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赋

第102章


主意一定,他旋身落在原处,运足脚劲往外冲出。
  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火苗一接触他的脚,便以闪电般的速度窜上他身,瞬间将他整个人包围。炙热的火焰烧痛了他的肌肤,他强忍痛楚冲出了永乐殿门。突然一个火人也从殿内窜出,一把抱住他的腿,死活不放。“我不会让你出去伤害浩儿的,你身上已经撒满了我放在银网上的药末,你就陪我一块儿烧成灰吧——”
  龙天澈被迫跌落在殿门口,身上火焰被晚风一吹烧得更旺,头发被火烧得滋滋响。他不理会死命抱着他腿脚的人,以最快的速度除去外袍,运劲扔向远处。外袍离身,他身上的火焰骤减,但头上火焰越烧越旺,火焰蒙眼看不清东西南北。
  突然头顶罩下一块黑色布料,将他满头满脸盖住。“是我!”头顶传来熟悉的清冷的嗓音,他闻声,抽剑的手松开,任那声音的主人为他扑灭火焰。
  夜影双手紧捂着龙天澈的头,抬腿狠狠将抱着他双足的火人踹回大火弥漫的厅殿中。
  “我不会让你伤害浩儿,我要你这个野种陪葬——”舒太后歇斯底里的叫喊不断从火中传来。
  头上火已灭,龙天澈掀开黑布——那黑布原是夜影的披风——往火海望去。火海中的人想欲再冲出殿来,却分不清东西南北,在殿门口不远处上窜下跳。嘴里嘶喊着:“就算我死了,浩儿也不会放过你,他不会让金碧皇朝落入旁人之手……”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虽然我不是母后亲生,但我确是父皇骨肉,这江山我要定了!”
  火人听罢浑身一震,喊道:“不可能,不可能!”她边喊,边直直倒下,身体瞬间被火焰吞没。
  夜风中,似乎还回响着凄厉的喊声:“你不能抢浩儿的……”
  龙天澈靠着夜影坐在地上调理气息。他的脸上一片灰黑,头发被烧焦无数,凌乱的披在肩上,发着恶臭。
  “世上竟有这种女人!”夜影望着被大火吞噬殆尽的永乐殿,摇头说。
  龙天澈没心思再说什么。
  不久,随他攻入宫城的萧擎率众前来复命。“殿下,可有大碍?”
  龙天澈摇头,被夜影搀扶着起身。他再望一眼大火漫天的永乐殿一眼:“不必救火了!”
  隆康三年,七月十七日夜,宫城御林军尽数被剿灭,妃嫔及女侍内监悉数扣押在本宫。长宁宫的大火整整烧了一夜,翌日整座宫院仅剩残瓦断墙。
  隆康三年,七月二十一日,英王龙天澈称帝,改年号顺正。同时追封已故先皇皇后为昭德皇太后,追封亡妻宗政无瑕为文敬皇后。
  顺正元年,七月二十五日,顺正皇帝下旨废黜后宫,虚嫔位。原隆康皇帝后宫妃嫔采女或送入皇家道观清修或回归原籍。
  顺正皇帝于后宫设长生殿,立文敬皇后长生牌位,在七重白纱之内垂挂她生前画像,自此独居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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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美人〉到此结束,敬请期待终卷——〈玉隐香踪〉
  
第六十九节 此去经年(一)
  宗政无瑕坠崖身亡之后,元誉含恨归国,攻打金碧王朝决心更加坚定。他深知两国实力悬殊,是以回国后没有立即出兵,而是暗里集结兵力,日夜练兵。
  时有西方吴国乃军事大国,吴民骁勇善战,铁骑称霸塞外。南良太宰和俞太妙计于胸,携柳涵玉之画像暗中出使西吴国,献画像于吴君,竭力劝其与南良联手攻打金碧王朝。
  吴君善战,性好渔色,一见画像便着迷于画中佳人,几番考量之后,终于和南良达成共识。两国结盟立约,暗中观察金碧王朝内战形势,在顺正二年七月,西吴国君挥军东行。吴军在吴关与南良军队会合,两国联军直逼金碧王朝西南疆土。史上称这支军队为“西南联军”。
  顺正二年,龙天澈与龙天浩在京城和金州遥遥对峙。尽管世人都道龙天浩大势已去,但其舅父永乐候舒百年拥兵一方,雄据金州,竟奇迹般坚守了近一年。
  盛夏六月,初二,宗政无瑕的忌辰。映荷池里荷花怒放,景物依旧,只是人事全非。龙天澈身着常服,下了早朝,便独自一人来到已经破落的英王府。王府巍峨屋宇仍在,屋前屋后却已经蒙尘,蜘蛛白日里也出来横行,但映荷池里的荷花反而开得更加美丽。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曾经,有一个女子和他品茗于映荷池畔,浅浅吟喔,如今却天人永隔,此生无缘。他踏着杂草丛生的湖边石道,边走边回忆着那个天天徘徊于映荷池畔弹琴看书的女子。
  那场变故之后,岁月无声流逝,不知不觉已经过一年。他还欠她一个承诺,和她一起煮酒赏梅,带她一起游遍天下名山胜水!曾经说过的话犹在耳际,却再不能实现。只是一念之差啊!如果,当年听了萧擎的进言,在乾元事变之前一举夺下江山,也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子。如果她还在,这个时候,她应是安静的坐在映荷池的树荫下看书。若她发现他到来,一定会赶紧起身拍掉裙上草屑,然后略施一礼,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笑。
  龙天澈怔怔站在一棵树下,回忆往昔,突然树下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是宗政无瑕的背影,她仿佛知道他来了,回过头来对他浅浅一笑,可当他伸出手时,树下却什么也没有了。反而是身后传来微微响动,他猛的转身,看见一片粉红色的裙裾在树下隐去。
  “哎呀,不要推我!”
  “遭了,被发现了!”树后传来女子的窃窃私语。
  他背起手继续前行。“不用躲了,出来吧!”
  “是,皇上!”在他身后的一株柳树下,相继走出三名宫装少女,正是花灵、逸菊和紫竹。逸菊望着他孤寂的背影,忍不住行上前:“皇上,这里荒无人迹,您一个人在这里我们……”
  “你们回宫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龙天澈打断她,挥手示意三人退下。
  “皇上,让灵儿陪你一块嘛!”花灵也上前拉住他的手。
  “不用,都回去!”声音虽轻,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花灵还想说话,被逸菊拉住。“好了,我们让皇上静一静吧!”
  紫竹噘起嘴道:“是啊,皇上在想小姐,你们凑什么热闹!”
  自从回到天京,龙天澈时常一个人跑来王府,一呆就是几个时辰,有时甚至直接睡在蒙尘的怜菊轩内彻夜不回宫。大家心知肚明,皇上是为了已故的文敬皇后,然而所有人也都无能为力,只能等时间去慢慢抚平他心里的伤痕。
  离开映荷池畔,逸菊甩开紫竹的手。“竹儿,你拉着我干嘛?皇上还那么难过,我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了!”
  “菊儿,皇上一直忘不了小姐,今天是小姐的忌辰,难道让皇上思念她都不行吗?如果连想念一个人都不行,岂不是很可怜?”
  “话是这么说,可都已经一年了,小姐也不可能活过来了!你们忍心看皇上一直伤心到死吗?”逸菊杏目圆瞪,声讨紫竹。
  紫竹啜嚅:“也不是这样啦……但我觉得如果不能想念,皇上会更伤心!不如就让皇上继续想着小姐吧!”
  花灵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看到皇上难过,可是又没办法!”今年十七岁的她,已经脱去稚气,跟在龙天澈身边目睹他经历了种种变故,人也不似从前无忧无虑了。
  逸菊反驳道:“有办法的,皇上之所以会一直想念着小姐,那是因为身边再没有一个像小姐一般好的人陪着,大家不是说感情的伤要感情才能抚平吗,只要有人可以让皇上别再难过,那也是件好事不是吗?”
  “就算真是这样,去哪里找一个像小姐一样的女子陪在皇上身边?小姐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小姐,除了小姐,皇上也看其它女人不入眼。再说了……算了,不说了!”紫竹原想说她也不希望皇上忘了小姐,但终究因为有所顾虑而没有说出口。
  “哎呀,菊儿姐,竹儿姐,你们别吵了啦,会给皇上听见的!”花灵拉住二人,“我们听皇上的话回宫先嘛!回去准备一下,晚上祭拜姐姐!”
  “走吧!”紫竹点头,率先往府外走。花灵和逸菊只好跟着走。三人来到王府大门口,就看见白子彦和卓不凡迎面而来。花灵先迎了上去:“白大哥,卓大人!”
  “是你们三个啊?皇上在里面吧?”卓不凡挥开折扇边扇风边问道,汗水湿鬓。反观他身边的白子彦,长身玉立,白衣飘然,自清凉无汗。
  如今,卓不凡已经官拜中书侍郎,白子彦仍然一介布衣。是以逸菊几人称他为卓大人,而称日渐熟识的白子彦为白大哥。
  逸菊点点头,问:“白大哥和大人是来请皇上回宫的吗?”
  微笑着摇头,卓不凡说:“很久没来英王府了,难得今日清闲,便与子彦兄一同来逛逛!”
  回望蒙尘的府门,逸菊无言。紫竹说:“卓大人和白大哥请便,我们先回宫!”
  目送三女远去后,白子彦和卓不凡相继走入王府。他们在怜菊轩内找到了龙天澈,他正席地坐在菊花圃里,望着杂生的菊花苗出神。
  
第七十节 此去经年(二)
  两人上前施礼:“参见皇上!”
  龙天澈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移开目光。“你们来做什么?”
  “方才探子来报,金州那边最近几天有些动静,他们似乎想要向齐王借兵反扑。这事虽然不知虚实但不得不防!”齐王龙天洵,是明和帝第五子,现年才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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