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开花的芦荟

第21章


  一身纯棉的白色睡衣睡裤挂在他的身上,已被揉得皱皱巴巴的,可或许是由于他的身高,也硬是有种不羁的感觉。他的头发有点零乱,眼睛是没睡够的惺忪样子,脸上有些湿润的水汽,想来是匆匆的洗了把脸。这样的他,看着不修边幅,却又带了点异样的慵懒味道。
  她仰起脸,望住他:“我走了。”
  “嗯。”说着就上前一步,手揽在她腰间,轻轻一带,把她拉近自己。俯下脸,在她额上印了个吻,清清凉凉的,像两片薄荷的叶子碰触了她。
  刚刚冷水洗脸的缘故吧。
  这是他的气息,印在了她的身上,随着她一起出了门。
  她一离去,估计季若辉又滚回床上睡回笼觉去了。
  其实她也没睡够,两个眼睛困的还是想合上。只是想着临近考试,关键时期,千万不能掉链子,才强撑着爬了起来。
  昨天夜里,他们将近三点才睡觉。
  两人一个多礼拜没见面,又经历了一场小小的风波,和好之后,自然是十分的缱绻缠绵。
  倒也不是一直卿卿我我。季若辉热吻了她一次以后,也就收敛了激情,没再缠着她没完没了,只是一直不放她回房睡觉。
  似乎就是想和她呆在一处,即使什么都不做,仅是依偎着看些没营养的电视。
  她原本过了十二点就一定要睡的,被他扯住走不脱,只得找了个恶俗的午夜场言情剧来打发时间。季若辉竟然难得的没有反对。以前她一看这些电视剧,他立马就要她换台,这次他倒很安静,陷在宽大的沙发里,只是要她挨在他身边,耐耐心心的陪着她看,始终没说一句扫兴的话。
  而且精神还不错,不犯困,。
  她看着看着还看进去了,就想知道最终那个女主是不是爱上了男主,爱上之后,是不是又被迫离开,结局是不是真像传说中的那样,以男主的痴心等待收场。
  可惜电视演了两集就没了,她正在遗憾,季若辉却回房拿来了笔记本电脑,上网一搜,就找到了这个电视剧,直接点开最后一集,给她看结尾。
  果然是不完美结局,女主杳无音讯,男主等了十年还在痴痴的等。
  她心里就惆怅,忍不住鄙视那个编剧:
  “这么假的剧情也编的出来,有哪个傻子会等一个没有了音讯的人十年,除非他是外星人。”
  季若辉看着她,随口回答:“你没遇见,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没有这样的傻子呢?”
  她倚在他臂弯里,看着他浓眉下一双朗目深邃幽远的像见不到底,两个墨如点漆的眸子里左右各有一个缩小的她,竟恍了一下神,好一会,才说:
  “这样等,不是太傻了吗?要是你,你会等吗?”
  他终于困了,捂着嘴打哈欠,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谁知道呢?要是有那个人,谁都替代不了,即使不想等,可能也只好等了。”
  两人困的熬不住,这才各自回房睡觉。
  躺在床上,荟荟还在想他说的那句话:要是有那个人,谁都替代不了,即使不想等,可能也只好等了。
  无缘无故的,她就笑了一下。
  她,不可能是他的那个人吧。
  他和她,他们如此年轻,甚至都不懂爱情,这样稀里糊涂不知为什么爱上的初恋,怎么可能成为对方的那个人呢?
  或者,他们的一生中就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人,因为,那毕竟是杜撰的,是虚构的,是脱离现实赚人眼泪的。
  总之,是假的。
  真实的生活中,又有谁会对着空气痴痴的等待十年?只怕五年也等不到吧。
  走出小区不远,就有一家早餐铺子。店面不大,但是坐满了人,一个个埋头在快速的吃着。飘着红油的牛肉面,撒着细碎葱花的原汤粉,“吱吱”冒着热气的生煎包子,每一样都让人的味蕾苏醒。
  可她赶时间,就没进去,站在铺子外面递给老板五块钱买了一个米粑和一杯豆浆。米粑拿在手里热乎乎的,一面是脆脆的金黄,一面是酥松的雪白,因为是发酵后的米浆烤的,所以冒着一点点酸气,她一直很爱吃。
  老板转身去找零钱,她无意识的抬头瞄向店里,突然看见一张认识的脸。虽然她低着头在吃东西,对着她的也只是个侧脸,但隔的很近,四五米的距离,荟荟还是看的很清楚。
  苍白的面容,有点病态的美丽,是余霞!
  荟荟一下愣住,她怎么会在这里吃早餐?难道她也住这附近吗?
  好像她没看见她。
  是偶然?还是像季若辉担心的那样,是必然的有意跟踪?
  如果真的是跟踪,那她必定会看见她,也必定知道她是从季若辉的公寓里出来的,那季若辉先前演的戏不就等于白演了吗?
  要不要告诉季若辉?
  接过老板找的零钱,荟荟再看向余霞,她仍在专注的吃着面,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
  或许真的是偶然。
  季若辉也是过于紧张而已。
  她转身离开了。
  只是今天真的很诡异,她没想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又碰见了林珑。
  也许以前在某些场合她也遇见过林珑,只是那时的她们并不认得。体育馆前隔着二三十米距离的远远一眼,却让她牢牢的记住了这个女生。
  似乎林珑认得她。也许季若辉曾经对她说起过她。
  她和凡凡正端着饭碗往食堂外走,抬头就见两米之外站在一个英气的女生。一件黑色的短夹克,发白的牛仔裤,像男孩子一样清爽利落的头发。林珑看见她,也微微的一诧异,然后就对着她笑,嘴里说着:“嗨!”
  食堂大白天的灯光底下,她脸上有俏皮的光芒在跳跃。只一瞬,荟荟就毫无理由的喜欢上了她。
  在凡凡惊异侧目的眼光下,她撇下她和林珑坐在了食堂的一张餐桌边。
  面对面互相看着,两人都笑起来,林珑自我介绍:
  “叶林珑,季若辉的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她忽然把脸稍稍凑近荟荟,压低了声音,“他屁股上有个胎记,在左边,将来有机会你可以验证一下,不过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荟荟一下怔住,接着悟到她的话中话,脸立时飘出一抹红。
  林珑望着她的窘样,笑出了声音。荟荟顿时觉得和她的陌生感一扫而空,好像是老朋友见面一样自然起来。
  看着对面那张无论怎样顽皮,都遮不住明媚光彩的爽朗面孔,荟荟也大方起来:“卢荟荟,季若辉现在的女朋友,他的胎记……我就当没听说过。”
  林珑原本在笑,可笑容转瞬定住:“为什么说是现在的女朋友?难道以后不是吗?”
  荟荟愣一下,讪讪的笑:“以后……谁知道呢?”
  “荟荟,我可以这样叫你吧。”林珑忽然说。
  “当然……可以。”林珑的态度转变的太快,她有点跟不上。
  “不要欺负我兄弟,他好不容易才可以喜欢一个女人。”
  她的脸上没有了笑容,荟荟竟像也笑不出来了。
  她称季若辉是兄弟,好像真的兄弟情深的样子。
  但她其实是那样美丽的一个女孩。
  过去与未来
  日子没过几天,转眼已到了十二月底。
  冬天似乎注定是冷色调的,有霏霏的雪,有凄凄的风;有太阳,却不是红艳艳的,而是淡黄的,挂在高远的天边,连天,也是碧蓝的冷色。
  因此冷。
  这样的时节,最易伤感,也最易脆弱。
  晚上八点多,A大露天电影院旁相对僻静的马路边,荟荟陪季若辉在他轿车的后排座位上坐着。确切一点来说,她是坐着的,而季若辉则是半蜷缩的枕在她的腿上。
  他是突然来的,她正在教室里上夜自习,就被他电话叫了出来。
  两人已有好几天没见面了。但季若辉见了她,却是闷闷的,不说什么话,脸色很阴霾,情绪明显的非常低落。
  她大约的猜到原因,一问,果然是的。
  他在为父亲忧伤。
  季伯伯今天又毫无预兆的突然昏倒,这样的情况最近已有好多次。荟荟知道,随着这种次数的增加,也就预示着,季伯伯的生命之树,正在加速的走向凋零。
  她经历过失去父亲的悲痛。那种至亲离去,想留留不住,想抓抓不牢,眼睁睁的看着他分崩离析的变成虚无的噬心之痛,她最有切身体会。
  现在的季若辉,正在遭受这种痛苦。每日照顾病重的父亲,看着他日渐衰弱,心一天天被慢慢啃噬,那种难过无力,她最了解。
  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吧。他需要的,只是心灵的慰藉,无声的相依相伴,更能抚慰他疲惫的身心吧。
  季若辉默默的闭着眼睛,眉紧皱着,像个孩子。这个时候,他也确实是个孩子吧,一个即将失去父亲的孩子。
  荟荟握住他的一只手,和他五指紧扣着;另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他的眉头,她缓缓的捋着他的眉心,仿佛要把那些紧锁的褶皱捋平。他身上有医院淡淡的来苏水味,有那么一瞬,她忽然觉得自己比他强大,握着他的手,她有做母亲的感觉。
  他由着她纤细的手指轻抚着,一下下,一下下,温柔的触碰,指心的温度,这样安逸,这样踏实,像明媚春光里清澈的溪流,暖暖的,流淌在他的心间。
  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就有这样踏实的感觉了吧。
  她站在蓝色的窗帘下,像站在天幕里。没有红唇,她有的只是像水一样清纯的颜色。所以你才不怕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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