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装纯

  日子淡定地过了一个月，婚礼的前期工作还没做到十分之一。
  赵涵灀不急，何慕也不急。
  就两人的老妈急。
  真真是瞎操心的居家妇女。
  八月十号，大神的生日。
  那天提前半个小时下了班，赵涵灀早早地拿了准备了两个月的礼物，来到何慕的公司。
  何慕正在开会，赵涵灀在他的办公室等。
  等了十分钟，赵涵灀无聊起来，开始在何慕的办公室里瞎逛。
  何慕的办公室很有他个人的风格，简洁明了，大大的书柜里面摆着很多大部头的专业书籍，外文的，中文的。
  晃了一会儿，赵涵灀突发奇想，想要把礼物藏起来，然后装着没准备礼物，让何慕失望一下再给他惊喜。
  决定好了，赵涵灀开始找地儿藏礼物。
  书柜是铁定不能的了，估计他一天也没有多少时间去看书。
  最好的地方还是书桌。
  就藏在书桌的抽屉里吧！
  赵涵灀一锤定音，开始判断书桌那个抽屉比较被石楠重视。
  判断半天，判断不出来，想着随便放一个得了。
  于是放在抽屉的第一格里。
  刚藏好，又后悔。
  藏这儿也太容易发现了，没意思。
  于是往下藏。
  第二个，没意思，继续往下。
  第三个，没意思，继续往下。
  第四个抽屉……
  赵涵灀看着很满意这个地方，把放在里面的文件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把礼物——一副十字绣藏在最底下。
  放好礼物，要把文件放回去摆好。
  一不小心手扫过去，文件撒了一地。
  赵涵灀有些无力，只得爬过去捡文件。
  一本一本地叠起来，赵涵灀的手，在某一本文件的上面停住。
  少女的手在半空中挺了好久，才颤抖着，捡起那本文件。
  坐在地上，把文件搁在腿上，赵涵灀翻起那沉重的纸页。
  室内的空气凝重得，让人呼吸不过来。
  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地走着，赵涵灀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
  也许，也是一个世纪。
  半响，何慕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何慕吩咐事宜的声音飘进来。
  脚步声临近，伴着何慕含笑的声音：“你来了？怎么坐地上去了？”
  脚步在赵涵灀的跟前停住。
  何慕的呼吸猛然一滞。
  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赵涵灀只是低着头，一语不发。
  何慕抑制住内心的不安与忧虑，轻声问：“你……都知道了？”
  第 70 章
  “你……都知道了。”
  没有得到赵涵灀的回应，何慕又说了一遍。
  这次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你瞒了我一年半。”
  赵涵灀继续低着头，不去看何慕。
  “我想这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何慕说着弯腰强制性地把赵涵灀从地上拉起来：“今天我订了若离的房间，咱们吃饭去。”
  赵涵灀手用力一推，挣开何慕的桎梏。
  “对不起，我现在没有心情吃饭。”赵涵灀把手上的文件紧紧地揪着：“送你的礼物在桌上。我先回去了。”
  何慕的心，沉下去。
  沉入一片暗无边际的死海。
  “石楠已经死了。”
  看到走到门口的身影颤抖了一下停住，何慕心细细麻麻地痛起来。
  “石楠已经死了。”他把这句话又强调了一遍：“就在那天你晚上，那个你梦见他的晚上，手术失败死了！”
  赵涵灀的背影看在何慕眼中，是那么地寂寞。
  何慕一个箭步上去，粗暴地把她扯回头面对自己——
  “人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人都死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看到赵涵灀的暗淡目光，何慕像是心口上又被补了一刀，把她拉到怀里，用力地抱着，紧紧地抱着：“涵灀，涵灀，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赵涵灀推开何慕，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信。”
  “我不信石楠已经死了。”
  “他舍不得我伤心，所以他舍不得死。”
  “那，我们这半年，算什么。”
  何慕打断了赵涵灀的话，手紧握成拳。
  赵涵灀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没回答。
  何慕知道了答案，轻笑了一声。
  “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我希望你嫁过来之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石楠这个人。”何慕说着走回办公桌整理材料文件：“婚期照旧。”
  “我要去美国。”
  赵涵灀突然蹦出来一句话。
  “不许去！”
  何慕激动地把手上拿着的一大把文件甩在桌子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门外等着的秘书察觉室内的不对劲，敲敲门，推开一看这诡异的气氛，复又手脚麻利地关上。
  “我要去美国。”赵涵灀又重申了一遍：“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我不许你去。”何慕一手撑在桌上，说：“我也不是在和你商量。”
  “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丈夫有使妻子趋吉避凶的责任。”
  听到何慕这句话，赵涵灀意味深长地看了何慕一眼：“何先生，你该不会忘了我们还没有结婚吧？”
  何慕的心狠狠地刺痛了一下，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那么，未来的何太太，我们就看看谁更厉害些吧。”
  赵涵灀哼了一声，离去。
  何慕站了好一会儿，才在大大的办公椅上坐下，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我以为我出现的时候刚好，你和他争说要分开。
  我以为你已对他不再期待，不纵容他再给你伤害。
  我以为我的温柔，能给你整个宇宙。
  我以为我能全力填满你感情的缺口。
  而我的以为，只是我以为。
  ——————————
  赵涵灀和何慕开始冷战。
  而面对察觉不对头的家人的询问，两人却是默契地不做解释。
  赵涵灀的护照办理得很顺利，但是在办签证的时候，被卡住了。
  对方在邀请函方面百般刁难，死活不通过。
  赵涵灀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何慕在搞鬼。
  和使馆交涉一天仍是无果，口干舌燥的赵涵灀无奈地回到家。
  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面摆着的那份文件和，好容易才翻出来的，石楠送的戒指。
  她以为戒指早就被自己扔掉了，却没想到就放在收藏相片的盒子里。
  原来，我一直在欺骗自己。
  我以为我早就放开了。
  ……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放开过。
  轻轻抚摸那因为放得太久而失去了光泽的戒指，赵涵灀心中百感交集。
  第二天，和公司请了假给爸妈各发了一条短信，赵涵灀把手机卡拔了仍在家里，登上了前往江西的火车。
  婺源，故地重游。
  景色还是原来的景色，可是身边的人，已经不在。
  物是人非事事休。
  赵涵灀拿着相机，随处拍。
  现在是旅游淡季，游人很少。
  赵涵灀心境平和，沿着脑海中回忆，慢慢地，寻到了当初她和石楠一起住的那个小院子。
  小院子里静悄悄，一点人声都没有。
  赵涵灀在门口站了好久，突然走到院门的围墙边上蹲下来。
  往上数第三块，往右数第五块。
  指尖滑过，取出那一块砖头。
  一条红绳，两把钥匙。
  赵涵灀取出钥匙，打开院门。
  铁门由于关了太久，推开的时候还吱吱呀呀地响。
  院里的扶桑花开得正好。
  小小的菜畖里，几点黄黄的韭菜的残根。
  空气里飘荡着宁静的气息。
  石楠，我回来了。
  ————————
  赵涵灀回来，是十天以后。
  行李刚刚放下，门铃就响了起来。
  打开门，赵涵灀被拥入一个厚实的怀抱里。
  “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
  何慕紧紧地抱着她，生怕一放手人就不见了。
  “我满世界地找你，却找不到。”
  “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涵灀，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何慕无助地在赵涵灀耳边，一遍一遍地说着，不要离开我。
  赵涵灀心揪痛起来。
  可是这个承诺太沉重，她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对不起。”
  赵涵灀合上双眼，轻轻推开何慕那变得僵硬的怀抱。
  “对不起，何慕。我还是要去美国。”
  沉默好久，何慕才慢慢地，慢慢地后退。
  最后，退出了赵涵灀的视线。
  ——————————
  办理签证突然变得容易起来。
  就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赵妈妈来了。
  母女俩像往常一样，挤在赵涵灀的大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模模糊糊地要睡着时，赵涵灀好像听到妈妈在耳边说——
  “女儿，只要你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妈妈都会支持你的。”
  在梦中，赵涵灀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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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涵灀没有想到，何慕会来送她上飞机。
  “我只妥协这一次。等你从美国回来，婚礼马上举行。”
  何慕说完了补充一句：“这件事没得商量。”
  赵涵灀看着何慕，突然笑了。
  “何慕，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哪一点么？”