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装纯

  “虾米？”
  赵涵灀今天很不在状态，表现非常之弱智。
  江轩也不和她计较，把她拖到溪水边上，说：“喝水喝水，我拉着你不让你掉下去。”
  赵涵灀心里有些小感动，双手捧成碗状，要去掬水。
  手方触到水面，就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赵涵灀眉毛眼睛鼻子挤到了一块儿。
  江轩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俯身问：“怎么了？”
  赵涵灀苦笑：“我左手残了。”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江轩吐槽一句，沉吟一想，说：“站好了站好了，江大帅哥我伺候你喝水来也。”
  赵涵灀还没来得及拒接，江轩手捧一把水，递到她嘴边。
  赵涵灀心里五味杂交，看着江轩手心上清清溪水。
  溪水一荡一荡的，映出粼粼波光。
  “你快点！都要撒光了！”
  江轩催促。
  赵涵灀猛地抬头，对着江轩嫣然一笑：“谢谢。”
  赵涵灀身后风景，在她的笑容间，轰然坍塌。
  江轩眼里，只剩下绿水青山中，那道孱弱的身影。
  两人吃了洗净的红薯，继续赶路。
  有道是吃饱饭了好干活。
  吃了东西的江轩生龙活虎小英雄，从玉面人渣化身玉面小飞龙，在前面走得飞快。
  赵涵灀伤的是手不是脚，咬咬牙也挺着跟上了。
  话说夜路走多了总要要遇见鬼，飙车太快迟早得出事。
  玉面小飞龙江轩脚底一打滑，面朝下就要往山下扑去。
  亏得赵涵灀眼疾手快扎个马步，右手一伸拉住了江轩，才是江轩省得一场无妄之灾。
  不过……
  “刚刚那‘咯吱’一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江轩问。
  赵涵灀戚然一笑，指指自己的左脚：“我扭到了。”
  江轩大汗淋漓。
  两人对望半饷，江轩一咬牙，背对着赵涵灀蹲下来：“上来吧，我背你。”
  “哦。”
  赵涵灀应了一声，毫不客气地爬上了江轩的背。
  “赵涵灀。”
  “啥？”
  “你多少斤啊到底？”
  “九十出头吧好像。”
  “真的么？”
  “真的！我对毛主席发誓！”
  “……为毛你比我那一百多斤的姑姑还沉……”
  “……可能这个的地方的重力加速度比较大吧……”
  “……”
  江轩举步维艰，背明明九十却比一百还沉的赵涵灀慢慢走着。
  “江轩。”
  “什么事？”
  “我在家的时候把我们奥赛合影翻出来了。”
  “你丫的终于想起大爷我是谁了啊！”
  “嗯……”
  “怎么，对我旧情复燃了？”
  “去你的！”
  “哎哟你居然敢打我，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山去？！”
  “……哼！”
  “江轩。”
  “又怎么？”
  “你……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
  “为什么不说话？”
  “这是一个很长很狗血的故事，你想听吗？”
  “想。”
  “但是我不想告诉你。”
  “切！”
  “你求我啊，你求我告诉你我就告诉你……”
  “你怎么不去死！”
  江轩背着赵涵灀，慢慢走，慢慢走。
  半饷，江轩冒出了一句话——
  “赵涵灀，那个故事，你还想不想听？”
  赵涵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轩要说的是哪个故事，忙不迭点头——
  “想想想想～！”
  江轩背对着赵涵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那么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在我高二之前，我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管别人如何评论,起码在我的认知里，是幸福美满的。”
  “那时候的我，只知道读书。因为妈妈和我说，要好好学习，考一个国外的好大学，读个几年，再回来帮爸爸打理公司。”
  “可是，这种小幸福，在我高三那一年，结束了……”
  “那是高三十一月的一个晚上，我回到家，发现地上全是血……”
  “……我妈妈就躺在血泊之中……”
  说到这里，江轩整个人开始颤抖。
  赵涵灀不知道该怎么办，唯有轻轻地摸着江轩的头发，以示安慰。
  “妈妈给我留了一封遗书。她说她忍了那么多年……忍得太累了……她很遗憾……不能看到我功成名就结婚生子……她喜欢我能原谅她的残忍……也原谅爸爸的花心……”
  “……安葬了妈妈后，姑姑告诉我，其实我爸爸很早以前就在外面有人了……妈妈为了不耽误我的学习，多年来一直一个人忍着……那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爸爸说那个女人怀孕了……爸爸说要和她离婚……”
  “……妈妈流了那么多血，不知道拿着刀片割下去的，会不会很疼……”
  “我很恨我爸爸，却不知道如何去报复……”
  “那个女人如愿以偿地进了我们家……我和我爸闹和我爸打架，却总是斗不过他……”
  “于是，我厌学、我弃学、我逃学……我想用自己的堕落，换来爸爸的悔意……”
  “可是他却一点悔意都没有……”
  “有一天，我发现我那个女人看我的眼神很不一般……于是，我……”
  说道这里，江轩停了下来，不仅是话头，还有脚步。
  “赵涵灀，如果你知道我和那个女人发生了关系……会不会鄙视我？”
  赵涵灀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会不会，我怎么会鄙视你呢？”
  “呵呵。”江轩轻轻地笑了，继续走路：“你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却不这样想吧？”
  赵涵灀正欲辩解，江轩却不给她机会：“那次，我是故意的。我爸爸看见了我和那个女人……我说是那个女人勾引的我，我说是她给我下了药……爸爸很生气，把那个女人狠狠地羞辱和折磨了一番，赶出了我们家……”
  “虽然爸爸没说什么，可是我知道，他很难过……”
  “他难过应该是我最高兴的事情……可是，我居然也一样难过……”
  “折腾了这一年……我托福考砸了……高考也没参加……我爸心灰意冷，给我联系了N大……幸好我全国奥赛还拿了个第二名，进N大也不怎么难……”
  说到这儿，江轩没有继续下去。
  赵涵灀的手悄悄勾紧了江轩，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这又是何必呢……”
  江轩也跟着赵涵灀叹了一口气，沉默。
  阳光照在两人身上，笼出一层淡淡的金光，非常沉重的颜色。
  一如人生一般。
  第 33 章
  待江轩把这个狗血+八点档+悲情+伦理等等杂糅一切黄金时段播放的泡沫剧必有因素的故事说完时，太阳已经渐渐爬到了山顶上。两人也遥遥地看到了大马路。
  “江轩你放我下来吧，我的脚好像不那么疼了。”
  赵涵灀看着江轩头顶那一圈密密麻麻的汗，如是说。
  江轩很听话地把赵涵灀放下来。
  赵涵灀逞能地走了两步，脚腕处隐隐作疼，但是可以忍。
  于是咬牙硬撑着。
  一直观察着赵涵灀的江轩觉得很不对劲，不管三七二十一蹲下来挽起赵涵灀的裤脚。
  “滋——”
  赵涵灀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江轩看着她脚腕上青紫一片，皱皱眉头，不容分说，背起赵涵灀继续走。
  “喂喂，我可以自己走的啦！”
  “……”
  “喂！”
  “脚都红成那样了，你还想给石楠守节？”
  “……”
  被江轩如此一噎的赵涵灀没有再挣扎，乖乖地趴在江轩肩头，看着眼前的路一巅一颠的，看着江轩慢慢地走下山。
  两人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山底。
  小路平整了许多，两边还有一些菜地，种着小小西红柿和小小小豌豆。
  江轩看着那菜地，眼中精光一现，把赵涵灀放下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摘点小吃。”
  ？？？？？
  顶着一头的问号，赵涵灀看着江轩鬼鬼祟祟手脚麻利地钻到菜地里，一阵掠夺。
  秋风扫落叶一般冷酷无情。
  捧着一大把豌豆，江轩笑嘻嘻地跑回赵涵灀身边：“吃这个，这个可好吃了。”
  赵涵灀迟疑地指指那些嫩嫩的、豆子都还发育不全的豌豆：“这个……生的也能吃？”
  “嗯！”江轩说着把豌豆全塞赵涵灀手里，再背起她：“你先拿着吃，时不时在我嘴里塞一个就成。”
  赵涵灀的视线又开始一巅一颠的了。
  她看着那堆豌豆发呆了一会儿，才拿起一个放到嘴里。
  轻轻一咬，清香的味儿萦绕舌尖，溢满心头。
  “味道还行吧？”
  江轩非常和适宜地问了一句。
  “嗯。”
  赵涵灀说话时，觉得空气都是清新的豌豆味儿。
  “也给我拿一个。”
  “等等。”
  给江轩喂了一个，赵涵灀俯在他肩头，问：“江轩，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呢？”
  “什么事情？”
  吃到豌豆的江轩似乎从刚才的低沉中恢复过来，语气变得轻快轻快的，像树上的小鸟儿一般。
  “就是……”赵涵灀想了想：“就是你为什么会知道哪里有红薯可挖，生的豌豆可以吃呢？课本上可没有说这些事情啊……”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