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开花的芦荟

第23章


打荟荟的手机,可是电话一直不通。她的手机电池早已老化,经常自动关机,他早就想替她重新买一个,但荟荟一直坚持不要,说不到用不了的那一天,她坚决不换。
  之后他只好给方姨打电话,假装新年问好,方姨却说荟荟没回家。他还暗自高兴了一分钟,想着她会不会在公寓等他,结果公寓的电话也没人接。
  接着他电话打到她寝室去找人,可果果和柳丁也不知她跑哪去了。凡凡不在,不用猜也知道是和刘星在一起。在学校的操场边他找到了他们俩,可是凡凡从晚饭起就和刘星在一起,也不知道荟荟的行踪。
  最后三个人推测她可能还是回家去了。
  因为凡凡隐约记得荟荟说过季若辉大概没空来找她,所以要回家陪母亲。A大到她家公车在路上要两个小时,这会可能还没到家。
  他稍稍的安了点心。
  操场边和那对情侣告别的时候,刘星叫住了他。然后把他拉到一边,告诉了他伟文的事,说:
  伟文又去酒吧弹琴去了,估计又和那个比他大几岁的酒吧老板娘搞在了一起。
  从A大出来,他估摸着荟荟到家还要一会,转了下方向盘,就直接来了酒吧。
  他还是决定过问一下朋友的事情。从小到大,抛开荟荟这个女友,除了林珑,他只有这两个朋友。
  他看向对面坦然自若的姜伟文。
  为什么会和他成为朋友,或许正是由于他的这份淡定,这份成熟。面对任何事情的时候,他都是他自己。
  他从不隐瞒自己的缺陷,穷,却坦坦荡荡的,丝毫也不仰视他,只把他当三傻里的大傻。他的身边太缺这样的人,过多的献媚和虚假,只让他生出无限的厌烦,因此他不由自主的喜欢他。
  可他现在这样,却有点像自毁前程,在走向堕落。
  难道又是为了钱吗?
  知道他会不开心,可他还是说了:“伟文,你是不是缺钱?”伟文看向他,他继续说,“你要多少?我可以借给你。”
  他知道伟文姑妈去世以后,他就断了经济来源。
  伟文看着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透彻,没有丝毫波澜:
  “是不是觉得我在出卖自己?”
  他不说话,等于默认。
  伟文微微的笑了:“若辉,你帮不了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伸手白拿的东西,我不想让我仅有的一两个朋友成为我的债主。那点钱,对你来说大约不算什么,但对我,可能就是看不见的束缚和依赖,也许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能和你心灵平等的相处,那对你我损失就太大了。”
  “你会失去我,你愿意吗?”
  他默然。他当然不愿意。
  “红姐愿意帮我,是她喜欢我,我可以回报她,但我无法回报你。我不想欠你的,我只想和你做朋友,你明白我吗?”
  他无话可说,他明白他心里的那份傲气。
  再穷,他都不愿在真正的朋友面前失了这份尊严,他宁肯对着不爱的女人低头。
  这样做,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那时他才会对荟荟说:“你爱谁都可以,就是不要爱上他。”
  这样骨子里骄傲无比的男人,哪个女人可以征服他?
  他默默的喝酒,姜伟文也不再说话。他们之间一向都是点到为止,友情看似很淡,但是很纯。
  这时,那株盆栽植物下的红姐站起来向这边走了几步,隔着几米远,她立住了,轻轻的对着季若辉点了下头,她看向姜伟文。
  “我要走了,要不要一起出去?”姜伟文问向他。他知道若不是为了自己,若辉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他点了下头,招手叫来服务生结帐,随着他站了起来。
  酒吧门前,红姐开着车已在等着姜伟文。伟文却一直站着,看着他上车离去才坐了进去。
  红姐启动轿车,平静的问着:“你朋友是不是又来劝你离开我?”
  他面无表情:“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决定。你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忘不了。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明天元旦,就带你去拜师。跟着这样赫赫有名的大家,不出几年,你就会出人头地的。到时候,我想做你的经纪人,肯定比经营酒吧赚钱。”
  他看着窗外,默默不语。
  霓虹底下,那飘来飘去的,是雪花吗?
  红姐的声音还在隐隐传来:“有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伟文你只有二十一岁。我总觉得,你并不比我小五岁,至少心理上,你和我差不多大,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A大门口的马路上,季若辉慢慢的开着车驰向公寓。
  快十一点了,他应该赶紧给荟荟家打电话,但不知为什么,他却一直没打。潜意识里,他似乎在等着荟荟先打给他。岁末的最后时分,即使不能在一起,她也会想到要听听他的声音吧。
  竟然真的下起了小雪。
  看着翻飞的白色冰花,他无缘无故的心慌了起来。
  他不喜欢雪。
  十年前,就是这样的夜晚,他被绑在一个黑冷的屋子里,那时的窗外,飘着的就是这样冰冷的白。
  他一脚踩了刹车,拿起电话就开始拨。
  通了,他等着,心越跳越快。
  那边传来声音,方姨的:“喂?”
  他的声音控制不住的迫切:“方姨,是我,荟荟回家了没?”
  “噢,小辉啊,荟荟没回家啊,你没找到她吗?”
  他全身僵住,好一会才说:“噢,可能她在宿舍,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去找她。方姨再见。”
  放下电话,他感觉背上开始出汗,冰冰凉的,瞬间浸透了他的背心。
  两眼空洞惶恐的望着挡风玻璃,他竟一下失措起来。
  最坏的准备,他还是没有做好,难道真的不可避免吗?
  他愣着,手越握越紧,骨节发白,指甲陷进掌心里。全身像有无数的金针在扎着,每个毛孔都是恐惧。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低头看去,像看见了恶梦。
  一个陌生的号码。
  恶梦,又要重演一次吗?
  只是,这次,为什么不是对着他来的?
  与疯狂共舞
  茫茫的黑色,弯曲的湖岸线,静无人踪的道路。白晃晃的车灯大刺刺的照着前方,但是夜色太沉,他的视线还是只能够到七八米远。
  季若辉把车开的飞快,狭长蜿蜒的湖边公路上,右边是密密的山林,左边是望不到对岸的湖水,车灯掠过的地方,每个树影都像传说中害人的魑魅。湖水在荡漾,他看不见它们的涟漪,只听见它们拍岸的声音,“哗,哗”,一声声,撞击着他耳膜,像他扩张着的血脉的声音。
  这个城市有个很大的城中湖,三十多平方公里的水域,A大就在它边上。但他从来不曾想到过,有一天,这片秀美的湖光山色,会变成恶梦的又一个发源地。
  余霞,她到底还是发疯了!
  只是,这次,她把手伸向了他爱的人!
  他还是没有骗过她。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她从来不笨,他怎么可以这么大意呢?与其惹她发疯,倒不如当初设法把她关起来,那么今天,荟荟也不会落在她手里。
  她会对荟荟做什么?
  他不敢往下想了,只是又加大了油门,每一秒都那么的漫长,平时二三十分钟的车程,竟是那样的遥远。
  心,像被炼狱的火碾着在焚一般。
  转过一个弯,上了湖心公路。开出不远,几盏昏蒙的路灯下,一排孤零零的房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里,夏天的时候喧闹异常。每逢太阳落山,无数的江城人把到这个沙滩浴场来游泳当成是最惬意浪漫的消暑方式之一。那时,即使午夜,这排房子也是灯火通明,里外站满了买票和更衣的人。但是,今天,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天上飘着依稀可辩的细碎冰花,它们轻的像烟一样,可它们白色的影子,却又一次在告诉他,这样寒冷的夜晚,这里除了恶梦,不会有其它!
  他的车猛然刹住,拉开车门,他跑向那排漆黑的平房,一共有四五个门,荟荟在哪个门里?
  “余霞!”他大喊一声。
  手机骤然响起,他连忙举到耳边:“余霞!我到了,我没带人,就我自己来的,你在哪里?”
  “你要是带人来,你就再也见不到她。”
  他慌忙说道:“就我一个人。我答应了你的,不告诉任何人,独自来,你相信我,余霞。”
  “小辉,现在,你连余姐都不愿意叫了吗?枉我这样爱你。”幽怨的语气,温柔的声线,娓娓道来,听在他耳中,却是这样的可憎可厌。
  一阵湖风拂面而至,两片冰冷落在脸上,他鼻中盈满了夜晚湖水腥嗒嗒的味道。
  他眼中冒出了怒光。
  他有杀了她的心!人怒不可遏,想举起利刃的时候,是不是都徘徊在这样的临界边缘。
  猛吸一口气,他放低了声音:“……余姐……你在哪?”
  季若辉,你要冷静。她是疯子!你不能再惹怒一个疯子,荟荟,还在她的手上。
  凄婉的笑声,淅淅沥沥的从话筒中传来:“小辉……你真的很爱她。你还想骗我。”
  他闭一下眼,心里有了一丝绝望:“余姐……你告诉我,你在哪里?”看着哪一排黑漆漆的屋子,他不敢冒然行动。
  “最后面的一扇门,你进来。”
  他几步来到那个门前,靠近了他才就着路灯看见门上写着几个字:女更衣室。伸手推去,门“吱呀”着应声而开,黑暗中,传来余霞的声音:“把门关好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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