门，裴舒第一时间就会知道，然后马上跑来跟他腻乎。开场白大概会是“那个瘟神终于走了，再不走我就要想死我的美人”之类的恶心话，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地做，终于做够了而苏以真还没回来的话，就要天马行空地花天酒地了。梅宇很喜欢听他那些肉麻得离谱的甜言蜜语，也很喜欢跟他□，大概只是因为裴舒从来都没有伤过他的心，所以跟他在一起总是觉得轻松自在又很有趣。苏以真从来都装作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只闹得太慌唐时，崔礼贤就会彬彬有礼地登门拜访。
  然而裴舒来找梅宇也并不全是玩乐，有一次突然问梅宇要他的就业协议。（大学生毕业之前跟工作单位签的是份啥东西来着，俺实在记不起来了。）
  梅宇错愕：“你要那东西干什么。”
  裴舒更是吃惊，继而在肚子里臭骂苏以真，这种事情竟然推给自己来解释：“呃，看来苏以真还没跟你提过？他找到我大哥和我给你安排了一份工作，条件挺好的，你不至于不满意吧？以后你就真的跟着我混了，放心我肯定罩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也千万别冲我来，直接骂苏以真得了。”
  梅宇失笑，呵，看来自己真要踏入社会做新鲜人了，自己这当事人都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
  第 65 章
  虽然工作的事情解决得很怪异，但梅宇再没有什么牵挂，他跟学校本来就没有太多的牵绊，从此就完全脱离了那个圈子。学期末的时候，崔礼贤帮他安置了新住处，家用什物不用再添置，直接搬过去就行，而那屋子原本竟然是裴舒名下的。梅宇不明白苏以真在想什么，如果要跟他了断，何需这样大费周折？然而苏以真却并没有放掉他意思，大多时候都跟他同住在城南的这间屋子里，就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偶尔回校一两次，全是跟老同学吃散伙饭。除了林原，也并没有需要告别的人，于是两个人又单独聚了一次。王露并没有一同来，也许还是对他有些成见吧。此时林原与王露已经成了系里最受人羡慕的一对，双双拿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大学的奖学金，只等着来年的开学了。梅宇也极羡慕他俩，从相恋而能得最终相守，不但需要真感情和相合的个性，还需要勇气和不在一起不罢休的决心，更需要运气和冥冥之中的某种天意。想到自己与苏以真的莫明其妙的关系，不是缺了其中的一两样条件，而是根本一样都不具备，无怪乎不能够有个结果了。
  林原对着梅宇也并不需要谦逊，相反地还恭喜他找了份相当不错的工作。原来裴舒一家竟然都是在银行系统内的，于是给梅宇的职位是在银行内做个小职员。不单是林原，相熟的同学都很诧异，继而明了，怪不得梅宇一混四年，明明成绩好，却不需要搏命，原来是家里早给安排了退路了。虽然这职位跟本专业风马牛不相及，可是考虑到梅宇那种万事不关心的德性，毕竟也已经足够让人羡慕了。
  互道珍重，这就是与林原的永别了，看到曾经的朋友有了好前程，并不需要慨叹惋惜。
  没等到学期结束，梅宇就去工作了，一切都是从头学起，很好，可以大方忘掉大学的东西。裴舒说要罩他，果然不是白说的，有“师傅”手把手的教，不怕做不来，自然也不可能吃到什么苦头，只不过只能从最简单的工作开始做了。上班第一日，坐大堂内答顾客问题，颇似餐馆门口的迎宾小姐。恰好他生了一副好皮相，讲话慢吞吞又极有耐性，很能得人好感。他自己对工作是无可无不可，心有专注，日子就过得很快，做个上班族，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为难。而苏以真从没过问与他工作有关的任何事情。
  梅宇工作的这个银行营业厅正好是在个繁华商业区内，街边最多的是女孩子们为之疯狂的名店 Logo。附近不少高级写字楼，随处可见打扮入时的白领美眉。到了这时候，梅宇自然不可能再对异性有任何的感觉，不论是顾客也好，同事也好，全都敬而远之。然而一天却有个女人使他也不得不注目。
  那女人年纪尚轻，顶多二十出头，却穿了一件大红套裙。按理说这样的颜色穿上了身，无论如何都会刺眼，而这女人却因这红裙而更显的温婉柔美。
  梅宇看到她进来之后只是东张西望，只能走上前去礼貌地问：“请问小姐要办什么业务？”
  第 66 章
  这个女人抬头一笑，好一张美丽的脸，白晳细腻的皮肤泛着象牙般的光泽，淡淡薄妆精致之极，弯弯柳叶眉，甜美两颊上若有若无的玫瑰色，柔嫩嘴唇是丰润而不刺眼的豆沙红，浓密卷发染成深栗色保养得非常用心，绸缎一般地闪亮，虽然年纪很轻，却把头发挽在脑后并不披散下来。梅宇常年跟一群大老粗男人混在一起，从没见过这样精致秀雅的女人，一见之下，也不免心动。
  却只见她拿出一张最简单最常见的单子：“先生您教教我这单子怎么填的，麻烦了。”
  梅宇让她坐下，慢慢讲了，她却并不离开。台面上放着一溜儿各种服务的宣传单，她就一样一样地拿来问，这是做什么那是做什么。梅宇黑线，看这女的打扮得这么好，怎么就像是来捣乱的呢？没办法，只能有问有答，半个多小时讲下来，嗓子都快冒烟了，她总算满意，客客气气地道谢走了，终于什么业务都没办。说实话，这样的客人也只能算是啰嗦点儿，不是那最难缠的，既然满意走了，梅宇就没往心里去，接下来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