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赋

明和皇帝驾崩之后便迁居封地，几年来不曾与朝廷来往。他所在封地有一支颇为精良的驻军，虽不足以和三路皇军匹敌，但若他和舒百年在金州的驻军联手，实力就不可小觑了。
  龙天澈问：“是舒百年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多半是舒百年！”白子彦思索着说，“不过，齐王自小生性孤僻，与你们兄弟间也不亲厚，这几年来皇城多翻变故他都袖手旁观，舒百年这次的如意算盘不见得能成！”
  “五弟的性格我不了解，不过他要介入我们之间的可能性极小，你且派人静观其变！”
  卓不凡道：“臣正是来向皇上请示这件事！方才我与白先生在中书省和几位大人讨论过，不如派人前往齐王封地，劝齐王归顺，也可断了他们后路！”
  “不用了！让他们去折腾，我倒想看看五弟会倒向哪一边！”
  卓不凡和白子彦相视一眼。后者点头说：“皇上之言不无道理！”
  卓不凡说：“既然白先生与皇上意见一致，那我这就派人去！”他说罢便请辞，原地留下白子彦和龙天澈。
  “还有什么事？”龙天澈问。
  白子眼彦吟吟地走前一步，在他身边席地坐下：“难得这菊园里的花苗长得如此翠绿可爱，我就在这陪你喝几杯吧！”他从宽袖中取出三个用红绳系在一起瓷迸瓶，解下其中一瓶给他，自己留下一瓶，剩下一瓶直接扔向空中。“夜也一块喝吧！”
  夜影从怜菊轩的回廊后闪身而出，接过空中酒瓶，旋身又退回廊后继续当隐形人。
  龙天澈拧开瓶盖，仰头一口气喝下约模有半瓶才停下。他说：“你走吧，我过会就回宫！”
  白子彦见他全无和他说话的心情，叹了口气：“好吧！记得别又呆这里一宿不回！”他拍拍龙天澈的肩，将手中未开封的酒瓶也递给他，而后起身离开。
  他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对他说：“差点忘了，方才我出来的时候，听你那位侍妾容氏说晚上要在宫里为文敬皇后办场法会，地点就选在长生殿前。”
  “该死的，谁让她多事！”龙天澈暴跳而起。
  白子彦劝道：“她已经忏悔一年了，我看她也真心改过！既然皇上可以因为柳贵妃而放过柳家人，何不看在容大人的份上放过她？人死不能复生，放过别人等于放过自己！”
  “我让她呆在宫里已经是看在容尽显的份上，她还妄想我给她名份！整日搞些有的没有！”龙天澈怒气冲冲地越过白子彦，飞快往府门外走。
  龙天澈回到紫禁城长生殿时，容妃正在殿堂内，仰望着重重白纱后的挂画。
  “谁让你进来的？”他一把扯过她的手往殿外拖。
  “皇上……皇上……您弄疼臣妾了！”来到大殿外，容妃抚着疼痛的手臂哀怨地望着他。“臣妾只是来吊唁文敬皇后，并没有做什么，皇上为什么这样对臣妾……”
  “我为什么这样对你？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若不是你把瑕儿的行踪透露给有心人！今天一切就不会这样子！”他狠狠瞪了她一眼，“还有，把外面那些东西通通撤了！我让你呆在宫里是看在你爹的份上，若你再不安份就滚出宫去！”
  容妃一听吓白了脸：“皇上，您不给臣妾名份臣妾不敢有丝毫怨言，但求您别赶臣妾走，臣妾知道错了，当时万万不应该被嫉妒蒙了眼，不但害了皇后娘娘也害得您差点在建成门下饮恨！臣妾一直在反省的，求皇上别赶臣妾走……”她紧抓他的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我叫你把外面的东西撤了听见没有！”龙天澈甩开她的手，背过身走进长生殿。
  “是，臣妾马上让人撤了！”容妃起身，下意识地想跟他进殿，面前的殿门突然砰地合上，将她挡在了门外。“皇上……”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来长生殿！”殿内传来他的怒吼。
  “皇上……”容妃靠在殿门外泪流满面，“好……臣妾回宫……臣妾听皇上的，以后不再来长生殿……”
  门外脚步声远去，龙天澈拔开白纱，在白纱后的挂画前驻足。画上的绝色女子站在菊花丛中，对画外的他温柔浅笑。
  他痛苦地闭上眼，颓然坐在地上。“内侍，拿酒来！”
  这一天，他醉倒在长生殿内，醉倒在宗政无瑕的画像前。
  顺正二年六月十三日，舒百年亲自往齐王龙天洵封地求援。齐王闭门不见，舒百年不死心，千方百计求见未果，于在齐王府外守株待兔五日，终于见到外出的齐王。他向齐王揭露龙天澈身世并请其拥护正统，齐王听罢只是皱眉，最后仍然拒绝出兵支援金州！舒百年此行无功而返！
  顺正二年，六月二十六日，在龙天澈的示意下一直对金州围而不攻的焰火营大军向金州发难。早已经筋疲力竭的金州护军无力抵挡，金州危在旦夕。齐王龙天洵援兵突然而至，在千均一发之时解了金州之危。金州护军大受鼓舞，与齐王援兵意联手反扑。
  萧擎向天京投来战报，龙天澈带亲随北上金州，意欲和龙天浩在金州一决胜负。
  顺正二年七月初八，龙天澈抵达离金州最近的凉州城与萧擎会合并准备亲自领兵攻城。七月初九，正当皇军整装待发，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从天京传到龙天澈手中：西南联军攻破金碧王朝最西边关隘——青城关，青城关主将被南良国主元誉斩杀在城关之下。西南联军势如破竹，直逼金碧王朝“西南之墙”——松岭山脉，目标是西南第一要塞“松岭关”！
第七十一节 松岭烽烟（一）
  青山横北郭，绿水绕东城。
  松岭关内的松岭城是一座美丽的山城。它是金碧王朝与西吴、南良边境的贸易重镇。南良人在此卖珠玉首饰赢生，西吴人赶来牛羊马匹换取粮食衣物，金碧王朝的商人则利用运河之便运来江南的凌罗绸缎、瓜果米面，交易后顺便买回大批玉石玛瑙及皮制品转运到中原各地贩卖。太平时代，三国人民在这里友好相处，各取所需。
  这一天又是赶集的日子。尽管传来三国即将开战的风声，但在此安居乐业两三代人的边境住民大多对此没有危机感。他们如常交易，讨价还价。市集之上叫卖声此起彼伏，货车来来往往。
  “来来，南良特产的猫眼石大特卖了，还有各式各样的玉器宝石，货真价实，任君挑选！”
  “快来买哦，江南丝绸，天下第一，连皇上和妃子们都赞不绝口的云蚕丝绸今天刚刚到货，要买趁早了！”一小贩吆喝着，眼尖的看见一名身形纤细、气质不俗的素衣女子从摊前经过，连忙喊住：“姑娘快来挑一匹做衣裳吧，今天新到的丝绸，你看看，多柔软，做成衣裳正好与姑娘的气质相得益张！”
  素衣女子侧头对小贩微微一笑：“不了，我不需要什么凌罗绸缎！”
  小贩抬头，在看清女子半边脸上的狰狞疤痕时吓了一大跳，呐呐道：“姑娘莫怪！小的没有笑姑娘的意思！”
  女子柔柔一笑，摇头：“没关系，我不介意！”她说罢，提着竹篮走远。
  小贩摇头对身边其它小贩说：“这姑娘气质性格都是一等一的好，真是可惜了那张脸！”
  他旁边摊上的摊主点头道：“是啊是啊！看着背影我还以为是个天仙的人儿！哎，老天太残忍了，给好好一个姑娘脸上划了这么多道疤！”
  “可惜啊可惜！”又有人附和着。摊贩们议论着，素衣女子已经转过街角，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哎呀！这不是阿无姑娘吗？我就知道你今天会下山来！”一名矮胖的妇人挎着竹篮子上前和素衣女子攀谈。
  “六婶今天也这么早来赶集！”素衣女子阿无对胖妇人笑道，“对了，六叔的脚伤好些了吗？”
  “好多啦，都能在院子里转悠了。真是谢谢姑娘的大恩大德，要不是姑娘相救，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以后不知怎么办！”
  “六叔没事就好，六婶别讲些不吉利的话儿！”阿无与六婶并肩而行，边走边谈，“过两天我让师父帮六叔再配一些药给你送来，希望六叔可以早日恢复如初！”
  “你们师徒真是天上地下难得的好人！”六婶边说，边从竹篮里翻找，最后翻出一条鹅黄色的丝巾给她，“刚才我给闺女买了条丝巾，看着料子好又便宜，也给你买了一条，喏，看看喜欢不！”
  “六婶，你家里也不宽裕，留着钱多买些米也好，这些装饰品我在山上也用不到，还是拿去退还吧！”
  “那哪成呢？姑娘从山里把我家那口背了回来，又送药又包扎，这恩情六婶下辈子也忘不了，一条丝巾算得什么？指多就少吃一两餐米饭，咱有手有脚，闺女也大了，只要全家人平平安安便不愁个啥了！你就拿着吧！”六婶说着，不由分说地将丝巾塞到阿无的篮子里。
  “六婶……”
  “好啦好啦！我得回去给那口子做饭了，你买好东西就快回山上去，别让你师父等久了！还有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声好！”六婶扯着大嗓门，边说边挥手，一溜烟就走远了。
  阿无目送六婶离开，低头看了看篮中丝巾失笑。突然脑中灵机一动，她取出丝巾蒙在脸上，再绕到脑后打了个结。“这样就不会吓到别人了吧！”她自言自语。
  说罢她吐了吐舌头,挎着篮子走进街边的米铺。“老板，给我称五斤白米！”
  这时，站在他旁边另一名买米的中年男子说：“姑娘怎么不买多点米？听说西边打杖了，不多存一点的话，万一真打到咱们这来的时候连饭都没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