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赋

  “以后多的是这种宴会，你不必太过拘谨！”说完，龙天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这一幕，站在龙天澈另一边的容妃，看在眼里，心里嫉妒不已！想起以往皇宫宴会，龙天澈臂弯里牵的人，哪一次不是她？现下宗政无瑕却抢了她的专属位置，也抢走了龙天澈的所有注意，怎不叫她恨得银牙紧咬？
  偷空看了一眼心有不甘的容妃一眼，宗政无瑕只是觉得好笑，笑她实在不必对她如此记恨，却也在笑自己，笑自己为何开始对龙天澈身边的女人耿耿于怀！
  思想间目光又落到身边俊逸非凡的男子身上。天下女子，大抵都希望嫁到如此集尊贵和俊美于一身的夫君吧？可为什么，身为他的妻子，她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幸运呢！她宁愿他是四海为家的草莽，那么她就不必天天对着他的妻妾成群了！
  “瑕儿，容儿，我和几位大人有事商议，你们先在这休息会！”说完，龙天澈便被大臣们簇拥着离开。
  他前脚一走，容妃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接着唤了贴身丫鬟一起走向大殿的一隅——那里聚集着许多京城达官显贵的女眷，热闹非常。
  宗政无瑕没有过去，只是在人群中找寻着父母亲的身影。终于在人群中看到母亲的身影了。几月不见，思亲之情一时难以抑制，她礼貌的避开了众位夫人的示好，急切地穿过人群直往母亲所在的地方走。
  “娘——”她走近，轻唤。
  宗政夫人回身，乍见出嫁后数月不见的女儿，眼角闪出泪光。“我的瑕儿！让娘看看！”王氏握住女儿的手，端详着她的脸，立即就发现：“怎么比以前瘦了啊？”
  见此母女情深的画面，周围的贵夫人识趣的说：“宗政夫人和英王妃谈话，我们就先告退了！“
  宗政夫人歉然道：“老身一时忘形了，各位夫人莫怪啊！”
  “宗政夫人说哪里话，我们都羡慕您能有像英王妃这么个孝顺的女儿呢！”这些话中，也不知有多少真实的成份在！
  大殿另一边，几名青年学士也趁着御宴还没开始，聚在一块儿闲聊兼小息。他们，正是今科及第的几位士子——状元文绍庭，探花王英，以及其它几位新科进士，独独少了榜眼赵子奕。
  “哎，我说这赵榜眼也真是，不跟我们一起研讨诗词歌赋也就算了，偏偏还跑去跟那些不识点墨的武夫凑热闹！”王英看着正和几名将领攀谈的赵子奕摇头不已。
  “赵榜眼是武将出身，到底和我们有些不同！”说话的进士看样子自视甚高。
  文绍庭身处仕子群中，却望着仕女群中那抹身影出神。她正和母亲相握而立，笑容恬淡，难掩眉眼间的欣喜，一眼便看出那是见到了亲人的喜悦，而非为了身边那些夫人、小姐的阿谀奉承之声。
  身边士子们在高谈阔论什么他并没怎么留意，一直目光跟随着倩影移动。不知不觉的，新科状元离开了同期的士子官员，往那光彩斐然的地方行去。
  “学生拜见师母！”他来到宗政夫人跟前行礼。
  “是绍庭啊，几日不见更有官味儿了，来，过来师母这！”女儿因为圣旨而悔婚之事让她觉得有所亏欠，加之原本就喜欢文绍庭，宗政夫人现在简直当他是亲生儿子般的疼爱。“穿上官服，到底就不一样了，人越发显得气宇轩昂！”
  文少庭赧然，又转向宗政无瑕行礼。“参见英王妃！”接着又一一和周围的几位贵夫人打过招呼，才得以和母女二人到一边谈话。
  谈话间，宗政夫人问起了他的近况。“搬到状元府也有七八天了，住得还习惯吗？要是缺什么跟师母说，师母让人张罗去。”
  “恩师和师母对绍庭已经恩同再造，请师母不要再为绍庭操心了。我现在不缺什么！”说着，目光不自禁飘向宗政无瑕，又怕被发现而急忙转开去。
  “你也不要见外，都是一家人了!”宗政夫人来回看了沉默含笑的女儿和有些不自然的文绍庭，又笑着说：“绍庭啊！你父母亲早逝，在京中也无亲戚朋友，正好你老师家人丁不多，师母想收你做义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师母，这——”文绍庭难掩讶异，却说不上欣喜。
  “师母膝下只有一儿两女，如今碧儿和瑕儿都出阁了，家里冷清得紧，你要是叫我一声娘，以后多来相府走动，师母不知多开心！”
  “绍庭——”再看一眼宗政无瑕，文绍庭心里一叹，罢了！当下便说：“绍庭但凭师母做主！”
  “娘，那瑕儿以后就多了个哥哥了！”宗政无瑕立即顺势向文绍庭行了一礼，“小妹见过哥哥！”
  文绍庭听得这一声哥哥，心中顿时无味杂陈。“妹妹——不用多礼！”突然觉的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一句“妹妹”，竟然用去了莫大的气力才唤出口。
  
  随着千仪宫内侍太监一声高呼：“太后娘娘驾到！皇上、皇后驾到！”
  千仪宫正殿内，皇亲国戚，文武大臣皆肃然列席，面对着大殿门口恭迎。宗政无瑕看见隆康皇帝一身明黄的皇袍帝冠，伴着仪态高贵的皇太后，以及盛装打扮的柳皇后、申德妃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相继进殿来，六宫粉黛也在此时陆续进殿。
  众臣纷纷跪下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宗政无瑕也跟着跪拜，就在双膝触地的瞬间，目光掠过旁边的紫金蟠龙团纹衣角，微抬眼——龙天澈究竟是什么时候回到自己身边的？她怎么毫无所觉？
  隆康皇帝抬手道：“众爱卿平身！”
  众臣又是跪拜：“谢皇上恩典！谢大后恩典！”
  接着，司仪官又高呼：“请大人们和诸位娘娘、夫人、小姐入席！”
  宗政无瑕陪着龙天澈在大殿玉阶下左起首位，此时容妃早已坐在那里。落座之后，她一眼看到了坐在玉阶下右首位的父母亲，思念之情洋溢，她朝父亲颔首！父亲虽然严厉，到底是疼爱她的。宗政元她对女儿点了点头，要她不必挂心。
  总算见到父母，宗政无瑕心头也轻松了不少，侧头见宫女们端着一盘盘山珍海味鱼贯而入。先是让隆康皇帝和太后品尝了后，便又端到各大臣面前的桌几上。美酒佳肴，山珍海味，各种各样的菜式令人目不暇接！饶是生长在门庭显赫的相府，宗政无瑕却还是第一次领略皇室宴席的奢华。相府不是没有各种大小宴会，只是向来主张简约的宗政元从不过份张显权势财力。
  耳边听着“祝太后福如东海！”、“祝太后寿比南山！”之类的恭贺之词，趁着宫女们上前斟酒，她得以偷空打量周围。
  在她的右上方，也就是大殿正中玉阶上，金丝软塌坐着皇上和太后。看着英俊非凡的龙天浩，又看看身边的龙天澈，宗政无瑕不由得赞叹他们龙家的血统优良，这皇家两兄弟长相真是得天独厚啊！再看皇上右侧坐着的皇后柳涵月，凤目朱唇，鹅蛋形的脸画着精致的妆，华丽的飞凤对襟袍，将一国之母的风采演绎的淋漓尽致。
  皇后下首，坐着申德妃，也是万中选一的美人儿，美艳中带着几分清冷色。再来，和申德妃同席的，竟是目前圣宠正浓的昭仪柳涵玉——金碧王朝礼制，正妃以下的宫中女眷，本是没资格坐在此位的，足以见得柳昭仪封妃之日不远了！
  她又往玉阶下看，但一眼望去全是生面孔。朝廷大臣中除了父亲和一两位和父亲素有来往的官员，再来就是前日街上所见的三位新科举子之外，其余她一个也不认识！只是三位举子坐得稍远，也看不真切。
  目光在各席间来回扫了一遍，虽然每张面孔上表情丰富，却让她感觉索然无味，于是又看向对面的柳涵玉。只见她细嚼慢咽，似乎心不在焉！想来，柳家小姐和她一样，也不是很乐于在这种场合中周旋。
  柳涵玉恰巧在这时看向她，发觉她的注视，笑着向她颔首。宗政无瑕回以一笑，两人相视无言！
  酒过三旬，君臣同乐，其乐融融，大家都和自己座位附近的人把洒言欢。龙天澈也和旁边的几位大臣闲聊着，偶尔也和隆康皇帝搭几句，但宗政无瑕还是看出他对太后的冷淡，席间几乎没和她讲几句话！令人不解的是，太后却亲切的叫他“皇儿”，记得私底下她甚至还叫他“澈儿”！
  “瑕儿，偿偿这秘制龙虾！”龙天澈挟来一小块龙虾，亲手为她剥去虾壳，放入她碗中。
  太亲昵了些，让她受宠若惊！她轻颔首，将小片龙虾肉送入口，优雅的咀嚼。
  “在想什么？”龙天澈在她耳畔悄声问道。他发现她今天总是若有所思！
  她淡笑，“没什么，只是对这一切有些好奇罢了！”
  轻拍了她的肩，没说什么，他又转向那些大臣。宗政无瑕也得以整理被他突来的亲昵扰乱的芳心，无暇顾及容侧妃哀怨的视线，也忽略了皇太后望向他们若有所思的神情。但见这宴席之上的众人，表面谦恭有礼，其实都各怀心思。
  柳涵玉尝了一口刚呈上的八宝海珍，抬头，正好看见龙天澈低头对宗政无瑕耳语一句，惹得她绽开一抹动人的娇笑。英王如何宠爱英王妃的事件，即便是深居后宫，也能在宫女太监的私聊中探知一二，今天倒让她亲眼印证了。她，应该比她生活幸福得多吧？
  她别开眼，望向金丝宝座上的龙天浩，只见他面向太后，言谈正欢，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凝视。心内轻叹，她终究只是他众多妃嫔中的一名，即使现今三千宠爱于一身，可在任何公开的场合，仍然只能远远的看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