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相公是狐狸

54 流年之师娘


眼神胶着之时,我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咳了声问道,“师父,您渴了吧?来来来,喝口水润润喉。”
    我方替师父倒好水,又将一旁八仙桌上的矮凳呼哧呼哧搬过来,甚狗腿道,“师父站得久了吧?要不要十四搬张凳子过来给师傅歇歇脚?”
    我这么一番狗腿恰好拍准了位置,师父龙心大悦,听着我这么几句奉承,身形僵了僵,不多时便坐上了我甫用袖子擦干净的凳子上。
    彼时我方修炼三百余年,果然很傻很天真得很,一见师父喜悦,便是喜不自胜,觉着应当为师父做些什么,好尽一尽徒弟的孝道,斟个茶递杯水,显然不在话下,于是乎,我眼神流转了半会,又蹭蹭挪过去,想把案台上置放着的灯油调亮。
    师父那偌大的殿堂里,幽幽点着一盏煤油灯。待我走得近了,却发觉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盏煤油灯,看着像是极其普通的一盏灯,我上看下看左右看了看,却找不着灯芯。那灯上散发着些莫名的莹白色光辉来,盈盈一室,乍看之下,倒像是突如其来的气泽将那盏灯团团围住,辨认莫名。
    那飘忽不明的气泽,于我而言,却似有一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游离在鼻尖。
    我心中藏着疑惑,便靠得越发近,那层笼着的光辉忽而凌乱起来,闪烁其间,蹭蹭的亮了起来。我似受了莫大的牵引,傻里傻气便差点儿一头栽进去,我吐了吐气息,怯怯的伸出手去,想要一探虚实,衣袖刚抬起半尺,便被人气急败坏的拉了下来。
    我抬眼虚虚瞟了瞟,接触到师父淡漠的眼风,忙羞愧得低下头,“师父,我不过,想把灯调亮点……”
    师父听完,唔了一声,眉眼挑了挑,袖子一挥,房里的两颗夜明珠忽而便亮起来。
    房里一室光亮,师父的这个术使得忒娴熟了,我默默的吞了吞口水,仍旧扑灭不了心里那一股好奇,对着那盏灯探头探脑,“师父,这盏灯好生离奇,上头的气泽,像是流动着什么真气……莫不是您偷偷收着掖着的圣物?”
    我又偷偷摇了摇师父的手,左右晃了晃,“师父,我的好师傅,里头有什么机关玄妙,你就告诉十四吧。”
    师父的气息乱了半分,拂了拂我的发际,甚怜爱摸了摸我的头,复平和笑笑,“只不过一盏普通的煤油灯,小十四多虑了。”
    “噢。”我甚垂头丧气的叹了叹,心中思忖着,那盏灯如此玄乎,必定内有玄虚。师父的动作,出卖了他的心。
    在我出神的片刻,师父已然将那盏灯掩在衣袖里,又轻轻卷起画轴,我凑过去看了看,只见到丹青里那名女子流华的帛缕,衣角纷飞。师父的画风,看起来像是洒脱,其实笔力里头又透出一股依依不舍的意味。
    我在心头扼腕叹道,师父他决然不是平白无事庸庸碌碌过了这么大半辈子,师父他心头,必然萦绕着一些比媚娘更媚娘,比凌霄更为凌霄的故事。师父的眼神情态皆似十分隐忍伤情,我掐指算了算,今晚定是出门忘记翻黄历,我隐隐闻得一些要坏事的感觉。师父的这套流水行云的动作,莫不是暗地里的在下逐客令不成?
    眼见师父将画轴卷得一丝不苟,为着顾全他的面子,我沉着嗓子问候了几句,便恭顺道,“既是如此,徒弟便回房安寝了。”
    师父身子顿了顿,点了点头。
    我如临大赦,松了口气,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厢房门口,甫要将房门推开,将将可以跨出那一步之时,耳后又轻轻飘过来一句,“唔,十四顺势帮某铺回床吧。”
    我尚在心中盘算着,师父这句话是真是假,是否当真出自于他的口,身子偏移了半步,转身瞥了瞥。
    师父从案台上抬起头来,微微揉着额头,“为师今夜有些困乏了……”
    师父的困顿映着头顶上盘着的两颗夜明珠,倒像突然间清瘦不少,我糊里糊涂的疾行两步,蹦到他面前,因着走得快了,还差点儿磕到了床角,师父探寻的目光照过来,我嘿嘿笑了半声,勾起嘴角,“无妨,无妨。”
    师父像是极渴,从座上起来,端着杯子转身又替自己添了茶水。我摩挲着脚丫,半是坐半是蹲靠在了床榻旁,呼啦一声扯开一床云被。
    大床被锦被铺陈着,我摸了摸那床云被,半个身子裹在上头,喟叹了句,“呜哇,真舒坦。”
    那声喟叹其实很小声,却不知怎么的被师父听了去,忍俊不禁道,“十四上回不是在某这儿躺了半会吗?”
    我随即挑眉做讶然道,“哦?师父还记得?可是我想每时每刻都在床上度过呀。师父,你可晓得,我有两种形态,便是动态与静态,静态是睡觉,动态是翻身……”
    我说得口沫悬河,师父端着茶杯愣了愣,面上的神色却没什么大的起伏,顿了顿,边浮了浮杯盖,边漫不经心笑了笑,道,“十四可是真心诚意的想要修行?”
    我正铺着床的两手忽而停了停。
    回头已然是一副苦瓜脸模样,甚苦恼问着,“师父为何这么说呢?莫非,莫非师父嫌弃十四?还是觉着十四修行的这颗心,不够其他师兄们诚心?”
    师父捧着茶杯,却不喝,侧首幽幽然道,“某只是觉着修行太苦,像你这般……神经大条,没甚心性的,还是……”
    一番话翻来覆去,却也没个准头,我听得云里雾里,又见师父双手捧着茶杯,微微的一晒,又继续不紧不慢的浮着杯盖,轻轻吹气,声音像是遥远又逼近,悠悠吹进我的耳廓里。
    师父问,“十四,你当真能够断情忍性,一心一意的修行?你当真无情无心?”
    为了不使师父失望他收了一名无甚用途的徒儿,我心中虽有些不踏实感,却只能敛起笑,轻描淡写答了句,“师父,徒儿是妖,妖又怎会有心,妖生出情义来,是要堕入歧途的。”
    师父面色黯了暗,看着似有些颓唐,“十四所言,可是诚心?”
    我默默愣了半晌,只一味点头道,“诚心,十成十的诚心。师父,你竟是不信我么?”
    听着师父这番说辞,我觉得难过又伤心,腆着脸问着,“师父,难不成你原先就无意收我,其实您是迫于青龙的淫威压迫才收留我的,是不是?”
    此时此刻,我心里头浮想联翩,生出许多奇怪的念想来,一则是师父与青龙,乃是前世里头的一对恋人,后青龙被贬至凡间,师父也跟着下凡尘来,却只默默的观望,从不近身,忽而有一日,有一朵小小的莲花讨了青龙的欢心,青龙便想着把这朵小莲花,送给师父取乐。二则是,师父那日被我的一副虚情假意骗了去,其后才觉着我是绣花枕头,不经事得很,又不好拂了仙友的面子,于是只好推诿着,想着说服我,把我再送回去,交给青龙那只水鬼应付着。
    我在心里头转了千百个念想,师父却是挑眉笑了笑,甚为自嘲道,“某有什么不信你的,只不过怕你修行尚浅,出了岔子,你选在这个时候上山来,某也教不了你什么……”
    师父的这番话说得甚是轻飘,听在我耳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我心里酸溜溜的酸涩,抽搐得发疼,只伸出左手三个手指,与他道,“师父,十四现今在您面前发誓,若是修行途中十四动了凡心,恋上世尘,徒弟定当天打雷劈……”
    师父面色淡淡的,眼里却忽而失了准绳,抬眼瞧了我半晌,瞧得我毛毛,淡淡道,“唔,那般万剑穿心,外焦内嫩的痛楚……十四可是当真要被雷劈开不成?”
    师父眉目淡淡的,却是炯炯的看着我,看得我怪难受的,只把脸庞凑过去,指了指自己破落的小身板,与他挤眉弄眼道,“师父,若然小十四当真劈开一半,也好顺势给你做道莲子羹,您看成不?”
    我这么一番鬼扯显然是为了安抚他,而显然当真安抚成功,师父甚艰难扯出来一个笑,咳了咳,与我道,“某的身子骨还算硬朗,不需要你做的什么莲子羹。”
    一番话下来,显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再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我正绞尽脑汁想着逗师父开怀的笑话,忽而便起了风,一阵刮过一阵,吹得我头皮发麻,身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我嘿嘿笑了笑,甫要出声,便见有身影自外头飘忽进来,是玄乎得很。
    那人着一身劲装,身上还配着剑,一副英气凛然的模样,进了门,便是嗤笑着,“小徒弟,你不晓得遭雷劈是你家师父的死穴吗?”
    美目流转,她又回头对师父暗叹了句,“君,你何时收了名资质如此愚钝的徒儿,呵呵,竟是教你气得不轻呢。来来,本阁主看看,有没有把我的君给气焦了?我说,天雷你也受了,怎的这会儿竟收不住气呢?我的君有多久没动气了?七万年?九万年?”
    娘嗳,原着师父竟然有那么老了,我甚吃惊将他们俩看着,眼前这名英姿飒爽的小娘子,莫不是也活了上万岁?可她的脸上,也没有深邃得可以夹死苍蝇的皱纹呀……
    我甚怨念的望着师父,师父倒是拂了拂袖子,睫毛淡淡覆在眼睑上,开口道,“诗娘,莫要胡言。”
    师娘……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半会的,全明白了。
    师父他,活了上万年,他可不是吃素的呀。他虽是一名神仙,但在美色当前,他也不是柳下惠,怪不得方才他那般问我,原着他也是一名过惯了神仙日子的神仙,想要下凡来体验把人生。
    还要玩一回收一窝徒弟,COS师父师娘的老把戏……
    一夜之间,我像是忽而悟了许多,脸上不由得堆起笑意,盈盈起身,对着师父师娘福了一福,“师父师娘,那么十四先行回房了。”
    师娘剑柄一端忽而把我挑起来看个分明,眸光在我身上扫射,像是要把我戳出来几个窟窿。
    她的话倒叫我有些惊慌失措。
    她道,“小十四是吧?十四的脸,长得颇似我的一个故人呢……”又回过头,盈盈笑倒,“君,你说是不?”
    我茫然的朝师父看过去,师父只扫了我一眼,眉目都很淡然,负手在身后,缓声道,“唔,夜深了,十四且回房歇着吧。”
    我怯怯诺诺的应着,师娘却还要把我抓到身边,在我耳边胡乱吹一通气,说着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她道,“唔,是的,十四先行回避吧,师父的身子有些不爽,师娘现今便要来帮他治愈一番……”
    我反应了半会才晓得师娘说的是什么话,想通了之后又虚虚瞟了师父一眼,那张修行了三百余年的老脸,忽而涨得通红。
    我又想起来媚娘那次在小茅房里头与凌霄他爹巫山云雨的情景了……我在心中不怀好意的想着,师父的这副隽秀的模样,不知道身形是否比之凌霄他爹更加的硬朗好看呢,师娘的这流丽的眉目,也不知会不会比媚娘更加委婉承欢呢?他们做着的那档子事,是不是也与媚娘一般,想是要把对方吞进肚子里呢?可是,师父看起来,是这般的宝相呀……
    想着想着,我的心忽而似被什么抽动了,狠狠的拨动了脑海里的一条弦,生起了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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