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开花的芦荟

第24章


  他带上门,顿时,微弱的路灯余光也被阻隔在了屋外。眼前一片漆黑,几秒之后,他才模糊的看见前面还有一扇半掩的门,他冲了进去。
  “站住!不要过来!就站在门那里。”
  他收脚立住。
  “啪。”开关的声音。房顶中央的一盏灯泡亮了出来,昏蒙的光,很低的瓦数,可他终于看见了荟荟。
  她在屋子那头,离他六七米远,被绑在靠墙的一张长椅上,嘴上蒙着黑胶带,一双惊慌的眼在看见他的一霎那,闪出启明星般的欣喜光芒,只是,转瞬,那份喜悦就被忧虑取代了。
  他悬着的心一下放了下来,但是,立刻,又被吊在了更高的空中。余霞站在她身边,眼里闪着极度疯狂的光芒,手里握着一把刀,刀锋,抵在荟荟的脖子上。
  他控制不住的喊了一声:“你不要乱来!”喊完他就后悔了,他看清了余霞的眼神,原本就是变态的疯狂,现在,更加丧心病狂了。
  她真正的疯了!
  只有他才能救荟荟!这个女人好似是为他疯的。其实不是的,他早已知道,她的疯狂可能是出自于娘胎,可最不幸的是,这个疯女人,被他遇上了。
  他放轻了声音:“余姐,你想要得是小辉,小辉来了,你放了她。”
  余霞脸上露出痛苦,眼里疯狂与绝望交织着:“你肯承认你是我的小辉了吗?”
  他柔声答:“是的,我是你的小辉。余姐,你放了她,小辉来陪你。”
  她的声音有点哀婉:“你骗我!那时你哭,让我放了你,说等你长大了你会要我的。我不忍心你哭,真的放了你,但你爸爸却让我坐了牢。现在我自由了,你也长大了,但你却要了别人。我要是放了她,你又会和她在一起,我不会相信你了。”
  “你要怎样才肯信我?”
  她流下泪来:“我不会再信你了。我知道,你已经不会再要我了。那时我就应该跟你一起死,我不该心软放了你。”
  他还是柔声答:“好,我跟你一起死,不过你先放了她。”说着他就往前走。
  “你站住!一步也不要上前!”她拿着刀子对他挥舞了一下,刀尖一晃,碰着了荟荟的耳朵,立即划出一道口子,血随即滴了下来。荟荟发不出声音,痛得眉心纠在了一起。
  他一下收住了脚。
  他离的太远,来不及抢她的刀子,只怕还没到跟前,刀锋又会伤了荟荟。
  她的耳朵还在滴血,幸好,这一刀无关大碍,但是如果再受伤,还会这么幸运吗?
  他看着那张想念了一天的脸,刀锋下,有点苍白,无法出声,在疼痛着,像随时会凋零的樱花,让他的心忍不住的抽了起来。
  “余姐,”他只敢轻轻的叫,“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小辉,” 她微笑,“你陪姐姐一起死。”
  他也笑:“好。姐姐你先放了她,小辉陪你一起死。”
  “你骗我,你怕死,你不敢的。”
  “要是我敢了,姐姐你是不是放了她?”
  他看着余霞,她的神经似乎又到了一个发狂的巅峰,一双疯狂痴迷的眼死死的盯着他。也许下一秒,她就会做出鱼死网破的事。她的刀,还对着荟荟,隔着她的脸和颈子不到半尺的距离。她用着同归于尽的语气说道:“你要是骗我,我就杀了她。我得不到你,你也休想得到她。”
  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我这次不骗你,我做给你看,你只要回答我,你会不会放了她?”
  “你要真做了,我绑着她又有何用?姐姐随后就跟着你来。”
  “好,你看着。”
  他伸手掏出一串钥匙,古铜色的钥匙环上,除了钥匙,还有一把精美的瑞士军刀。他打开折叠的军刀,刀身短短的只有一寸有余,但在昏晕的灯光下,它依然折射出莹白的光芒。
  抬起左手腕,他把刀刃按在上面,然后他看向荟荟。
  荟荟两眼瞪大了看着他,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拼命挣扎起来。无奈绳子绑的太紧,那椅子又是固定的,除了头和脚,她其余地方仍然动不了。
  季若辉看着她,眼神变的越来越幽深,仿佛无尽的黑洞,他只愿沉溺。
  荟荟的眼泪很快的流了出来。
  凝视着荟荟,他不易察觉的微微一笑,似乎在说:“别怕,有我在。”然后右手腕一沉,抿紧嘴唇用力往下一拉,小巧的刀刃离开他的手腕,竟丝毫没有沾血。只隔了一秒,血就从他左手腕上涌出,他垂下手,顿时血就流满掌心,顺着他修长的中指和无名指细线似的滴落下来。
  荟荟的眼泪也似两条透明的水线,不停的从面上滑落,滴在她胸前。
  余霞一下怔住,双手开始哆嗦:“小辉。”她颤着音叫。
  他看向她,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痕迹,嘴里平静的说着:“余姐,你现在放了她。”
  余霞继续怔着,他大喊一声:“放了她!”随后又低沉的补了一句,“我陪你一起死,你放开她,快点!”
  余霞眼里也流下泪来,果真用刀去割绑着荟荟的绳子。季若辉乘机几步冲过来,一把扭住她手腕夺过刀子,然后挥起右手掌,对准她后颈使力的一劈,余霞立时昏倒在地。
  转身他扯去蒙着荟荟嘴的黑胶布,接着手起刀落,几下就切断了绑着荟荟的绳子。随着他的动作,血零零落落的撒了荟荟一身。荟荟抽噎着已说不出话来,随手抓起绳子,勒在他手腕上端用尽力气的绑住,然后又去撕自己的内衣,想绑住他伤口。
  只是看着他的血不断涌出,她手上已没有力气。季若辉掏出电话,正在拨120,看她着急,轻声说了句:“别急。”右手伸进衣服里,从自己内衣上撕下一长条布,荟荟接过就替他绑伤口。
  他由着她绑,自己对着120准确的报了伤情和地点。放下电话,荟荟也已绑好,布条在他手腕上紧紧缠了几道,血仍然挡不住的不停渗出。
  她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冰冷的失血
  萧索寒冷的露天浴场门前,季若辉的车亮着大灯停在湖心公路边上。白晃晃的光柱里,零星的雪花不停的闯入,飘舞,不情不愿的落向地面。
  车里车外,冷意肆虐。
  他们没有开暖气,两人在后排座位上依偎着。季若辉又给父亲的助手张叔打了个电话,大致的把情况叙述了一下,张叔在电话里一下紧张起来:“若辉,你要紧吗?”
  他语气平静:“不要紧,救护车就会到的。别告诉我爸,你知道就行了。你帮我报一下警,把余霞的事处理了。”
  放下电话,他看向荟荟,她一直在望着他发抖。他立即直起身,想上前打开暖气放点暖风,荟荟一把拉住了他:“不要开暖气!”
  她想的很简单,气温越低,是不是他的血流的就越慢。况且,她此刻发抖,也并不是因为冷,而是源于心慌。
  她心慌的厉害,而且还伴随着越来越大的恐惧。
  两眼盯着前排仪表盘上跳动的时间,她喃喃着:“救护车怎么还不来?”
  她只想听见救护车的声音。
  季若辉却开始说别的:“你是怎么遇见余霞的?”
  他知道救护车到这大约需要半个小时,这段时间,他必须抗过去。其实他已经感觉全身渐渐在冰冷,他明白这是失血过多引起的。但他不能让荟荟太慌张,他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荟荟下意识的絮叨着回答他的话:“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我想搭公汽回家,在公汽站碰见了她……她来找我说话。”
  她的眼睛还是盯着那几个缓慢跳动着的数字,0秒走到60秒,为什么要这么久?它走的越慢,他的血流的就越多。
  她有点想哭。
  “我不是一再告诉你不要理她的吗?”
  她没想理她,但是余霞站在她身边也像是等车的样子,周围又有许多人,她于是就没有走开。
  “她怎么把你绑来的?”
  “她说她刚买了瓶香水,让我帮她闻一下香不香。我闻完就觉得不对劲,眼前发黑,人就站不住。”她依稀记得余霞当时很快的扶住了她,然后把她搀进了一辆出租车,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绑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了。
  “该死,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他之前就应该告诉荟荟,这个疯女人在大学里学的是化学,十年前,他也是这样被她绑架的。
  只是全身越来越冷了,手脚开始发麻,耳内有隐隐的轰鸣声,有点想睡觉。
  “荟荟。”他叫她。
  荟荟抬头看向他,眼里有泪水在打转。
  “我可能要躺一下。”他轻声说。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的,仿佛是别人在说话。
  荟荟的眼泪迅速的溢出眼眶。
  她立即向外挪了一点,季若辉侧转身子躺了下来,头刚枕上她的腿,一滴凉凉的水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想睡觉,但他还是努力睁开眼睛。眼前是淡淡的黑,一片墨色中飞舞着无数的金光,用尽力气他让自己的目光聚焦,朦胧中,只有一双饱含晶莹的泪眼。仿佛他的嘴唇在动,但他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别哭……你最坚强,你是不会轻易流泪的……”
  荟荟的眼泪不停的落着。她握着季若辉的手腕,看着绑在他伤口处的布条已全部浸透,黏稠的液体顺着布条的打结处,一滴一滴徐徐不断的涌入她的手中。她手心很快就溢满了,不一会,她就感觉手腕下的衣服都湿了。
  她摇他的头,大声的喊他:“季若辉,季若辉……”
  可是他已不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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